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5.焉得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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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洛玉弯了弯唇角,见他并不搭自己的话,也无意去了解他到底是别有心思还是真的胆,摆了摆手就示意他退下,修长的手指却掀开了那黑白子的棋盒,冷声道:“本君有些乏了,这里不必你侍候,下去自歇息罢。”

    那双子的脚步声一点点远去,江洛玉修长的手指一一拂过那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目光渐渐深邃,唇角却渐渐透出一抹极淡极淡的微笑,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一般。

    想到这里,江洛玉的唇角更深的弯了弯,站起身来走到那破旧的床榻边,掀开那虽然已经很旧却十分干净的被褥,低身坐了下来,耳边似乎回响起昨日傍晚时,那个人清清冷冷却异常好听的声音。

    那时黑白子落于棋盘之上,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

    “可知道‘倒脱靴’么?”

    那人皱了皱眉,眼底暗光一闪:“倒脱靴?”

    “是一种下棋时的设局法——种先让对方吃了甜头,再吃掉对方大龙的手段。”

    玄色的袖摆划过他身畔,金色的郦鸟纹饰在阳光下熠熠发亮,看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展开翅膀飞翔于天际。

    “你想要一”

    “乌雅拓和乌雅乐则不同,他老谋深算手段狠辣,父王母妃都死于他的计策,我是他们的亲生孩儿,就算他的两个嫡子一个嫡女因计策死在我手中,乌雅乐则也对我多有警惕,但因他自傲的缘故,定然会对我有些轻视。”

    他低头去脱自己脚上的靴子,紫色的流苏掠过他的手背,唇角的笑意愈发浓郁。

    “乌雅拓老谋深算,这么多年乌雅氏仅凭他一个嫡子,却支撑着没有倒下,反倒更加权势通天,可见他手段的厉害,普普通通的好处动不了他,只有我亲自入局才有机会破局,更何况--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回忆中的声音越来越远,江洛玉脱掉了靴子,却并不去褪自己身上的外衫,而是悠悠然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玉瓶,从内里倒出一丸褐色的丹药,仰头一口吞了下去之后,他神态自然的将玉瓶重新塞回袖中,低身躺下又盖上了被褥,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后,睫毛微动完全闭上了眼眸,好似瞬间便安然沉睡,唇角却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

    那是为了此时不在身边,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人。

    昭敏,是胜是败,在此一决。

    半盏茶的时间过后,仰躺在床上的人沉睡入眠,呼吸也跟着渐渐平稳下来,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悄悄推开了那扇雕花的木门,陡然完全将那扇门推开,方才那个畏畏缩缩的双子此时就站在门槛不远处,整个人却已然不是原来的样子,乌沉沉的眸子看向躺在床上,即使发出了这么大的声响依旧毫无反应的人,唇角掀起了一丝隐秘笑容。

    “你方才什么?如此危险的计划,你们两人怎么能私自决定!”

    同在此时,白府平国公所在的正苑书房内,早已换下官服等慕容昊前来解释,便骤然听闻令人惊愕消息的平国公,脸色骤变的震怒出声。

    “老夫向来知道将军大胆,却没想到连玉儿也会这样冒险!你们可曾想过,此计若是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啊!”

    “如平国公所言,昊知道此事变数太大,奈何宸华与昊身上俱背负仇恨,乌雅拓的身体却不能在帝都城内拖太久,倘若这一次不成,下一次却又不知等到何时,方能再度等到乌雅拓回归帝都的时机,昊便和宸华商量了此计。”

    慕容昊耳中听着白靖震怒之语,察觉到和白靖一同站着的父亲也是一副不满的眼神,又瞧见白洛弗和白洛宁反倒成了最为镇定的人,不由抿了抿自己淡色的唇,依旧单膝跪在白靖身前不远处,强忍下自己此时更深的担忧,低声解释道。

    “此计中尚有遗漏之处,想必父亲和平国公都能看出,其后光凭借慕容氏和昊必然有些不足,昊与内君不才......还请白氏援手。”

    “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你的主意,而是玉儿的主意罢。”

    白靖听到这话,抬手止了本想要开口的白洛宁和白洛弗,低头沉吟了片刻,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沉着脸,一直未曾开口话的慕容奇,心下已然有了几分思量,眼底却不由自主的多了几分疑惑之色,却并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不过照你对玉儿的感情,本应不该轻易答应此事,其中想必还另有缘由,不过想必也不好叙--也罢,既已冒了如此大的险,玉儿也费了这么大的心力,此事若成也不光慕容氏授意,白氏便助此一臂之力又有何要紧?”

    慕容昊攥紧了身侧的手指,烟熏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闭上,指节有些莫名发白,一看便是用力过度所致:“多谢平国公!”

    白靖叹息了一声,显然对于他们两人擅做主张,十分冒险的做法又是担忧又是不满,片刻后这样的神色倒也慢慢沉静,摆手应道:“罢了,你是玉儿的夫主,玉儿又是老夫最疼爱的孙辈,以后这些客气话就不必再了。”

    慕容昊这一回没有话,只是再度低下身来,修长的手指在袖中渐渐攥紧。

    同一时刻,内城乌雅府内,一身栗色男子长衫,扮的就如同一个男子的乌雅乐则,正皱着眉头快步朝着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听着身后跟随的人低声禀报事情,听到一半时陡然面色一冷,停下了自己的脚步,低声喝问道。

    “什么?那人刚一进宗人府,就昏迷不醒?”

    设局将安国内君送入宗人府内,乃是父亲乌雅拓的计策,乌雅乐则当初只是报着试一试的心态,却没想到在边疆埋伏的那些人当真查出了大泷逍遥王江洛白和安国内君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在江洛白其实是写给大金皇帝的信放出之时截下了他的信笺,他令人伪造了一封假的信笺让抚宁伯那个草包发现,这才一步步将那狡诈的安国内君引入深渊。

    如今计划刚走了第一步,其余的事情还未曾开始做,安国内君却在宗人府堂而皇之的昏迷了,要是之后再传出安国内君招认罪名之事,不必想都知道这不过是污蔑而已,想到这里乌雅乐则的眉头皱了起来,袖摆一挥冷声道:“可有派人前去查看,到底是什么病症?”

    跟在他身后的是乌雅府内的管家,闻言立时垂下头,面色有些胆怯的低声应道:“回稟皇子妃殿下,听了这个消息,陛下和慕容氏都十分着急,本来慕容氏是想要派出府医的,可陛下碍着安国内君刚进了宗人府就没有准,只是派遣了御医前去诊脉,直到现下仍旧什么消息都没有。”

    乌雅乐则冷哼了一声,眉头皱的更紧:“我们的人呢?是否是谁动的手?”

    管家不敢怠慢,连忙回道:“回殿下,安国内君是刚入屋中不久,还没等任何一方动手,就突然昏迷不醒了,”

    乌雅乐则一听这话,眼底的疑惑终于浮了上来,语气也极度不善:H那安国内君为何突然昏迷不醒?^^尐^^網^Cheńxitxt^coм^到底是谁出的手?”

    “殿下,前几日萧氏派人来在宗人府内安了钌子,就在我们听到安国内君昏迷之后,那边就已经回了消息,是也不清楚其中详情,也并不是他们动了手。”

    乌雅乐则攥紧了修长的手指,目光如利箭一般,死死盯着垂着头汗流满面显然极度惧怕的管家:“既不是我们下的手,又不是萧氏下的手,难不成除了我乌雅氏之外,帝都内还有比慕容氏更厉害的家族或是势力么?”

    管家被他的眼神看的背后发凉,又实在不知是什么因由,有些慌不择言的低声道:“可殿下,那安国内君莫名其妙就昏倒,这么的话难不成是他自己动的手么?”

    这句话话音未落,乌雅乐则的神色却是一凝,脑海中什么东西瞬间一闪而过,却怎么都看不清楚,下意识道:“......你方才什么?”

    管家被他这句话的一愣,头上的汗更多冒了出来,还没等回话的时候,轱辘轱辘的轮椅渐渐朝着回廊处行去,一道沙哑沉稳的声音紧随着骤然响起。

    “他的不错。”

    乌雅乐则在听到这个声音时,便立刻转过身来,一只手下意识护住自己有些微微凸起的腹部,低身对着来人轻声道:“孩儿见过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