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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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棽下午很早就赶到了盛林的公寓。盛林出门扔包装袋,开门就看到晏棽站在门边发愣。

    “怎么不进来?”盛林没想到晏棽会来这么快,非常惊喜。扔掉垃圾袋把晏棽拉进房间,“我刚给你换了新的床单被套。你一定会喜欢!”

    晏棽看起来没太有精神。他点点头,把肩上的背包卸下来,帆布手提包随手扔在脚下。

    那手提包盛林没见过,不觉盯着多看几眼。晏棽想起LV的事,忙,“盛林,你给我的那只包。我……”

    盛林摆摆手,“那事就别提了。无所谓,一只包而已。”提起晏棽装衣服的包往卧室走,挂好衣服又转回来,“那块腕表还在吗?”

    盛林给过晏棽一块装有定位芯片的腕表。绑架事件过后盛林便交代晏棽,一定要时刻戴着那只表。但那表对晏棽来毕竟太贵重,他一个还没出校门的学生戴着不合适。晏棽便一直仔细收着,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还给盛林。

    “在这里。”晏棽马上拉开背包。腕表被他收在一只精致的糖果盒里,里面还垫了软衬。

    盛林接过去掂了掂,开盒子拿出手表,拉过晏棽左手给他戴在手腕上。

    “盛林……”

    “过多少次让你好好戴着。偏不听!你要是乖乖听话,你被姓陈的抓走那天,我还用满大街跑着找你吗?”

    盛林拿出这个理由,晏棽一时无话可。

    在盛林眼里,之前的事完全出于陈拓的算计,晏棽是纯粹的受害者。包括那个大雨倾盆的下午,晏棽之所以会出现在陈拓的别墅里,也是因为陈拓步步逼迫。

    盛林为此无比后怕,恨不得自己能变成晏棽的影子。时时刻刻都看着他才能安心。

    “你好好戴着这只表我就安心了。不然只要你离开公寓,我肯定时时刻刻电话烦你。”盛林调整好腕表位置,见晏棽雪白的手腕上缠绕着黑色的表带,一黑一白越显分明,只觉赏心悦目得很。捧着晏棽的腕子不想撒手。

    晏棽看着盛林,心底又鼓噪起一股冲动。从今天第一见面起,晏棽便想把自己跟陈拓的事原原本本和盘托出。此时此刻,那份冲动在他胸口撞击,渴望摆脱束缚一跃而出。可盛林全然信赖、欣喜的面庞,又让他一个字也不出口。

    盛林会怎样对待自己?如果他知道了自己那些懦弱、不堪的心思。

    眼见晏棽又要走神,盛林捏一下晏棽的手掌,把他拖进卧室。

    “看,都是新换的!”

    盛林献宝一样拖着晏棽走到他那张超大尺寸的卧床跟前。

    以前盛林的床单棉被,大多是淡蓝色或香槟色。花纹以暗纹为主,并不明显。现下他却把整个床铺上的用品统统换成了鲜嫩嫩的粉红色,被面上还印着各色卡通人物图案。像极了为八九岁的姑娘准备的睡床。

    晏棽目瞪口呆,话都不流畅了,“这…这都什么呀?这也太,太…”

    “太粉嫩了?”盛林一双桃花眼弯成极漂亮的弧度,背着手踱到晏棽面前,“你就,你喜不喜欢吧?”

    晏棽脸上泛起红晕,对上盛林笑吟吟的双眼,又飞快撇开。低头看着粉色的床单,声:“喜欢…”

    盛林放声大笑,扑倒床上来回滚,“我就知道!P大排名第一的晏大帅哥,心里其实住着一个没长大的公主!哈哈哈哈哈…”

    “瞎什么!”

    晏棽跟着扑上去压倒盛林,两个人在床上大笑着翻滚扭,从床头滚到床尾。还好盛林的睡床足够宽大,不至于跌到地上。

    胡乱闹了几个来回不分胜负。盛林好胜心切,使出格斗手法扭住晏棽双臂,将他侧身压制住。跨在晏棽身上喘几口气:“行啊子,没想到身手还不错。练过?”

    晏棽摇头,又点头,“架出来的。”

    盛林颇感意外,“你还会跟人架?”

    “,从学到初中。高中以后才得少了。”

    盛林被勾起好奇心,“为什么?你可不像会惹事的人。”

    晏棽没马上回话,停了不短的时间才,“他们我是没爸爸的野孩子。听到一次就一次。”

    盛林不觉愣住,下意识松开手。晏棽正过身躺好,看着盛林很淡地笑一笑,“那时候不懂事,太计较了。后来想开了就不了。”

    这个答案太出乎盛林的意料。他只知晏棽家境贫寒,从没想过,自己喜欢的人竟还有这样的身世。没有父亲的孩子,在十几二十年前的农村。即便盛林太年轻,没有那样的生活体验,他也能想象晏棽当时会面对什么。

    盛林又想起晏棽那只被钟点工当做垃圾丢掉的手提包。提手都磨损了,缝补过很多次的老旧帆布包,晏棽却那么宝贝。

    盛林有了种不妙的猜测,“那,之前丢掉的那只包……”

    “是我爸的。他上大学时就用那个包。走的时候已经不需要了吧,就落家里了。那是他留在家里的……唯一的一样东西。”晏棽忽略心底的挣扎,坚持出来。他总有一天要正视这些,不能永远逃避下去。

    也许只有他勇敢面对了,才能彻底解脱。

    阳光斜入阔大的玻璃窗,浅金色的光线洒在晏棽的面庞,让他的皮肤泛起一种近乎透明的光泽,好似精致的瓷器,美丽而易碎。

    晏棽合上眼睛,在温暖的阳光下昏昏欲睡。

    盛林垂头看着晏棽,没来由地想到一个完全不相干的人:林晏然。那个他所谓的,从没见过面的哥哥——一个也许与晏棽一样,从没有父亲的男生……

    盛林被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念头惊了一跳。他愣了一下,猛地甩甩头,把这个荒唐的想法甩出脑海。

    林晏然,那种人怎么可以拿来与晏棽相比较。不,应该,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与晏棽相提并论。

    晏棽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盛林也躺下来,紧挨在晏棽身边,伸手抱紧晏棽的腰,“别难过。以后,你就有我了。”他贴在晏棽耳边轻轻地。闭上眼睛,与晏棽一同在暖暖的冬阳中睡过去。

    晏棽重新住进盛林的公寓,过了几天才意识到,这些天他一直跟盛林同睡一张床。先前那张买来没睡过几次的单人床,早被盛林挪到阳台上当成躺椅了。

    晏棽原本对衣食住行就不上心。只要盛林没意见,他是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元旦近在眼前。无色在当晚有零点跨年活动。前期准备工作繁杂琐碎。服务生个个忙得脚不沾地。晏棽但凡还有一点时间,便要赶去无色做苦力。

    盛林好容易将人哄来同居,结果仍然天天见不到晏棽人影,心里自然不痛快。但他毕竟还没跟晏棽挑明心思,现在就把人管死了也不合适。盛林便曲线救国,只要晏棽去无色上班,他肯定要跟着去。活脱脱真成了晏棽的跟班。

    盛林容貌、气质都是拔尖的出众。去了不几次,无色从服务生到客人没有一个不认识他。还有人认出他之前就来过。连带着把晏棽风闻中的男朋友也跟他对上了号。大家一边感叹大帅哥都名花有主了,一边起哄祝他跟晏棽爱情美满。

    男朋友那事已经过去很久。当时晏棽为了把醉酒的盛林从夜店男神的嘴边儿救下来,不得已才扯了这么个理由。哪想到都这么长时间了,这帮人还记得这回事,更要命的是还真就把正主给逮着了。

    晏棽想要解释,不想盛林倒大方,爽朗一笑敬了全场客人一杯酒,是答谢大家的祝福。完了还自颇为自豪地再加上一句,“我觉得吧,我跟晏棽的确挺般配的。谢谢在座各位了。我们俩一定好好处。”

    一席话瞬间把酒吧的气氛推向gaochao。欢呼声与喝彩声一哄而起,乐队亢奋地吼叫,舞池中的人群扭动得愈加疯狂,热闹的像是新年提前到来了。

    晏棽哭笑不得,在巨大的噪音中贴近盛林耳边喊话:“玩儿大了,看你怎么收拾!”

    “我认真的!”盛林喊回去。

    “什么?”晏棽只觉得音乐声太大,自己听叉了。

    盛林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凝视晏棽闪动着细碎光芒的眼睛,干脆搂住晏棽的肩膀,贴上去吻住晏棽的唇。

    一阵阵口哨声在身边此起彼伏地响起。

    盛林放开晏棽。双唇吞吐着火热的气息,在僵硬成石像的男孩耳边出那句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我认真的。做我男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