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到家里，两兄弟磨磨蹭蹭才到了李映红跟前。

    “妈，笼子放这里了。”

    李映红朝他们看过来：“供销社都收了？多少钱收的啊？”

    林家荣看了眼林家军的神情，这才开口：“没有，鱼和螃蟹一个都没收。”

    “这是怎么了？”

    “妈，朱家二姑母在供销社……”

    林家军吞吞吐吐地刚完，李映红就立刻反应过来：“她难为你们了？”

    林家军本身觉得有些面上无光，但看到林家荣狠狠地点头了，也就不可置否。

    “她太过分了，居然这鱼是我们偷来的，所以她才不收。她还全村的人家谁来收购站都可以，就我们家的东西她不收。”

    李映红开笼子，检查了一下鱼蟹的品质，确保还是新鲜的，想了想：“程招娣这回确实过分了，我没想到她做了售货员会比以前更变本加厉。原先以为她只是雷声大雨点，平日里秋风，如今都会以权谋私了。”

    要知道在书中，原主是没有住进城里的计划的，所以也欣然接受了许燕的好意，她也靠着这个进项养大了几个孩子。当然了，其中不包括被她送走的林家国，和亲手卖掉的云慧。

    那时程招娣因为跟原主竞争售货员失败的事儿，对原主的敌意更加旺盛。甚至在后来的一次斗嘴中，两人越越气直接滚到地上了一架，双方都散了头发甚至还抓破了相，骂骂咧咧的话更是不带重样地脏中带损，惹得全村甚至是水磨坊村的人都来看笑话。

    其实，原主和程招娣撕破脸皮倒不是什么大事，严重的是朱家却也因此对原主和她的孩子们十分有意见。

    虽然朱家内部对程招娣也不太喜爱，可毕竟那才是一家子，程招娣和原主都闹到那份上了，朱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不给程招娣撑腰，而是站到原主那边。至于许燕，她在当时已经得知云慧的去向，和原主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执后，两人的关系极速降入冰点，所以当时也没有提供什么帮助。

    事情的最后，还是林家栋出面到朱家道歉，被诶呦诶呦躺在炕上折腾半天，硬是起不来要养伤的程招娣拒绝见面，他又转头去找朱二勤。那时林家栋已经在生产大队领了拾柴的任务，因为家家户户做饭烧水都要用柴，所以队里找了人统一做这件事。

    拾柴听起来轻松，不了解的人会以为真的就是漫步在道上，随时就能弯腰拾到柴了。实际上这砍柴割条，甚至是搬运都是他的活儿。林家栋就随时要忙着砍伐木柴，或者是背着竹篓去山上割杏条和腊条，有时还会扛回死树之类的送到公社。

    朱二勤倒是没有太难为他，但提到了程招娣的医药费。她们二人在撕的时候，虽然场面上看不出谁输谁赢，甚至程招娣自己也没感觉受了伤，但确实是原主狠推了她一把，让程招娣扭伤了腰。

    朱二勤本来想让赤脚大夫来看看就行了，但你婶子非疼，疼得不得了，这就不能不当回事儿了。要知道你是兄弟多，甚至还送了一个幺弟到别家去，可我还没儿子呢，那叫啥啊，旱的旱涝的涝！我得生个儿子呢，至少得有一个吧？所以她要是真疼得厉害，那肯定得去城里的医院。这医药费两家人各出一半的钱，你回家告诉你妈，她出个几块钱就完事儿。

    林家栋当下没有什么，回家想了一晚上。他知道这钱不能和原主要，不然她不是大哭大闹死活不拿钱出来把家里再一次闹得人仰马翻，要不就是冲到朱家又把人家家里闹得人仰马翻。

    但这钱也不能不给，谁叫原主手里没个数，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道留个劲儿呢。而且这钱还得尽快给，因为朱二伯了，腰伤拖不得。

    于是他第二天一早拽着林家军带上器具去河边捕鱼，再拿去供销社换来了钱。他还是抽空去的，不然队里的活儿也玩不成，照样儿没法跟朱二勤交待。就好不容易通过卖鱼凑齐了钱这件事还得求供销社的几个这个村那个村的姨婆不要和原主提起，免得她知道了又要生气发火，遭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孩子。

    在林家栋辛苦凑钱，两次上门道歉的这段时间里，原主她什么也没做，只是也和程招娣一样躺在床上，她还不吃不喝，只哭自己早死的丈夫和间歇无理由地辱骂早就不在跟前的云慧，一直持续到了林家栋把钱送去朱家，又再一次向程招娣赔礼道歉后，一切归于平静，她才跟个没事儿人一样爬起来该干嘛干嘛去了。

    同样是捉鱼换钱，原先的林家栋他们主动去捉鱼还是混杂了不得不做的苦涩和撑起整个家的压力，对比下的现在，绝对是幸福了许多的。

    “这件事你们不要跟外人提，见到许燕阿姨也不要提。”

    林家军满心的期待都化作了失望：“啊？为什么啊？”

    李映红一手牵着他，一手牵着林家荣走到大屋里，一起坐到炕上，她这才不急不忙地：

    “因为这件事要是出去，受到影响的人太多了。你们想，程招娣当售货员的事情是不是经过孟大叔同意的？这件事你们许燕姨也跟我提过，那在外人看来，这就是由他们夫妻两个把过的关。同时程招娣还是咱们村生产大队长的媳妇儿，要是我们公然指出她品质的问题，即便我们没错，那也是让朱家伯伯甚至是整个朱家颜面扫地。”

    “你们，这件事应该出去吗？”

    林家军和林家荣听完都沉默了，许久林家军才：“可这件事，错不在我们啊。”

    林家荣也闷闷地：“对啊，为什么别人的错，要我们来受罪。妈！家荣委屈。”

    “妈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这个场子咱们迟早找回来。”李映红宠溺地抚摸林家荣的头顶，男孩子留着半长不短的毛寸，发尖刺得她手心痒痒的。

    林家军皱眉：“委屈倒是事儿，但是这鱼和螃蟹怎么办，不卖的话那放家里不都要放臭了吗？还是我们去给放回河里？”

    “其实这鱼，尤其是螃蟹，我的首选就不是在咱们村卖。今天本来也只想去了解一下价格。”

    “不在咱们村卖，哪能在那里卖？”林家荣疑惑道，“在隔壁几个村卖吗？”

    “笨蛋，咱们这四周哪里没河溪了，难道其他村就没有水产了？这螃蟹要卖就得到城里卖！”

    “城里？！”

    两兄弟皆失声叫了出来。

    “妈，这螃蟹真的有人买吗？城里人好像也不咋吃吧。”

    李映红想，到了后世，螃蟹的价格都炒得翻了几翻。要是真的都没人买螃蟹的话，只有可能是他们的经济发展走偏了走歪了，走到了一条不归路上面。人们一旦知道螃蟹还有龙虾是那样儿好吃，就会疯狂迷恋上。

    城里人不是没人吃螃蟹，只是吃的让是极少数罢了，他们多是有钱且用心品味的人。

    李映红认真道：“放心，我们第一次去，不需要卖很多，只要找准买的人就行。”

    *

    到了晚上，李映红把事情大致一，云慧就少见地先开口。

    她建议李映红带着林家栋去城里。

    “家栋哥是我们之间最年长，也是最聪明稳重的，要是家栋哥在妈身边，一定能帮到您。”

    李映红犹豫道“慧，妈要是带着他们三个男孩子走，我实在不放心你在家……”

    林家军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很快做出决定：“妈，我不进城了，我留下来！”

    李映红：“你确定？这螃蟹也有你的一份呢。”

    “确定！妈，大哥，你们放心吧，我在家照顾云慧姐，家荣还有林茵儿！”

    “家荣也不去吗？”

    林家荣：“妈，这事儿是不是挺重要的，还挺麻烦的？要是这样的话，家荣就不去了。”

    这件事确实算是很重要了，而且有很多环节即便知晓原书中情节也得不到太多帮助，更多的要靠本人的发挥。李映红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

    林家荣见她沉默，也明白了这卖螃蟹的事情对他们家来估计是非同可的，于是爽快地：“那我也不去了吧！这螃蟹甚至还不是我抓的，都是大哥二哥抓的！二哥不去的话，那我更没道理去了。”

    林荫虽然年纪，但李映红也很尊重地问了她的意见。

    姑娘也郑重其事地学着哥哥们的样子：“林茵儿也不去城里！林茵儿在家陪慧慧姐！”

    李映红呵云慧笑着对视一眼，然后笑着亲了口幺女的脸蛋，怀里的林家国见状又赌气地哼了哼，李映红就又低下头亲了亲他。

    林家国却是不依不饶，继续哼哼，李映红正无措的时候，林茵凑过来亲了一口弟，林家国立刻笑弯了眼睛。

    几个孩子见状也笑了，云慧：“看来不仅是我离不开妹，国也离不开妹呢！”

    林茵仿佛也是被林家国感动了，瞬间觉得自己这些天没白哄弟弟睡觉，十分骄傲地：“茵儿是姐姐了！”

    李映红则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林家栋很稳重地对她点点头，瞬间使她感觉到不少安慰。

    “好，那我就带着家栋去城里。国我会让你们许燕阿姨帮忙找个奶妈，要是方便的话，连狗子也一起喂了。”

    “狗子是谁啊？”

    林家军回答林家荣的问题：“就是二春的堂弟！”

    “哦！”

    林茵则更好奇另一个问题：“那为啥是狗子，不是猪子呢？丁奶奶家不是养的猪吗？”

    “那就得我们茵儿去问丁奶奶了！”

    李映红和另外几个大孩子都哈哈大笑，林家国看着他们，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自己也咧开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