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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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棽脚下顿了顿走过去。微风从半掩的门扉吹进来,冷却了晏棽激动的情绪——他急急忙赶回来解释,却没考虑到以现在这种情况,盛林也许根本不想见自己。

    晏棽站在门边,一时不知该继续找下去,还是暂时离开。

    正在犹豫不决,手机忽然响起。晏棽接起来,陈拓温和含笑的声音轻柔地流淌过耳边,“在学校吗?”

    “我在本部这边。陈哥,你……”晏棽没料到陈拓今天还会联系自己,语气中略有惊讶。

    “我到医学院这边了。”陈拓似乎在开车,话筒里依稀有舒缓的音乐声,“酒店那边你下午没吃什么东西就走了。给你送点饭过来。你在本部哪里?我去找你。”

    “不用的陈哥。真的不用!”晏棽这下当真吃惊不,也顾不得再找盛林,急忙反身往外走,“你就那边等着吧,我马上就能赶回去。”

    “你身体刚好一点,最好不要乱跑。听话,在原地等我。”

    陈拓言语中的亲昵过于鲜明,晏棽即便再迟钝也无法选择性忽视。心中隐约有些别扭,却又不能把人晾在外面。晏棽最后看一眼那扇半敞的侧门,快步跑出去。

    出了健身房,果然一眼看到陈拓那辆白色的车子等在路边。

    陈拓从车上下来,走到副驾旁边拉开车门,向跑过来的晏棽道:“上车。”

    晏棽踌躇了一瞬,弯腰坐进去。

    陈拓回到车上,等晏棽系好安全带,突然侧身过去捏住晏棽的下巴。晏棽一惊忙抬手阻挡,陈拓一手拨开他垂在眉上的刘海,轻轻抚摸晏棽左眼眶上泛青的血肿,“这是怎么了?几个时不见而已,怎么就弄伤了自己?”

    晏棽的手僵在半空,胸口微微发热。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抱紧陈拓塞在他手中的保温饭盒,一再道谢,“陈哥,其实……真的不用这么麻烦的。”

    晏棽既然不想,陈拓便也不再追问,他坐正身体,笑容和煦地发动车子往医学院开去,“家里的阿姨做的,不麻烦。”又看了看晏棽,半是关心半是责备,“年轻人就是不注意饮食规律。等上点年纪,身体可是要反弹的。你是学医的,平时做事看着也还稳重。怎么也这么乱来?”

    晏棽垂下头不话。心头刚刚升起的那一丝不妥之感,在陈拓温言软语的“训斥”下又逐渐松动。

    不管承不承认,晏棽的内心都在渴望一份来自年长男性的关怀。他可以压抑这份渴望,却无法彻底抹杀。

    就如同那只丢失的土huangse手提包。平常他可以装作无所谓,等真正失去了,现实会教他认清他有多么在乎。

    不过几分钟,车子开到晏棽宿舍楼下。晏棽还在犹豫是否该请陈拓上去坐坐,陈拓已经笑着向他告别,“我先回去了,公司那边还要加班。你快上楼吧。记得趁热吃。”

    晏棽为自己方才的迟疑感到羞愧,忙回道:“那陈哥路上心些。”又多问了一句,“陈哥最近好像都很忙?”

    “是有些忙,”陈拓手搭在方向盘上随意与晏棽聊天,“明天还要出国一趟,估计得有几天才能回来。你呀,”陈拓又忍不住开始唠叨,“记得好好吃饭,注意休息。等我回来要是看到你瘦了一斤,可是要像罚弟一样罚你的。”

    晏棽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陈哥还有弟弟?”

    陈拓点头,脸上露出纵容般的笑,“我们家一共兄弟三个。三弟在国外读工程学博士,对经商不感兴趣,这几年也不常回来,外界知道他的人不多。”目光转回晏棽身上,“比你大不了几岁。也像你一样作息颠倒、三餐不定,年纪就折腾出胃病。你们这些年轻啊,真是,怎么都不听。”

    晏棽听陈拓罗哩罗嗦抱怨胞弟,心里真正放松下来,双唇微扬,唇角边玲珑的梨涡一现即逝。

    两人又了几句,晏棽先上楼离开。

    陈拓看着晏棽走进楼道,一直等晏棽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挑唇一笑开车走人。

    车子开出学校,杜洋的电话进来,他一副看好戏的腔调,戏谑道:“接到人了?”

    陈拓嘴边笑意不减,应声:“多谢你。好久没遇到过这么好玩儿的孩儿了。”

    杜洋在那边低低地笑:“看来陈总玩儿得很愉快。”

    陈拓跟着笑了笑,话锋一转喟叹道:“杜洋,今天晚上我真有种错觉,似乎回到了初恋的时候。”

    杜洋吓得险些咬掉舌头,听到陈拓恶作剧得逞般的轻笑,才咒骂一声,道:“行了,你就别在我跟前演了。我还不知道你?快回来吧。明天还要早起赶飞机。”

    陈拓看一眼窗外渐深的夜色,方向盘转向另一条路,“你的情报没错吧?那位暴脾气的大少爷也在健身房?”

    “当然没错,晏就是追着盛少去的。你又想做什么?”杜洋陡然警觉,“喂喂,我,一个情儿而已,可不值当为这点事跟盛少正面对上!”

    “你以为我们现在还没有正面对上?”陈拓利落地掐掉电话,车子又拐上机电学院后面的那条马路。

    昏黄的街灯下,远远地便能望见一道独立街边的高挑身影。

    陈拓放缓车速,慢慢在那道人影前停下车,按下车窗探过身去,向那人道:“盛少?”

    盛林站在晏棽那辆粉红色的电动车旁,一手按着车把,闻言五指悄悄用力握紧,面无表情看着陈拓。

    陈拓对盛林的泠漠满不在乎,他推开副驾车门,道:“盛少是要去哪儿吗?可否赏脸让我载盛少一程?”

    盛林睨着陈拓,静了一阵冷冷开口,“陈总最近,可真是春风得意啊。”

    陈拓含蓄轻笑,“哪里。不过偶然得遇一位意中人,心情的确不错就是了。”

    “意中人?”盛林沉下脸色,目光刀一样刺在陈拓身上。

    陈拓颔首,道:“就是晏棽。盛少跟晏是好友,以后总会知道的,我也就不瞒着了。”

    盛林捏着车把的手轻微颤动抖,心口那把勉强压下的怒火,眼看就要腾空而起。

    陈拓似乎还嫌盛林气得不够狠,微笑道:“晏面皮薄,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我们两个的事。但盛少是晏最好的朋友,一直以来对晏多有关照,若是连盛少也瞒着,总归不太好。”

    怒火烧遍全身,盛林已经将要不出话,他死死瞪着陈拓,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陈拓露出大吃一惊的模样,“盛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原以为你跟晏是好友,现在看来……”

    “我让你滚!”盛林怒意勃发,手臂猛然一挥,晏棽的电动车被掀翻在地。

    陈拓的视线从盛林身上移到倒地的电动车上,片刻关上车门,踩下油门扬长而去。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身后呆立的身影,微笑摇头,“年轻人啊,就是沉不住气……”

    白色的卡宴很快转过街角。盛林猛地捂住胸口蹲下身体,面孔涨得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