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二天一早, 林蓁到楼下听消息,却听严世藩一早就结账走了。林蓁一想这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 便让陈一松再留下几天看看动静,自己则和翁万达一起日夜兼程赶回了南京。
林蓁一到南京, 就先赶到了严嵩家。亏得翁万达那日跟踪严世藩和他的仆人, 因此知道了严嵩的住处。林蓁敲开门之后, 满面焦急地对那开门的丫头道:“我们是国子监的学生, 来看望严大人的, 严大人在家吗?还有, 你们家的公子在不在?”
那丫头也是一脸忧愁,道:“我们公子好几日没回来了, 老爷和夫人正在派人四处寻找呢!”
林蓁心里松了口气,赶忙道:“我有你们公子的消息, 你快去禀报严大人吧。”
没过一会儿,丫鬟把他们请进内院, 林蓁一瞧, 严嵩家里确实清贫,院子里不过是几间屋,和年久失修的翰林院颇有些异曲同工的感觉。严嵩正坐在家里发愁呢, 一见林蓁, 惊讶道:“林监生,原来是你呀!”
林蓁施了一礼, 道:“大人, 我知道您一定担心严公子的下落, 我就长话短了。那日在翰林院中,在下见过公子一面。前些日子人和朋友在宁波游玩,碰巧就遇到了公子,他年纪尚幼,身旁又没有仆从,我怕他是走丢了的,于是便上前问他,谁知他是出来见见世面的……”
严嵩一听,气的把旁边的桌案拍的砰砰作响,道:“哎呀,这个逆子!险些把他母亲气出病来,真是不孝呀!”
林蓁又道:“……在下想让他跟在下一起回来,又怕他不肯,于是在下便对他谎称是您和夫人派在下去那里寻他的,您和夫人在家中等的着急,让他看在夫人份上,早日回南京。”
严嵩赶忙往林蓁身后门口看去,却还是不见严世藩的身影,他忙问道:“那……那我那不孝子现在何处?”
林蓁叹道:“大人,公子实在是太……太机智了,人一直和他形影不离,却还是被他找了个借口甩开,自从五月一日,人就没再见过他了!”
话间,门口传来了一个妇人啜泣的声音,原来是严夫人欧阳氏走了进来,她被丫鬟扶着,看起来十分悲痛,估计是好几日茶饭未进,起话来也没什么力气。林蓁和翁万达行礼过后,欧阳氏道:“老爷,那逆子虽然顽劣,但还知道分寸,既然这两位曾经见过他一面,他知道我们寻他,应该过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回来了。更何况还有严年陪着他,他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当着林蓁和翁万达的面,严嵩不好发作,只是闷闷的道:“夫人,你往后也不可对他如此娇惯,让他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唉!”
欧阳氏应了一声,再三要办置酒菜感谢林蓁,林蓁一想严嵩家里这么清贫,再让他破费实在过意不去,于是便坚决拒绝了,严嵩找不到严世藩,也不太有心情招待客人,于是便将两人送到门口,只是改日一定重谢。
林蓁刚走几步,却见欧阳氏的丫鬟从后面追了出来,又仔细询问了一番严世藩的情形,是不是缺吃少穿,面色如何,是否玩的开心,林蓁想起严世藩那一副得意的模样,便道:“公子一切都好,请你们夫人不用担心。”
两人离开严府,林蓁把听来的严世藩偷了他母亲的首饰做路费的事对翁万达一讲,翁万达叹息道:“都‘慈母多败儿’,我看这严大人的夫人对他这个儿子也未免太过溺爱了。”
林蓁回到国子监,一听才知道最近可发生了不少大事。桂萼一封上疏果然惊动了朝廷,原来两年前朱厚熜即位的时候,他和杨廷和都各有妥协,杨廷和同意朱厚熜以迎皇太后之礼迎接蒋氏入京,而朱厚熜则不得不接受了杨廷和的方案,仍将过世的兴献王称为“皇叔考”,蒋氏称为“皇叔母兴国大妃”,而现今朱厚熜已经坐稳了皇位,有意重议此事,恰好收到了林蓁的来信,便对林蓁暗示让桂萼他们快点上书。
所以,桂萼的奏章上的正是时机,朱厚熜将奏疏交给群臣,让他们再次商议,而这一次,虽然臣子们表面上仍然义愤填膺的站在杨廷和一边,但暗地里,许多官员心里却已经不再那么死心塌地的支持杨廷和了。
林蓁和翁万达找到张璁,此时的张璁一扫先前的沉郁,欢喜的把林蓁迎进了门。他告诉林蓁,他和桂萼已经收到了皇上的诏书,让他们进京面圣,“集议大礼”。
这是一件好事,虽然林蓁还没机会从系统里看一看上一辈子发生的事,但他确定这个进程比前世加快了。只是,先前群臣痛哭的场面还在他脑海中没有消散,他嘱咐张璁道:“虽然皇上心意已决,但朝臣们却仍在观望,张大人您此次进京,一定要心些呀!”
张璁踌躇满志,道:“我们不过是为了匡正大礼,就算是和杨廷和当面辩论,我也不怕!”
就这样,张璁和桂萼两人拿着诏书,第二天就启程进京去了。林蓁在南京心中惴惴不安等着消息。又过了几日,他们向国子监请的假期已经结束,陈一松也从宁波回来了,他们便照样到六部以及翰林院去实习。
三件事情解决了两件,就只剩下了航海图。如今他们结识了席书,翁万达决定回到兵部之后请求席书帮助他们,看能不能让这尘封多年的航海图重见天日。
林蓁这天一回到翰林院,严嵩就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亲热的拉着他的手,道:“哎呀,维岳呀,我那逆子果真前两天回到家里来了。今晚拙荆备了些饭菜,你一定要到家里去坐一坐。”
林蓁原本其实是有些希望严世藩在路上出个什么意外的,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希望已经破灭了。往好处想,严嵩现在对他这么亲热,至少明他先前在严嵩面前的解释起了作用,严世藩没有找茬,他应该是蒙混过去了。
不过,他可不想再跟严世藩面对面坐着吃饭,他连忙拒绝道:“承蒙大人好意,只是晚生今日还有些事情,况且晚生当时没能把严公子带回家,心里已经很是不安了,哪里还敢去大人家中叨扰呢?”
谁知,严嵩不依不饶,非要让他来赴宴。林蓁看推脱不过,就只能答应了下来,心想,顺便再摸摸严世藩的底细吧,不定又能探听出点什么来呢。
晚上来到严嵩家中,还没见着严嵩,严世藩已经在院中等他。林蓁一见严世藩歪着一只眼睛盯着自己,赶紧道:“严公子,那日在宴席上……”
他话还没出口,严世藩把眼一瞪,道:“你给我过来!”
林蓁赶紧跟严世藩走到一边,严世藩问他道:“我走了以后,市舶司里难道没出什么大乱子吗?你怎么回来的?”
林蓁故作疑惑,道:“什么大乱子呀?哦,对了,那两伙倭人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来了朝廷的官兵……他们乱战一场,最后其中一伙人逃跑了,看他们长刀短剑怪吓人的,我就赶紧回到驿站收拾行李,回南京来了。”
严世藩一听,又有几分得意,道:“嗯,算你子跑得快,这下子宁波可要大乱了,好了,不跟你废话。你没对我爹什么吧?!”
林蓁赶紧道:“我可什么都没对严大人,只是我不心,跟您走散了,不过您聪明伶俐,肯定会自己回家来的。”
严世藩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看林蓁不怎么顺眼,但他觉得林蓁还算老实,况且,他在记忆中找不出林蓁这么一个名字,这就明他也没有什么大的作为,既然如此,自己就不必管他。
这时严嵩听见动静,已经迎了出来,还有欧阳氏,这回也满面欢喜的走了出来,对林蓁道:“上回要不是你给我们捎来消息,只怕是我已经急得病了!”
林蓁赶忙谦虚几句,便随着严嵩来到屋里坐了。严嵩笑吟吟看着林蓁,好好把他夸赞了一番,对严世藩道:“藩儿啊,你瞧维岳不过比你年长几岁,如今人家已经中了秀才,且是国子监的学生,你若是有他一半的用心在功课上,我和你娘哪里还用日日为你担心!”
严世藩不屑一顾的翻了翻眼睛,道:“读书多未必有用,那些穷翰林的官儿,那一个不是寒窗十年读出来的……”
严嵩被他呛的咳了几声,守着林蓁不好发作,只得训斥了他几句,又转头和林蓁聊起了学问。
严世藩无聊的坐在席上,没过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他借口自己这几天赶路赶的太累,自己回房休息去了。林蓁正好也要去方便一下,刚走到屋后,只听严世藩压低了声音,对他那仆人严年道:“他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凭什么来找我要银子花?!”
严年慌慌张张,道:“他上次之所以失手,是因为遇见了一个亲戚,招来了巡夜的官兵,把他抓到牢里去了……”
林蓁一听,这的难道不是他那该死的二舅程老二吗?!这时严年接着道:“他官差审问他时,他也没把人我供出来,我要是不给他几两银子,他就要去向那官差老爷告发的,我少爷啊,咱们可怎么办……?”
严世藩浑不在意,道:“他要钱?这个好。我现在正好有几桩差事需要人去办。改天你把他约到茶楼里,我亲自和他去谈。”
严年一听着了慌:“少爷啊,他是个亡命之徒,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官司,叫人,不如给他几两银子,把他发了算了。”
严世藩道:“我正要这样的亡命之徒,出海替我去赚些银两,况且我记得你过,他是给佛郎机人做过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