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林柱儿毕竟是少年心性, 一听就好奇起来, 道:“大人, 大人咱们去哪儿,您能不能告诉我啊?”
林蓁笑道:“现在不能告诉你,到了你就知道了,不过,回去之后, 你千万别对老夫人,夫人还有姐提起此事, 记住了没!”
林柱儿赶紧点头称是,随着林蓁七拐八拐,走了半天, 到了一条胡同前,里面幽幽静静,彩灯高挂,乐曲悠扬, 时不时传出几声曼妙的清唱声,听的林柱儿魂不守舍,声道:“大人, 这……这不会是那种,那种地方吧?咱们来这儿干嘛呀?”
林蓁道:“别叫我大人, 称呼公子。至于咱们是来干什么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林柱儿哦了一声, 跟在林蓁身后往前走去, 走到一栋极其雅致的楼前面,林柱儿抬头看了看,读道:“馨翠楼……公子……”
他一句话还没完,就见林蓁已经迈步走了进去。楼里正是莺歌燕舞,最热闹的时候,林蓁往那迎过来的厮手里塞了一块银子,道:“我不是来这里听曲子的,我有几句话要对薇姑娘,完就走,你让我见一见她。”
厮把银子一推,道:“来找薇姑娘的人多的是……”
林蓁道:“她认识我,你去给她描述一下我的年龄相貌,她若是不见我,我马上就走。”
那厮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林蓁,把银子收了往里走去,没过一会儿就跑了出来,道:“公子,薇姑娘请您进去话。”
林蓁回头对目瞪口呆的林柱儿招了招手,林柱儿急忙跑了过来,跟着林蓁往里走去,到了上次林蓁和魏琼玉相见的屋子门口,厮刚想抬手敲门,魏琼玉就把门开了,对林蓁道:“快,快进来吧。”
罢,她又从袖中拿出沉甸甸一个包赏给了那名厮,嘱咐他不要对别人这件事,然后把林蓁领了进来,问他道:“大人,您怎么又来这儿了?!”
林蓁忙道:“魏姐姐,叫我维岳就好。我不是来玩的,我是有事问你,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林蓁把严世蕃那独特的相貌对魏琼玉了一边,魏琼玉神色黯淡,道:“见过,我不止见过他,还有他那一众朋友,这几个月可把我们楼里的姑娘害苦了。”
林蓁赶紧问是怎么回事,魏琼玉便告诉林蓁,上次他走了之后不久,那位郭侯爷就领来了这么一帮稀奇古怪的人,其中有一个瘸腿的道士,蒙着一只眼的孩,一个粗壮的汉子,还有几个奇奇怪怪的人。这几人天天在楼里寻欢作乐,尤其是那个孩子,虽然年纪,各种折腾人的花样层出不穷,怎奈他们都是这侯爷的“贵客”,出手又十分阔绰,所以楼里没有人敢忤逆他们。
魏琼玉道:“有那郭守干在,他们倒是没有把我怎样,可其他人没少遭罪,那孩子最坏,稍不如意就又又骂,这真是天降的恶魔啊,来折磨我们这些可怜人的。”
林蓁听的心中有气,皱起眉头,问道:“你可曾将这些事情告诉陆大哥,他什么了吗?”
魏琼玉道:“我们本来在这里,就是做这样的事情的,难道我还能向陆大人抱怨不成?对了,陆大人告诉过我 ,若是以后见了你,凡事都不用瞒着,不妨告诉你,一直以来,陆大人都让我多和那侯爷郭守干接触,他皇上虽然宠信那武定侯,但朝堂上常有人参奏他,所以……”
林蓁点头道:“我知道了,陆大哥肯定是让你帮他留意侯爷的动静。这些日子,你可查到什么了吗?”
魏琼玉摇头道:“先前也没有什么,这郭氏父子虽然也做了不少欺男霸女,强抢民宅,霸占田地的事儿,这些我都一一回禀给陆大人了。这些事,京城中的公侯哪一个不做?张太后那两个弟弟比他们更甚……最近,就是他这一众恶人来了之后,陆大人让我盯得更严了,可是这郭守干虽然霸道了些,却并不鲁莽,要紧的事,他从没有透过一句口风。平时他们一来,就是他和那道士还有那个孩在我这屋里喝酒,大部分时候并不让我留在跟前,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事情。不过看上去,他们都对那个孩子言听计从,维岳,你一开始就问那孩子,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林蓁脑海中浮现出系统上次给他看过的,皇宫里青烟缭绕,道士进进出出的画面。他坐下定了定神,道:“那孩子姓严,叫严世蕃。他诡计层出不穷,最难对付。最近朝堂上几位大人清查田庄,似乎受到了一些阻力,我怀疑有人从中作梗,蒙蔽圣听,令皇上犹疑不决。不知道是不是和最近出现的这几个人有什么关系。”
魏琼玉想了一想,道:“很有可能,因为先前他们来的极其频繁,近来这十数天却从未来过。今晚他们来了一次,似乎是为了庆祝什么,‘终于大功告成,道长功不可没’之类的话,然后就命令我们好好的摆了一桌酒席,在这里大吃大喝了一番,不久前才刚刚离开。”
林蓁心里有些着急,他已经渐渐把这些事情拼凑到了一起,大体猜出发生了什么——严世蕃肯定是利用他前世的记忆找到了一个什么装神弄鬼的道士,通过郭勋骗取了皇上的信任,郭勋自然不希望皇上大力清查田庄,但他又不能出面阻扰,若是由这些什么天师、真人之类的开口,那动皇上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可怜张璁、桂萼真是病急乱投医,找自己上疏?这能有什么用呢?!林蓁知道朱厚熜一家人崇信道教,听先前已经封了一个叫做邵元节的道士为“致一真人”,替他祈雨祈雪,但这邵元节还真有些本事,祈雨就下雨,祈雪就降雪,而且从不干涉朝政,在林蓁看来他并没有什么破坏性,不过是个很合格的气象预报员。林蓁最怕这些道士给朱厚熜乱吃些所谓的“灵丹妙药”,那些东西都是含有毒性的重金属,可古代人还就信这些!
不过,林蓁在兴王府的时候就提醒过兴王这些丹药的危害,而且如今的朱厚熜也和前世不同了,他是不是也有他自己的算?林蓁不太相信一个瘸腿的段朝用就能把朱厚熜糊弄住,让他把国家大事放在一边……
唯今之计,还得把这几个人的计划摸清,才能想办法戳穿他们。林蓁想了一想,又问魏琼玉道:“你跟着那孩子来的,还有一个粗壮的汉子,他长什么模样?”
魏琼玉回忆了一会儿,道:“他……我对他印象不深,他长得凶神恶煞的,这里有道伤疤,看着好像是那什么严、严世蕃的随从……”着,她的脸色变了变,道:“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吧,有一天趁着郭守干喝醉,对我动手动脚,那严世蕃把他恶狠狠训了一顿……哦对了,我听他话带着岭南口音……在南京的时候楼里岭南的客商不少,所以我能分辨出来……怎么,维岳你问他做什么?”
林蓁又郁闷,又气愤,叹着气道:“他……他是我的亲舅舅!”
魏琼玉大吃一惊:“怎么?您和他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怎么会是您的舅舅呢?”
林蓁想,我也不希望他是我的舅舅啊,可我能怎么办呢?不过他想,程老二这个人嘴巴可没严世蕃他们那么严实,若是想办法从他那里套一套,不定能套出什么东西来,只是该怎么套呢?
魏琼玉发觉了林蓁的神情变化,几乎每天都在揣摩客人心思的她马上问道:“维岳,是不是你舅舅那里能听出什么来呢?如果这样的话,那我可以……”
林蓁赶紧把手一摆,道:“不不,魏姐姐,你可千万离他远点,他和那个什么严世蕃一样,又贪婪,又凶暴,而且,而且他不过是个喽啰,重要的事情严世蕃不会告诉他的,你、你一定听我的,离他越远越好!”
魏琼玉又量了林蓁几眼,见林蓁反应激烈,便答道:“好,我知道了。维岳,已经晚了,你是不是该回家歇息了?”
知道了这些,林蓁也算不虚此行,他点点头,道:“多谢提醒,没错,我该走了。对了,魏姐姐,你有没有和陆大哥联系的方法?”
魏琼玉摇了摇头,道:“陆大人若是有事,会来这里找我的。”
林蓁告诉她,若是这两天见到陆炳,就告诉陆炳,自己有事要和他见一面,如果他不便前来,那么让骆安来也可以。罢,他唤来了守在门口的柱儿,对魏琼玉道:“这是我的厮,以后我若不能亲自来时,可能会让他来送信。”
柱儿刚才一直没敢正眼看魏琼玉,这会儿走到近前一瞧,看看魏琼玉,又看看林蓁,声道:“大人呐,这……这不是天上的仙女吗?”
林蓁和魏琼玉都笑了,魏琼玉把林蓁送到门口,问他道:“对了维岳,你在京城住在哪儿啊?我见到陆大人之后,也好有个给你送信的地方。”
林蓁把自己的地址告诉了魏琼玉,魏琼玉用心记下之后,带着林蓁来到后面一个门,从那里把他送走了。
一路上,林柱儿对魏琼玉的美貌赞叹不停,最后道:“可惜可惜,她这么漂亮,竟是青楼中人,不过大人啊,您是怎么认识她的?”
林蓁把兴王府田庄上发生的事对林柱儿了一遍,回忆让林蓁的决心更加坚定——张璁桂萼的为人暂且不,他们清理田庄的主张自己是应该全心支持的。林蓁算是想明白了,从杨廷和到后来的费宏甚至是现在的杨一清,他们都有重新丈量土地,还地于民的意思,但为什么却没有受到任何效果?不一定是朱厚熜不支持,也并非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而是遇到的阻力太大,老练的官僚谁也不愿意趟这摊浑水,上下不能时时保持一致,而中间有这么多的环节,任何一环都有可能出错……
晚上林蓁回到府里,夜已经很深了,可他却还没有睡意。是时候开始写一点东西了。回到书房,他命林柱儿在一旁磨墨,自己则坐在那里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