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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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五个月来的生活像是一场疯狂之极的梦。

    现在梦醒了,日子要继续过。

    沈垣的生活回归如常。

    像是周遭忽然静下来, 不再吵吵闹闹, 身心都回归了平静安宁。大概他最初和乔海楼走到一起就是一场错, 现在终于改邪归正才是正确的道路。

    周末,沈垣照遇见乔海楼之前那样回黎家, 和家人聚面,这次卉姨也在。

    林之卉是北方人,擅长各种面食,她自己准备了食材带过来,要给他们做酸菜牛肉和芹菜牛肉的饺子吃,她亲手揉面、杆饺子皮。

    于是今天做饭的张婶休息,全家人围坐一桌包饺子。

    沈垣悄悄看叔叔, 叔叔做饭的样子十分耐心认真, 让他想起之前乔海楼做饭,粗枝大叶的,没擦干锅里的水就倒油, 溅油了还奇怪为什么, 太傻x了。他问乔海楼平时不爱找阿姨做饭都吃什么, 乔海楼开一冰柜的各种西式速食食物,连灶都不用开,放微波炉里“叮”两分钟就能吃的那种。

    他还嘲笑乔海楼吃的是猪食,乔海楼耍流氓撩衣服, 笑嘻嘻:“猪有八块腹肌吗?”

    沈垣想着想着就恍惚了,摇了摇头, 把乔海楼的影像回忆从脑海里甩出去,好端端的,他想起那么扫兴的人做什么?

    沈垣强起精神,和大家话,他不想被人看出来他现在沮丧狼狈,尤其不想被这桌上的几个人看出来。

    叔叔自不必,这种丑事肯定不能让叔叔知道,唯一的庆幸是在被叔叔知道前,他已经和乔海楼分了;弟弟三天前才知道他和乔海楼的事,估计弟弟也想不到那天他祝他们早点分开以后,当天他们就真分了!这要是这么快被麟知道了,他丢脸可就丢大了,过些日子再让麟知道倒是无妨;至于卉姨……卉姨也清楚他和乔海楼之间的那点勾当,还好心好意地劝过他,他那时还自以为是,没把卉姨的话放在心上,这样想想,真的是对不起卉姨的一片好心,沈垣愧疚。

    吃过饭,林之卉和气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后院散散步?”

    黎麟立即附和:“我也去!”

    林之卉却温柔地拒绝了他:“我是有私事要和你哥哥单独话,下次再带你好不好?”

    黎宸以为林之卉要和沈垣讲上次那种给什么剧组设计首饰的工作,便跟着拦了黎麟:“你别瞎闹,你哥做什么事你都要参一脚,你给我回房间写作业去吧。”

    沈垣看一旁看得莫名落寞,他尤其羡慕叔叔会教训麟,叔叔对他则太好了,从来不会这样教训他,只会夸他,“阿笨你做得好”“你真是个不用让人操心的孩子”“麟要是有你的一半乖我就省心了”,好是好,就是太好了,反倒显得是不是有些疏离,因为是继子,又是亡妻的孩子,所以叔叔才一直没有对他过半句重话……哪跟乔海楼那样,成天就知道怼他,故意想看他气得跳脚,乔海楼就觉得有趣。

    ……等等,他怎么又想到了乔海楼?沈垣顿时气馁。

    沈垣也以为林之卉找自己是工作上的事,乖乖跟去,他们走到露天的铁艺秋千那,林之卉招呼着他一起坐下。

    林之卉问:“……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大好,却又强颜欢笑,是有什么不能在你叔叔和弟弟面前的伤心事吗?”

    沈垣愣了愣,他不知道林之卉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觉得自己掩饰得很好啊,一直在笑,也没有低落地不话,反而不停地话,他还讲了几个笑话,逗叔叔他们开心呢。

    林之卉仿佛看出了他的困惑,叹气一样地:“你嘴角都笑僵硬了。”

    她想了想,其实沈垣不,她大致也知道是因为什么,还能是什么呢,沈垣的学业顺利,家里也没烦心事,只能是恋爱了,多半是他和乔海楼之间产生了摩擦矛盾。

    她:“你不想跟我也没什么,嗯,我知道,我只是个外人,没资格过问你的事。”

    “可能你不相信,真的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会投缘的,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沈垣赶忙:“我、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竟然真的觉得有些委屈了。

    一直以来,叔叔觉得他听话懂事,所以他要听话懂事,不能给叔叔添麻烦;弟弟觉得他坚强能干,所以他要坚强能干,从来不敢偷懒脆弱,要给弟弟做一个好哥哥的表率。有什么麻烦或者伤心事,他也不敢告诉叔叔他们,因为他要维护一个完美的黎家继子形象。

    和乔海楼分了这事,沈垣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憋了好几天了,压抑得厉害,现在被人一戳,就有点控制不住。

    沈垣觉得卉姨是可以倾诉的,她那么温柔和善,像是妈妈一样。

    “卉姨……”沈垣哽咽地,刚吐出两个字,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湿了。

    他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从乔海楼家里离开时他没哭,再见到乔海楼时他没哭,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他为什么突然像眼泪决堤般哭起来。

    林之卉拿纸巾给他擦眼泪,一边拍抚沈垣的背部:“没事儿啊,没事儿,哭吧,情至深处,哭是正常的,就算是男孩子,哭一哭也不丢人……”

    沈垣狂哭了十几分钟,这哭都哭了,干脆都出来好了:“我、我和他分了。”

    林之卉了然:“嗯。”

    沈垣:“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我本来以为我没多喜欢他的……”

    林之卉:“嗯。”

    沈垣:“他居然跟我,让我跟他十年,要是十年后,他还喜欢我,他就愿意和我结婚。我就,一下子受不了了。”

    林之卉停顿了下:“…………分得好。”

    沈垣哭着问:“我是不是很丢人?”

    林之卉拉着他:“不丢人,是乔海楼丢人。你年纪,又单纯,被他骗了。以后我们离他远远的,不搭理那种坏东西了。”

    沈垣想了想,又:“这话你在我面前就算了,你不是还和乔海楼有生意上的往来吗?别因为我,害你的合作受到影响……”

    林之卉怔了下,笑了:“没关系,这不用你担心,就算和璀璨不合作了也没事啊。我拼工作就是为了我在意的人能过得好,这要是得你们这样委曲求全,那不就本末倒置了?”

    她摸摸沈垣的头:“以后还有什么伤心事,你要是信得过你卉姨,尽管和我,我都会听你讲的。”

    这天之后,沈垣对卉姨的好感度蹭蹭蹭往上涨,亲密度一日千里。

    他憋了太久,终于有了可以树洞的地方,于是一口气都倾吐出来,把好些他和乔海楼的事全都告诉卉姨了,每天都要找卉姨话。他也不是要卉姨给他出什么主意,只是想有个人可以话而已,出来了,他就不用一直惦记着了,卉姨温柔包容还善解人意,与他同仇敌忾。

    沈垣特别委屈:“……我就没跟他要过钱,我还给过他八百块呢。”

    林之卉安慰他:“好嘛,起码我们还从乔海楼身上捞到了好处。你不是蓝总监教了你很多吗?知识是无价的,肯定比八百块要多啊,拿八百块给蓝总监她就会收人当徒弟吗?肯定不会啊。对吧?还是赚到了的。”

    沈垣想想,怪有道理的,点点头。

    林之卉继续:“你不是他还带你认识了很多大佬吗?这也是好处啊。这年头,人脉就是钱。”

    沈垣又点头。

    林之卉着着就扩散了:“我们加油,以后你自己办工作室,做珠宝公司,做得特别厉害,让他后悔莫及。”

    这个沈垣没法点头了,他忍不住笑起来:“这就不太可能了吧?哈哈哈哈哈。”

    林之卉:“不能丧自己志气,你还年轻,年轻就有无限的可能,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有那么一天呢?卉姨看好你。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还是个幼儿园老师,当时我想不到自己会跑去当演员,后来当了演员,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能开自己的工作室,以后的事,不准的。起码要试一试,是吧?”

    沈垣被她鼓励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即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好叫乔老狗看看他不是可以轻慢的东西,可惜,一日两日是完成不了的,从长计议吧。

    总之,沈垣算是稍微振作一些。

    这天放了学,沈垣回家路上,遇上了王子钦。

    王子钦已经等了好几天了,其实他本来的计划不是这样,他想着沈垣失恋,应该会难过买醉之类的,他想等到乔海楼露出脆弱的时候,再适时地出现,安慰他,开解他,顺理成章地上位。

    可他观察了那么多天了,还特地花钱雇了沈垣的同学观察沈垣,等来等去,愣是没等到沈垣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每天照常上课,作业依然完美,下课了就去菜场买菜做饭,酒吧都没去一趟。

    让王子钦甚至怀疑了下那天他是不是幻听了,不过仔细想想,这几天乔海楼都没出现,沈垣也没去找乔海楼,他们应该是真的分手了呀!王子钦实在按捺不住想撬墙角的心,想了想,不等了,主动出击吧!

    王子钦突然从路边蹦出来,差点没把沈垣吓一跳:“你从哪冒出来的?吓死人了。”

    王子钦:“我在路边等你呢。”

    沈垣:“什么事?”

    王子钦憋了一会儿:“我、我在想,你最近应该挺伤心,我想安慰安慰你……”

    沈垣一脸冷漠地问:“我有什么好伤心的?”

    王子钦愣了下,脱口而出:“你不是和乔海楼分手了吗?”

    沈垣脸色一变:“你怎么……!”

    沈垣话到一半咽了回去,不是因为被王子钦知道他和乔海楼分了,而是他不经意瞥见路边听着一辆有点眼熟的车,好像是乔海楼的车?车子还没熄火,驾驶车的人应该还在车里!!

    沈垣眼珠子一转,看了王子钦一眼,对他不怀好意地笑了下:“王少,今天我心情好,我请你去喝酒吧。”

    王子钦被这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乐得懵了:“啊?”

    沈垣笑着问:“不去吗?”

    王子钦连忙:“去去去。”

    沈垣便和他勾肩搭背地走了,还故意从乔海楼的车前大摇大摆地经过。

    沈垣赌气地想:乔海楼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我离了他,我就找不到别的男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