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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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靠着的慕容垂一动不动,显然是习惯了弟这副模样尐網.xxitXt.,即使被人撞了一下,手中的茶盏却波纹都没泛出来,仅在上首紫衣人出有吃的时,伸出一根手指将身边的肩膀推远了些,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就在他刚开始这个动作的时候,慕容敛已然因为这句话骤然亢奋起来,立时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一响,他面前那盏茶水都漾出一圈水花来,很是有几分滴滴答答的,他自己却一点都不在意般,笑容灿烂的简直能挂太阳:“多谢母父!孩儿早就饿了,就等着母父给点心吃!”

    紫衣人早清楚儿子的德行,看着那刺眼的笑容眨了眨眼睛,扶额对着身边端着瓷盘的双侍扬起下巴示意,却未曾忘记低声吩咐道:“昶儿那盏牛乳再加点细糖,垂儿那里莫要放鲜花点心,剩下的都放到敛儿面前。”

    话音未落,三个孩子已然各占一桌,慕容垂神色表情皆淡,端坐着低头喝牛乳一言不发,慕容昶则低头用银勺搅着盏内飘着的花瓣,慕容敛则头都不抬的往嘴里塞点心,连吃了好几块方止,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又开始咕嘟咕嘟喝牛乳。

    紫衣人坐在上首端详了他们几个一番,等到慕容敛终于露出放松的神色,像是没骨头一般瘫在桌案上,方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问道:“看,这段时日跟着太傅,你们都学了些什么?”

    慕容昶正支着手臂饶有兴趣的瞧着弟弟,闻言立时稍稍转过身来,对着上首的紫衣人拱手一礼,微笑道:“回母父,孩儿学了《法论》与《奇策》。”

    慕容敛听到双子兄长话,立时也凑过脸来,本来就大的琥珀色眸子睁得更大,忙插话道:“母父,孩儿和二哥一样喜欢《奇策》,还看了许多儒学大能所著之书!”

    紫衣人点了点头,目光柔和的扫过两人,看向沉默不语的玄衣少年:“垂儿呢?”

    玄衣少年闻言,稍稍偏了身子,恭敬应道:“回母父,孩儿这些书俱已看过,却并不喜儒学条框之限,最喜还是其中道学。”

    “垂儿竟喜欢道学?”听他出道学两字,紫衣人先是有些讶异,唇角的笑意倒是更深了,指尖点了点坐在他对面的儿子和长双,“倒是超出母父预料了,母父还以为你会与你弟弟一般,喜欢那些儒学大能写的书呢。”

    玄衣少年听他语带笑意,却并不以为这是笑之语,反而脸色略微一暗,那双眸子垂了下来:“是孩儿无能。”

    紫衣人见他局促,轻轻叹了口气,摆手沉声道:“倒是不必自责,不过是人各有所爱,只记住你身为宗子,必要以宗族为先才是。”

    玄衣少年咬了咬唇,一字一顿应道:“孩儿谨遵母父教导。”

    “除了功课,你们杂书可有涉猎?”

    春日的风带着花瓣飘落在紫衣上,身着紫衣的人却毫不在意,修长的手指下意识抚了抚腹,就再度支在了椅柄上斜靠着,眯起眼睛含笑扫向下首三个少年。

    话音落下先是静了一瞬,这一回先开口的却是缓了脸色,声音有些喑哑的慕容垂:“回母父,孩儿读了《游侠传》。”

    慕容昶闻言,有点紧张的瞧了紫衣人一眼,见他好似没什么不满意的神色,才抿了抿唇笑着紧接大哥开口道:“孩儿读了《奇物志》,也喜欢占星之类的书籍,便和殿下一同去了观星馆,也涨了些以前未有的见识。”

    “你能与皇子殿下看到一处,自然很好。”

    因护国公身份高贵,又是天子近臣之故,身为护国公嫡子嫡双的慕容垂和慕容昶,乃是白氏皇后所出大皇子南钧文的两位伴读,平日非沐休之时,整个上午都不在府内,而是一直陪着大皇子读书习武,反而是慕容敛因为年纪又身体不好,就没有令他非要与皇子做伴读。

    虽也与皇后所出嫡二子能玩到一起,皇帝和皇后却并不十分督促幼子,慕容敛只要一进宫就成了二皇子的玩伴,两个孩在皇宫之内好几次都闹得上蹿下跳不得安生,好歹是皇后护着方才未曾出什么大事。想起这个早产而生,身子不好却皮得不行的儿子,紫衣人揉了揉太阳穴,很是无奈:“敛儿呢?”

    那双琥珀色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左右躲闪着不曾和紫衣人对视,不知为何话时有点讪讪的,还一直不停跟身边的双子兄长使眼色:“孩儿喜欢《宦海志》,抑或是《镜花水月》之类的......”

    “誰让你这么就读风月之书的?”镜花水月这四个字一出,紫衣人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想起那书里面那些情情爱爱的风流段子,一时间太阳穴更是苏苏发痛,霍然就想要站起身来,好歹想起自己的身子不同平常,却仍是气的一拍椅柄,沉声吼道,“你再这么下去,就不学无术了!”

    慕容敛见母父气的脸色都变了,知道不好立时蹭蹭窜到大哥背后,稍稍露出一边脸颊来,梗着脖子喏喏辩解道:“母父!那《镜花水月》仅是些精怪之言,不是母父所的风月,孩儿也只是求个新鲜而已,哪有母父的那般严重了......”

    紫衣人狠狠瞪了他一眼,瞧着那张鼓着脸颊粉红色的脸颊,又被三道同时带着几分无奈恳求的眸光瞧着,火气这才稍微消了些,却仍是扶额叹道:“你......你这孩子这般作怪,一时不看着便不学好!”

    慕容敛瞧他态度稍有软化,立时快步奔到他脚边去拽那带着流苏的袖摆,那双水润润的眸子更多了几分恳求,撒娇着唤道:“母父......”

    紫衣人被他扯得无奈,心底也渐渐软了下来,最终仅是拍了他脊背一下,微笑着瞧着他提醒道:“罢了罢了,母父也管不了你们了,只你可给我且记住了,若是被你两位兄长或是我再度发现你不学无术,我不愿下手收拾你,你父亲知晓却饶不了你。”

    “母父,孩儿不敢了不敢了!还请母父莫要对父亲嘛......”一听到父亲两个字,三个少年中玄衣少年还就罢了,慕容昶顿时肃了神色,慕容敛则直接就是哭丧着脸了,死活拽着紫衣人的袖子怎么都不肯撒手,磕磕巴巴的叫着,“母父?”

    那故作可怜的语调还未曾完全消失,不远处的一个双侍便快步而来,对着站在桌案前的紫衣人低身一礼,恭敬稟报道:“内君,国公回来了。”

    慕容敛登时了个哆嗦,试探着望向此时紫衣人带着微笑的脸,扁着嘴刚要在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瞧见不远处一道玄色的身影,正缓缓绕过回廊朝着这边行来,三个少年忙站成一排低眉顺眼,对着刚刚从兵部赶回的人低身行礼道。

    “孩儿见过父亲!”

    少年们的话音未曾落下,与长子一般身着玄色衣衫,下摆袖口处却有着暗金色郦鸟云纹的男子便停下脚步,稍稍侧过身来握紧了紫衣人有些冰冷的手指,任凭阳光照亮那张即使经过岁月磨砺,威厉更甚俊美的让人无法直视的面颊。

    那双少年时晶莹透彻的烟熏琥珀色眸子,早已在杀戮和戾气中被磨成了深棕色,眸光一扫声音如冰雪凛冽:“学业可曾查过?”

    紫衣人见他眼光如电,像是要盘问下去,便回手捏了捏他的指尖,微笑着轻声道:“已是查过了,都还不赖,看来是用了功,不过......”

    护国公慕容昊立时明白了自家内君暗示之语,目光直直落在了心虚未平的儿子身上,眸底也是闪过一丝和身边人一般无二的无奈,仅是隐藏的极好:“可是敛儿偷懒?”

    “夫主好聪明。”看着慕容敛被吓得一哆嗦,哭丧着脸一副“我再也不敢M的模样,紫衣人差点笑出声来,好歹最后忍住了,知道身边人不是想要惩罚儿子,而是对儿子的惫懒不知该如何是好,便压低声音给了一个台阶,”不过敛儿身子弱,马上也该到春夏之交,略微懒一些不紧,莫要生病方才重要。”

    “随你。”听到春夏之交四个字,慕容昊的脸色缓和了些,握紧了掌心中那人的手指,目光从紫衣人凸起的腹上掠过,就挥了挥袖放了几个绷紧了心弦的孩子,“时日尚早,今日不必读书了,回苑去罢。”三个少年互相对视了一眼,忙一同低身应是行礼,直到瞧见那紫衣伴着玄衣走远,才终于纷纷松了口气:“孩儿恭送父亲母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