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栽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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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万万不能,倒还真是斩钉截铁。

    乌雅拓未曾瞧见慕容昊此时的眼神和神情,闻言倒是故作了一番沉思的模样,再度移了自己的轮椅面对着上首的皇帝,扬声笃定开口道。

    “陛下,抚宁伯此话虽不免武断可不失坦率,对陛下也是敦敦之心天地可知,安国内君虽乃是失踪多年长公主的血脉,但长公主毕竟失踪多年,猛然被陛下和白氐认回,陛下更不清楚安国内君以前的遭遇,恐怕会被某些巧言令色的人给蒙蔽啊。”

    抚宁伯一听乌雅拓为自己话,不等身边平国公慕容奇等人开口,就连忙也仰起头满脸忠纯之色,大声道:“陛下,乌雅大人的,正是老臣想要的啊!”

    罢这话,他又连着磕了几个头,咚咚的声音回响在大殿内。

    “还请陛下细思,四皇子的行踪只有极少数人知晓,而这知晓的极少数人也定然都是大金人,安国候曾经是边关守将,安国内君听闻又和安国候琴瑟和谐,倘若安国内君问起去往边关的道路,安国候是极有可能对安国内君起此事,又顺势将四皇子所走的路途和时间听清楚,和大泷人里应外合之下刺杀了四皇子,导致四皇子殿下失踪啊!还请陛下明鉴!”

    慕容奇和平国公白靖对了个眼神,错开一步正好挡在了跪着的抚宁伯面前,声音依旧不急不缓,却比方才高了不少:“陛下,抚宁伯这话虽并不全无道理,可陛下却不能只看他一面之词-

    “只听抚宁伯一面之词,的确不能以此来看安国内君的身份几何,可如今四皇子突然出了这件事,抚宁伯的话又并非全无道理,照臣看来不如将此议搁置,但若安国内君当真是大泷前来大金前来卧底的探子,不处置安国内君又不足以让陛下放心,臣却有一计。”

    乌雅拓却不等慕容奇的话完,就含笑看了不远处虽然没有开口,但明显神情已经紧张起来的白靖,施施然断了他的话,抬手对着两眼扫完信笺上的内容,抬起头来后却看不清神情的皇帝谏议,虽语气中没有什么特别,话语中却隐约带了威胁。

    “与其让朝堂和陛下如此担忧,抑或是害怕此事是假,冤枉了安国内君,不如将其暂时羁押在宗人府中,等到证明了安国内君的清白后,再将内君放出来--宗人府本就是关押皇亲的,就算安国内君暂时被软禁在其中,也不算受了什么折辱。”

    皇帝听乌雅拓竟到此处,顿时心中一沉,看了看正在考虑该辩驳什么的慕容奇,和一旁同样紧张的平国公白靖,目光无意中掠过一个人时,眼底却骤然划过一丝亮光,面容顿时平静下来。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他自龙椅上站起身来,目光炯然的扫过阶下众人,突地扬声道,“安国候。”

    慕容昊一挥袖摆,缓步出列,面如冰雪俊美逼人:“臣在。”

    皇帝看他镇定自若,想起那时赐下的牌匾,面上的笑容深了些,心中隐约感觉这两人应当早已有了对策,便开口问道:“自他们谈起安国内君,你便一直一言不发,安国内君毕竟乃是你的内君,如今你有何见解?朕允你来听听。”

    阶下的众人听到这话,纷纷脸色变了又变,平国公白靖和慕容奇是暗中松了口气,跪在地上的抚宁伯和朝中依附乌雅氏的几个大臣则都垂下头来,眼底闪烁着不平之色,只有仍然安坐在哪里的乌雅拓最为稳当,手指搭在滚热的铜炉上眼神动也不动,只等着不远处出列的慕容昊回话,但朝上许多人在皇帝这话出口后,都已经心中有底一让这个视君如命的安国候来,不就是有故意饶过安国内君的意思么?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缓步走到大殿上的慕容昊却神色不变,玄色带着金丝郦鸟纹饰的袖摆一抬,面容冰雪般冷定,声音一出,却让朝上多人同时变了脸色:“回陛下,臣之内君也是大金之臣,此事任凭陛下处置,并无怨言。”

    “既然如此,也罢。”皇帝见他如此干脆的让自己决定,又仔细端详了一番慕容昊此刻和平常无二的神情,眼光骤然一闪,突地朗声道,“来人,将安国内君暂且押往宗人府,敕令大理寺一月内查清此事真相,否则就给朕提头来见!”

    听闻这话,平国公和慕容奇都眼光一闪,回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神情平静的慕容昊,犹豫了一番后终究没有话,反倒是一直坐在轮椅上的乌雅拓,看着异样沉静没有特别反应的玄衣人,第一次讶异的皱了皱眉掌管宗人府的宗室大臣,听到皇帝朗声嘱咐,立时上前一步沉声道:“微臣遵旨!”

    皇帝见他跪地,愈发没了精神,摆了摆手就不愿再什么,扶着座椅站起身来就朝着后殿走去,眼见着是要下朝歇息了:“朕累了,退朝。”

    一边的大太监瞧见皇帝离开,忙上前一步,手中拂尘一甩扬声道:“退朝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次的朝上的众位大臣,此刻大部分都是面不由心各怀鬼胎,事不关己的都悄悄量着平国公慕容奇以及慕容昊的神色,身在局中的却像是屁股着了火,一下朝就跑得比`q尐/网m.cheńxitXt.谁都快,一个皇亲刚准备去拉那跪在地上一脸冷汗的抚宁伯,就瞧见那老头脸色变了又变,也不理其他什么人,站起身来就眦溜一下就跑出了好远。

    眼看着抚宁伯这样无礼,那皇亲不由有些尴尬的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光很是晦暗不定。

    乌雅拓方才不过稍稍诧异,如今看事情已成定局,面上复又现了笑容,任由身后的家仆推着到了站在原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慕容昊面前,开口时却不像在宫门口那时针锋相对,反倒温雅柔和:“安国候好耐性。”

    慕容昊唇角勾了勾,露出的笑也隐有讥嘲,只那双烟熏琥珀色的眸子透出墨色:“太师太傅谬赞,本候不敢当。”

    乌雅拓没有理会那抹带着讥讽的笑,手指松开了暖手的铜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慕容昊对视了一瞬,又看向他身边不远处的慕容奇:“本以为安国候会是沉不住气的,倒是老夫瞧了安国候和安国内君。”罢这话,他抬手示意身后的家仆推着他离开,在掠过慕容昊身边之时,方才深深的看了他袖角上那展翅欲飞的郦鸟一眼,笑容愈发深刻:“不过有些事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安国候以为呢?”

    慕容昊回过身来,手指在袖中渐渐攥紧,薄唇抿了抿,却始终没有开口。

    慕容奇见他如此,以为他担忧此时应当已被抓走的江洛玉,心中却止不住疑惑方才慕容昊为何不在朝上皇帝面前为江洛玉求情,抚着胡须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了想还是缓下声音。

    “昊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内君的事情......”

    慕容昊听到身畔慕容奇的声音,好似才从梦中惊醒一般,脸上顿时显出一分恭敬和几分担忧,却还是容止有礼的低声道:“父亲--”

    慕容奇上下端详他片刻,突地摇了摇头,面带一点促狭的低声笑道:“内君被抓走却还这样镇定,不像老夫那视君如命的孩儿。”

    慕容昊听他这么,心底忍不住沉了沉,却抿着唇角不知该怎么回话,只道:“父亲笑了。”

    “老夫只问你一句。”

    慕容奇侧过身来,眸子在阴暗的大殿中闪烁不定,手指抚过自己苍白的胡须,话语疑惑中带着更深的笃定。

    “上朝之前,你和内君可是已有计量?”

    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在朝上陛下为这两个孩子话,意图就这么让他蒙混过去的时候,他却表现出大公无私绝不护短的模样,爽快的令人抓走了自己的内君--不过乌雅拓向来老谋深算,多年在大金中屹立不倒更精通连环计,内君再怎么也不过是个年轻人,只要想想这两个人相斗,都瞧不出来乌雅拓定然会输的几率。

    看着慕容昊仍旧垂着头不语,慕容奇也不开口逼迫,只是半带着笑容低声问道:“怎么,不愿意?”

    慕容昊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看了近在咫尺的父亲一眼,犹豫了许久后再度垂下头,还是未曾话,慕容丞相见他如此不禁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向来倔强此次却不露声色,怕是来之前心中早有思量,只你以为老夫看得出,别人就看不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