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四章
这一场雨,似乎怎么也落不完,窸窸窣窣地洗刷着大央皇城。照着灯影,可以看见绾宁焦急的神色,大概是过分着急,两支纤细的眉头挤在一起,不住地张望着门口,对着身旁的丫鬟道:“皇上到了吗?”
丫鬟踩着碎步跑到门口张望一会儿,又回过头来摇了摇头。
绾宁等得口干舌燥,顺手端着身旁早已冷却的茶咕嘟嘟灌了几口,又道:“皇上还没到吗?”
丫鬟只能候在门口,不住地往外张望。
这一夜的雨,将整座皇宫笼罩在一股潮湿的阴暗之下,夏日里的暑气从地里蒸腾而出,在空气中甚嚣尘上。
孟仪宣跟在太监的身后,虽撑着伞,可这滂沱的雨势岂是一把纸伞能够抵挡得住的?左臂的袖子俨然湿透,连着脚底的裙摆和布鞋也没能逃脱浸湿的命运,一行人大步流星往凤仪宫赶去,在浑身湿透前总算到了目的地。
站在门口的丫鬟见着孟仪宣,仿若见到救星一般,差点就要喜极而泣,高兴地对着绾宁到:“贵妃娘娘,皇上到了。”
绾宁将手中的茶杯放到矮几上,或许是太着急,茶杯并没有稳当落户,扑腾一下便倒了下去,已经泛黄的茶叶顺着剩下的茶水流到矮几上,茶杯亦跟着在矮几面儿上滚了好几圈,终于扑了空,乒乓一声,便碎了满地。
刚好,此时孟仪宣已经踏入屋内,听见噼里啪啦茶杯破碎的声音,惊讶地看了一眼,绾宁瞧着孟仪宣总算赶到,反倒更加着急,三步并两步跑到孟仪宣跟前,孟仪宣还来不及话,便被绾宁抢了先:“游胥被司徒次抓了!”
孟仪宣双眼一暗,绾宁一直愿意委屈呆在宫中便是为了张游胥,绾宁答应愿意与孟仪宣做假面夫妻,也是因为孟仪宣曾承诺,有朝一日夺回实权,便帮助绾宁与张游胥远走高飞。
是以,这些年来张游胥也心做人,朝堂上几乎是个隐形人,按理来,他不可能成为司徒次的目标。
可是,偏偏被司徒次抓了?!
“何时的事?”
绾宁关心则乱,听张游胥被抓,也顾不得佐证时间,只管找孟仪宣出主意,如今被孟仪宣一问,倒是语噎起来。
“我派去跟着游胥的人将才来报我便谴人去找你,左右不过两个时辰。”
孟仪宣沉吟半晌,心中计较如何将张游胥从司徒次手中捞出来,一边又担心他与绾宁的计划暴露,是以才抓了张游胥好让他们自乱阵脚。
绾宁顾不得平日里的尊卑有序,抓着孟仪宣的袖子,担心地道:“如今游胥在他手里,我们…我们应该如何是好?还是,还是我们暴露了,所以…”
“报信的那个人呢?”孟仪宣皱眉道:“把他叫过来,先问问具体情状。”
绾宁觉得孟仪宣得对,赶紧朝屋外跑两步,从腰封中掏出一个类似勋的物件,对着壶口吹了吹,明明没有声音,可门口却忽然出现一个人身穿束衣的男子,男子同样面色凝重,绾宁在门口焦急地着什么,男子掀起眼皮看了屋内的孟仪宣一眼,便踏脚进了屋内。
“子若,你将游胥被抓的过程与我们仔细讲讲。”
子若嗯了一声,来不及拜见皇上之类的废话,便将当时情形仔细讲来。
“我平日里装作书童跟在张公子身旁,平日里那个时候张公子都要去往凤仙酒楼吃酒,可今日雨太大,张公子只好待在家中,等待厨房送来了晚膳,公子正欲用餐,门外边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公子命我去前院瞧瞧,我便去了,看着一队官兵凶神恶煞地杵在门口,是摄政王命他来捉拿公子,问为何捉拿,那人也只是奉命行事。我们府里都是不会功夫的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公子被带走。”
子若面色凝重,这样不慌不乱的表现,丁点儿不像他口中的“不会功夫的百姓”。孟仪宣挑眉看了一眼子若,道:“你当时为何不保护张公子?”
子若抱拳道:“回皇上,子若虽会功夫,可习的是郡宁王府的功夫,若我出手,绾宁娘娘暴露无疑。”
孟仪宣看了一眼神色焦急的绾宁,绾宁点了点头:“子若是我时候收养的,一直跟在我身边,若是他出手,别人一眼便能瞧出郡宁府的功夫,顺藤摸瓜定能找到我。”
“既然如此,想必司徒次并无抓人的理由…看来这件事,有很大的蹊跷!”
孟仪宣完,看了一眼早已漆黑的天色,这场雨没完没了地下了一天一夜,黝黑地夜似如张牙舞爪的妖兽,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人间的血肉。
募地,孟仪宣心头一慌,太巧合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张游胥被抓,早不抓晚不抓,若是司徒次的性格,知晓了孟仪宣与绾宁暗中搞鬼,第一时间制裁的绝对不是张游胥。
不知何时,雨似乎更大了些,在院子里的竹林上头,发出噼里啪啦地声音,扰得孟仪宣几乎喘不过气。
“十一,十一!”
忽然,孟仪宣慌乱地跑出屋子大叫着,跟在暗处的十一差点被孟仪宣这声慌乱地大叫吓得摔倒,稳了稳身子才纵身跳到孟仪宣跟前:“公子,有何吩咐?”
“十一,你快赶回华仪宫,事情出得太过蹊跷,朕担心澄儿有危险。”
听见孟仪宣如此,十一也觉得此事非同可,凝重着一张脸,也未回复孟仪宣,直截了当地飞檐走壁,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华仪宫。
十一往回赶了,孟仪宣才稍微放下了心,对着绾宁道:“今夜你让子若往司徒次府上探消息,明日一早早朝之时,朕会当着百官问张游胥手下的事务,到时候你随便找个产业,便是在张游胥的管辖范围内,可怎么也找不到人。明白了吗?”
绾宁点了点头,话她自然是听明白了,可是她仍旧担忧地看着孟仪宣:“今夜,若司徒次对游胥不利于…”
“那便让子若劫走张游胥”孟仪宣面无表情地道:“若真那样,朕便安排你与他远走高飞。”
绾宁目光闪烁,知道孟仪宣必定言出必行,可是此事何情何状也看不明白,只好点了点头,吩咐子若赶往摄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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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惊雷,刺破天际。
院子里风声簌簌,篱墙边儿上的竹子被风吹得张牙舞爪,投向屋内的影子,仿若个身长八尺鬼面獠牙的怪物般,不时从窗户外传来桀桀翱翱叶子与枝干在风中摇曳的声音,像极了今天吃人的夜。
澄儿被云胡推倒在地,脸上布满七横八落的血痕,血痕顺着肌肤纹理满脸乱爬,一道从右脸颊延伸至左脸颊的血痕在满脸长短不一的伤口中显得尤其触目惊心,澄儿已经哭得晕了过去,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死死地盯着门口,心中想着,为什么孟仪宣还没有回来救她呢。
可是,孟仪宣一直没有回来,直到她精疲力竭,直到她想干脆云胡手起刀落杀了她才好,直到如今她生不如死地绝望着,孟仪宣还是没有回来。
云胡站在一旁,看着濒死的澄儿绝望地看着门口,的一个人蜷缩在哪儿,一点一点地,变会她本来模样——一只白底黄纹的喵儿。
真的,从未这般开心过呢。
她走近澄儿,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地上拽起,紧紧扯着大喵子命运的后颈脉,想着过一会儿是该清蒸还是炖汤。
此时,十一总算赶到华仪宫,气喘吁吁地扶着门口,看着正捏着一只喵儿的云胡。
听见声音,云胡转过身,不自然地笑了一笑:“是十一呀,我将才听见皇上屋子里有什么东西碎了,特地过来看看,竟然瞧见是只猫算了花瓶,可惜这猫有点时运不济,碎了花瓶还掉在瓷片上受伤了,本宫正准备带回去包扎一下。”
十一奇怪地看了云胡一眼,自从这位贵妃进宫,与他过的话加起来还没刚才多,今日这是怎么了?
就在这时,云胡手中的猫挣扎了一下,望着十一绝望地哀鸣了一声。
十一总算是注意到了云胡手中的猫,这猫长得甚至眼熟:“这猫…?”
“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没关系,本宫带回去包扎一下就行。”
完,云胡便将澄儿摁在怀里,逃也似得离开。十一还没来得及多看那猫一眼…那只猫,像极了从前与公子救过的那只。
云胡走后,十一在寝殿内寻了个遍儿,也没见着澄儿在哪儿。十一有些慌乱,这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姑娘能去哪儿呢?
不多会儿,孟仪宣回来,见着十一候在门口,澄儿并不像往日那般缠着十一玩儿,孟仪宣心中咯噔,问道:“澄儿呢?”
十一面色凝重:“公子,十一并未寻得澄儿姑娘!”
孟仪宣神色一凛,澄大了眼睛盯着十一:“朕问你,澄儿呢!”
十一低着头,孟仪宣从未有过这般焦急却又惊惧害怕的表情,似乎澄儿姑娘并非不见,而是被人绑了去已经杀害了般。
“都寻过了吗?”
“公子,上下都找过了,并未见着澄儿姑娘。”
孟仪宣暗着脸色低声重复了声:“都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