229.明媒正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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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仿佛终于放下了多年的牵挂,话音未落柳姨娘整个人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歪歪的软倒了下来,江洛玉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瞬间站起身来沉声喝道:“来人!立刻叫府医过来!”

    他的话还没完,门外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江洛白惨白着脸色从门外撞了进来,连爬带滚的到了榻边,抓着完这番话,已然出气多进气少,面上还带着微笑的柳姨娘,哭道:“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要听......世子的......话......”无力的手指握不住身畔的手,柳姨娘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眼光投向了逆光站着的江洛玉,唇角露出一个微薄到极点的笑容,“你们是......亲生的兄弟...洛白...不要让......母亲失望......”

    “是......母亲,洛白会好好听大哥的话,母亲放心!”

    江洛白慌忙应是,待看见柳姨娘安慰的眨了一下眼睛,刚要在些什么,就觉得自己手中母亲的手没了力气,软绵绵的想要从掌心中滑落下来,心底知道不好了,顿时吓得哭个不止,江洛玉看着一边刚来的府医没法上前,不由叹口气抬手拉住了弟弟的胳膊将他扯开。

    府医上前诊了脉,又仔细瞧了瞧,片刻之后摇头,拱手对江洛玉稟报:“回世子,公子,侧妃娘娘她已经......请节哀。”

    ”母亲—“

    这句话未完全落下,门边传来了一声哀哀的叫,回头一看正是晚来的江洛琴,好不容易擦干的泪水又不停落下,江洛白则是伏在地上全身颤抖抽泣着,怎么也不肯和任何人对视,江洛玉反倒是这&`网.xītXt.coм`屋中最平静的一个一一他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大步走出房门。

    天色沉沉,他低声对守在外面的侍卫和抹泪的丫鬟们嘱咐了几句话,就独自一人朝着春阁的方向返回,快走到春阁前那片花朵快落尽的梨花林前时,耳边却突然想起了幽幽绵长的古琴声。

    江洛玉扬起脸来,安静倾听着那人悠远的琴声,不自觉开始想象此时那个人是什么样子一-是否侧身坐在榻上,梨花柔软的花瓣坠在琴弦,月光爬上精致的容颜,白衣坠地,神色温柔。

    他与他少年相遇,相识相处也有大约两年时间,他竟从不知道。

    那人抚琴,会这样婉转动人。

    名门贵子,向来家教严谨,总有一技傍身。如少年时的父王,一手好画技和青笛闻名京都。

    即使有着许多不得已,慕容氏的嫡子误误撞成了平民家妾的侄双,可那样铮铮的傲骨和高华的气质,在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不就已然有所察觉么?

    莲花的种子落入水中,怎么都长不成野草枝蔓。

    江洛玉侧过身来靠在梨花树上,从袖中拿出了一枝短短的竹笛,眼光迷离的望着那片遮住格子窗的梨花,和着幽幽的琴声吹了起来。

    笛声骤然加入,琴声仿佛乱了刹那,下一刻两种韵律又缠绵起来,再也分不出你我。

    一曲奏毕,江洛玉低垂着眼帘走上春阁,脚步轻盈的迈步到了榻边,低身坐在了双手搁在琴弦上,正微微含笑瞧着他的人身边,手指慢慢拂过手中竹笛,轻轻靠在了那人肩上,没有话。

    琴声过了一会又响起来,比刚才合奏的时候又轻柔了几分,他倚靠在那人身上,却不知不觉的,沉入了黑甜的梦中。

    一夜好眠。

    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眼皮上,迫得他不得不睁开眼睛来,眼前因为迷雾模糊一片,神智也尚不是很清楚的时候,一个温柔缠绵的吻却落了下来,腰身被身畔的人紧紧箍住,两人纠缠在的榻上。

    等到完全清醒过来,江洛玉舒了口气,牵了牵嘴角,去望低头看着自己的人。

    “是不是要走了?”

    慕容昊轻轻放开他的腰身,无声的点了点头,目光平和宁静。

    江洛玉叹了口气,挽住他的脖颈,低头撞了一下他的额头,轻声喃道:“昨天听到你抚琴的时候,我就该猜到了......”

    慕容昊是知晓昨日自己走后,面前这个人到底是去了哪里,眉眼之间没有任何忧郁与失落,澄明的像一块水晶,只是指尖触上那人的脸颊时,却不自觉传递出担忧:“我本不该此时走。”

    “不。”江洛玉摇摇头,低身伏在他身上时,暂时隐藏了所有的不平与恨怨,变得温柔而疲惫,一字一句的嘱咐着,“你的事情要紧--虽发生了这些事,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可我是什么性子,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么?”

    慕容昊沉默了片刻,终是伸出手来抚他的发,声音闷闷的:“还是担心。”

    “过不担心,我的手腕你不相信?”

    这话一出,白衣人不自觉想起在京都发生的那些事情,更加搂紧了怀中的人。

    “本以为,能永远和你一起。”

    “那年初遇你的时候,我本也这样以为......奈何你身负血海深仇,我也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到这里时,他略微停顿了片刻,眼底终于隐约露出一丝不舍之色,压低了声音问道:“今日就要走么?这么急?”

    慕容昊定定的注视着他,突然勾了勾唇角,面容浮现了一丝绝美的笑影:“现下还能陪你,最晚明日清,非走不可。”

    江洛玉沉吟片刻,没有再话,只是侧身起来,看向了不远处格子窗外的梨花林,勾起了一丝微薄的笑容,倒是有几分神似身畔的人。

    “昭敏。”

    白衣人没有应声。

    一身青衣的人站起身来,衣袂从榻上坠落而下,赤裸的脚踝在朝阳下缓缓移动,脑海里不知为何突然再度回想起当年,手指伸出折下一枝柔软花朵,目光柔和而深邃:“梨花快要开尽了,我们去最后看一次罢”

    从始至终,不曾提那个昨日刚刚逝去,他应该叫做姨娘的那个人。

    两人走下阁楼后,在梨花林中穿行了没有几步,追云便快步而来,对着树下的人单膝跪地:“世子,管家为侧妃娘娘之事求见。”

    “让他进来。”

    追云拱手应是,转身就去传话,江洛玉依旧神色平淡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等待着江苍流过来,只有他身边的白衣人,像是自始至终都没听到追云的话一样,此时正认认真真的端详那些未曾落尽的梨花,脸上的笑影几乎看不清楚。

    “侧妃哪里,发生何事?”

    “回世子,乃是因为姐和老奴起了争执,姐侧妃娘娘多年辛苦,又是他们二人生母,强逼着老奴要将侧妃娘娘入葬祖坟,可祖坟只有各位王爷主子正妃和嫡子正室才能入的地方,侧妃娘娘她......”

    不错,不论表面如何光鲜,也不过是个卑贱的妾。

    “苍流叔,你是府里的老人了,也该知道有些事既已决定,就不必和她争执。这世上这么多姨娘,并不不只有她一个含辛茹苦,一辈子忍辱负重--按照侧妃品制停灵三日,在祖坟旁边的地方找个地埋了便是。”

    灰衣老者心领神会,知道自家世子是不答应江洛琴的话了,忙应道:“是。”

    “另外,还有一件事。”江洛玉吩咐完这个,目光微微敛下,像是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道,“姨娘逝去,洛白和洛琴至亲守孝至少一年,怕是短时间内无法跟着我再入京都,但皇帝在出京都之前曾对叔王言讲,只给了我三个月回王府的时间,在我走前,准备好开祠堂改宗谱之事。”

    一听到“开祠堂”这三个字,老管家整个人脸色都变了,不敢置信的上前一步,哆哆嗦嗦的喃喃道:“世子,您什么?!”

    “既然洛白和洛琴的身份已明,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就不能不做这些事......不然父王母妃在地下,也不会心安的。”江洛玉知道他的惊诧从何而来,毕竟庶子庶女在嫡父母死去后,开祠堂改名分上宗谱的事情极少,若是当真为此事开了祠堂,虽然逍遥王府在边关,可该有的流言蜚语绝不会少。

    可柳姨娘死前出的那些绝密--罢了,反正他也不在乎这个世子之位,洛白和洛琴又是自己的亲生弟妹,开了祠堂也好,算是报了前世的恩怨......上一世是他亏欠洛白,这辈子本就想要用王位来报答,若是恢复了洛白的嫡子之位,自己让位在世人眼中更名正言顺些,也少了洛白的麻烦。

    想到这里时,他下意识抬起眼来,定定的望了不远处梨花下的人一眼,手指慢慢攥紧:“世子之位暂且不,开祠堂之事我思虑多次,苍流叔不必再劝,下去准备就是。”

    灰衣老者见他极为肯定,料想他不会改变主意,不能违逆主人的心意,便只能低声应是,下去准备。

    一曰过得平稳安静,第二日一大早,天还没完全亮透,平日闭门不开的逍遥王府大开正门,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迈下台阶,站定在汉白玉的石阶下。

    就在他们两人站定没有片刻,一阵奔若滚雷的马蹄声想起,一群着蓝衫衣摆上绣着郦鸟图案的男子行至两人面前,领头的两个蓝衣人翻身下马,对着站在江洛玉身畔的人单膝跪地:“拜见少主!”

    “稍作等候,片刻便至。”

    慕容昊长身玉立在王府门前,雪白的衣衫上同样有着金色的郦鸟花纹,正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江洛玉抬手抚过他领口处的那只展翅欲飞的郦鸟,乌玉般的眸子暗了暗,突然抬手握紧了他的手指。

    “心思别为我挂碍,去大金做你该做的事情。”他安静注视着面前的人,话语如花朵般芬芳暖人,“再等一段时日......虽然我不知道会有多久,但我终究会到大金去,那时候我会再去见你--”

    慕容昊没有话,琥珀色的眸子略微一敛,侧过身来挡住了背后属下们的目光,随即狠狠抱紧了那个人,力气大的好像要将他嵌进怀里,乌黑的发丝坠落而下,温柔的摩挲着江洛玉白皙的脖颈。

    江洛玉似能觉察他心中波澜,强忍住自己心中的不舍,回手也拥抱住了他,凑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像永不反悔的承诺。

    “到那时,我等你明媒正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