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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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最新更新:2018-09-17 00:24:54 *

    宋澜歌成了西北大营的红人,破帐篷里每天迎来送往, 门头土都被踩凝实了。

    宋澜歌正对这门口的地方摆上一个木桌, 桌上摊了几张纸, 自己坐在桌后,旁边放了一整箱的碎银。

    但凡提供和宋治有关消息的士兵, 都能捧着银子出去。宋澜歌从京城的纨绔子弟, 一跃变成了军中的散财童子, 名副其实的财神爷。

    将士们不是傻子,钱从哪里来的谁都心知肚明, 本来就是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宋澜歌从虎口里掏了出来, 不要白不要。

    此时, 宋澜歌已经坐在板凳上,听一个老兵唾沫横飞地讲了一炷香的宋治过去的光辉事迹。

    以少胜多, 以柔克刚, 等等不胜枚举。

    宋澜歌按从他慷慨激昂的演讲稿中扒拉了半点, 也没挤兑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随即从身边的箱子里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严肃地:“你的信息十分有用,感谢您的支持。这是您的报酬”

    老兵喜上眉梢, 忙接过揣在兜里, 抄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企图继续发表长篇大论。

    宋澜歌一个头两个大,也不客套了, 直接了当地道:“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您也请回吧。”

    老兵讪讪离开。

    宋澜歌扭头一看,旁边让银子的箱子已经空了一半了。

    她前两天又去了一趟落日城,把剩下的一万两黄金取了一千两出来,兑换成了一锭一两的散银,搬了好几箱子回来。

    现在一万两散了一半,手中的纸更是记了足足有半寸厚,但是拈来细一看,有用的信息几乎为零,全是宋治当初的丰功伟绩,茶余饭后的八卦事。

    传信的斥候随宋治一同去了战场,一个队全被掐死在战场,无人生还。

    他们像是被隔绝禁锢在了一方孤单,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消息。宋治为什么带兵突围,没人知道。遇到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宋澜歌头痛欲裂。

    营帐的门帘又被掀开了。

    宋澜歌头也没抬,一挥手道:“今儿结束了明天再来吧。”

    门口那人也没走,探出头道:“宋将军,有一份宋大帅的信。”

    信?谁给宋治的,莫不是有什么线索。

    宋澜歌一个激灵,道:“赶紧拿上来。”

    来人恭恭敬敬递上了一份信。

    熟悉的字迹,宋澜歌一看到突然就哭笑不得,百感交集。

    摸着厚厚一沓纸,封皮上是傅翟的字迹,那是宋澜歌来之前缠着傅翟写给宋治。

    驿站脚程,又在多个城市之间辗转,写封信兜兜转转,二十多天才抵达西北大营,可惜收信的人不是宋治,变成了宋澜歌。

    这份信由她寄出,最终还是由她接手,不过一个月已经物是人非。

    宋澜歌轻叹一口气,放到一边,看到上面字迹,对信使道:“你先别走,我修书一封,把我送到京城。”

    想来到西北也大半个月了,这几天太忙,宋澜歌差点把远在京城的傅翟给忘了。

    先在心里谴责自己一番,宋澜歌提笔给傅翟写了一封信,照例啰哩巴嗦,絮絮叨叨把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讲了,还要着重肉麻地一述相思之情。最后交代傅翟多留意叶衡克扣军饷之事。

    洋洋洒洒十几页纸,装了鼓鼓囊囊一信封,待到封口的时候,宋澜歌由觉得少了点什么。

    她在家徒四壁的破帐篷里翻箱倒柜,终于从一个匣子里翻出来一盒口脂。

    朱峰十分贴心,还给宋澜歌准备了一整套的化妆用品,宋澜歌清点的时候觉得没有金银玉器值钱,就放在那没动。

    一盒,朱红色,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一开淳香扑鼻,宋澜歌用手挖出来一点,均匀的涂抹到嘴上,瞬间变成了烈焰红唇。

    她从桌上拿起一张纸,啪叽按在嘴上在,一个鲜红的唇印就此成型,闻着就有股香味。

    宋澜歌拈在手里对着纸吹了一口气,得意的叠两道塞进去。

    盖上火漆,宋澜歌递给信使,特意交代道:“快马加鞭,三日内送至京城。懂?”

    信使受到宋澜歌威胁,赶忙道:“是是是。属下必当尽心竭力。”

    宋澜歌挥退了信封,拿着那封属于宋治的信出了营帐里。

    大漠沿岸的落日低垂,天空布满红云,迎着一层浅色金光。

    宋澜歌穿过大半个营地,到了不远处的交叉口,路边立着宋治的雕像。

    宋治尸骨运回老家和原配夫人合葬,而西北边境立这他的衣冠冢,以便是人祭拜。

    墓碑上密密麻麻一行行字纂刻了宋治人前,宋澜歌跪着墓前,从怀里掏出那峰迟来的信,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一边。

    她轻叹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对火石,点燃了纸张。

    大漠的风沙卷过纸张的灰烬,带着未灭的火焰,一起吹向远方。

    这一蹉跎转眼就到了秋末,宋澜歌银子画完了,把整个军营翻了个底朝天,也没问到一个关于宋治的消息。

    所有人统一口径,宋将军夜里突然带军出营,一行人一个都没有回来。

    没留下一个活口。

    几个月来,两边摩擦大大了不少场仗,宋澜歌只负责上场咔一刀切了对面首领脖子,剩下的都不用管。规模也都不大,闹的,倒是全了宋澜歌的名声。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叶衡倒台了。

    财不外露,这一露就要出事。上次宋澜歌在大庭广众之中揭露叶衡中饱私囊,被营地里皇上的眼线听了去。

    皇上开始调查叶衡底细了,加上傅翟在一边添油加醋,叶衡最后以克扣军饷,贪污受贿等多罪并罚褫夺镇北大将军一职,现在关押在营地里,不日押往京城受审。

    西北统帅暂时由京中过来的宋耀代理。

    宋耀同时带来了几个户部官员,清点叶衡私藏在西北的财产。

    宋澜歌这才想起来,她还有一箱金子存在落日城的钱庄里。

    这几天忙着看叶衡笑话,差点给忘了。这两天得空,宋澜歌跑跑腿,把存在钱庄的金子给取出来。

    她走的早,到的时候落日城正是最繁华的中午,门口驮着货物的马车来来往往,别样热闹。

    存钱的钱庄名字十分朴素,就叫“钱庄。老板姓钱,从京城里来到西北谋生。钱庄不仅可以存钱,还是一家当铺。

    钱掌柜一看见宋澜歌过来赶忙从柜台后走出来,对着宋澜歌笑道:“傅姐来了,大福,看座。”

    跑堂的殷晴从后堂搬来一把椅子,宋澜歌也不客气,坐上去对着钱装柜道:“钱老板,我这金子还剩多少,我都取出来。”

    钱掌柜堆笑试探道:“得嘞,傅姐,这会照例还是要现银。”

    再要碎银就没用了,宋澜歌把剩下的带回去补充军饷,于是一摆手,道:“银票就行。一直现银怪麻烦你们的。”

    钱掌柜笑道:“那敢麻烦。傅姐您稍等片刻,我们现在就给您结算清楚,您稍等片刻。”

    几万两黄金的大主顾,钱掌柜不带怠慢,连忙带着一干手下下去给宋澜歌算钱了。

    跑堂二送来了一盏茶。

    宋澜歌百无聊赖,她注意到门口来了一个人。

    一米七的模样,精瘦精瘦的,脸上走到刀疤,国字脸,长相十分正气,但是面色蜡黄,颧骨凸起,配上他畏手畏脚的样子,显得格外贼眉鼠眼。

    他穿着一个不起眼的灰色外袍,上面缝了两个补丁。从门口进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先是抬头量了四周,确认没有异样之后,他戴上兜帽,低着头,快步走到柜台上,连手里的东西拍在桌子上。

    步伐矫健,下盘沉稳,有军人风范。

    宋澜歌情不自禁又多看了几眼。

    他压低声音:“看看?”

    柜台后面的厮揭开一层层布包,里面赫然是一个翡翠绿的簪子。

    上等的老坑冰种翡翠,晶莹剔透,顶端雕成一多芙蓉花得模样,花蕊里嵌着一颗艳红如血的红宝石。

    价值连城。

    宋澜歌心中骤然一紧,手中茶盏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宋澜歌三步做两步,冲到柜台前,揪起此人衣领,喝到:“你从哪来的。”

    这个玉簪不是别物,正是原主十五岁及笄礼所用之物,西北盛产玉,宋治军务缠身没人赶回来,特意托人带回来了这个,对两个人来都意义非凡。

    哪怕是舞刀弄枪的武夫,在及笄之时,依旧是最尊贵的大姐。

    宋澜歌不喜金银首饰,对于原主的这些物件从来都没盘查过。

    而此时,这个见证原主成年的玉簪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西北,出现在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当铺了。

    宋澜歌模糊意识到,困扰多日的沉珂,此时应该有了一线转机。

    那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在宋澜歌手下哆哆嗦嗦,他回退一步,垂着头,目光滴溜转。不甚有底气地道:“我娘子的嫁妆,关你什么事。”

    宋澜歌气笑了:“呦,你好好看看我,像是你娘子吗。”

    言语轻狂,大厅里围观的吃瓜群众哄堂大笑。

    男人涨红一张脸,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宋澜歌。

    这一看不要紧,男人面色由红转白,毫无血色。他哆嗦着,踉踉跄跄回退几步,忽然转过身撒丫子就跑,连簪子都不要了。

    宋澜歌何等人,一伸手就把他拽了回来,问道:“你认识我?”

    男人慌了,不由分跪在地上,把地板磕的咚咚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宋将军饶命,我再也不敢从你身上摸东西了。的知错了,求求你饶了的吧。”

    宋将军?

    宋澜歌在嘴里来会咀嚼这三个字,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宋将军,不认识她的人压根不知道她姓宋。

    误唤宋将军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把宋澜歌当成宋治,他俩来也有五分相思,做贼心虚认错也情有可原。

    踏破铁鞋无觅处,宋澜歌直觉这个人知道点什么。这簪子就是这人从宋治身上顺走的。

    宋澜歌刚想问点什么,外面轰然一声巨响。

    宋澜歌扭头一看。

    门口正对的方向一股狼烟直冲云霄。

    “看好他,别让他跑了。”宋澜歌把男人扔给柜台,道,“我出去看看。”

    宋澜歌箭步冲到门外,门外全乱套了。

    街上乱成一团贩们相继收摊全部撤走,路上到处逃难都是逃难回家的人,慌不择路的百姓在匆忙奔走中互相撞个满怀,爬起来看都不看一眼,跑走了。

    城门咯吱一声巨响,合上了,几十个壮汉躺在厚重的城门底部擦着背后的汗。

    落日城一共有两扇门。

    一扇是平时夜里关的比较轻便。一扇是御敌用的,重达上万斤。

    落日城作为一个重要的商业城市,关于了大荆朝,西域,突厥三方的利益。哪怕平时这一带战火不断,也没人敢动它。

    现在,这扇代表最高防御警戒的大门关上。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快跑啊,突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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