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维荣之妻【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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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中旬, 盛暑天已经过去, 随着几场降雨,蔚宁市居高不下的气温骤降到早晚加衫的地步, 单位里几个身娇体弱的女警员在天气骤变中受了风寒, 其中就包括郎西西。

    郎西西站在复查组办公室会议长桌旁, 低头扣着桌子上一块缺了口的边沿,一脸委屈道:“上个月我就休息了三天, 现在我要请病假你都不给批准。”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只有墙角年头已久的挂式空调发散着机箱震动的轻微噪音。夏冰洋坐在长桌一端,双脚踩在椅子上, 正拿着遥控器对着空调乱按, 背对着郎西西漫不经心道:“妮子, 做人要讲良心,你你上个月只休息了三天,那你知不知道我这两个月加起来都没有休息一天。而且前天我才给你放假,怎么就不通情达理了?”

    郎西西嘟着嘴咕哝道:“我又没你不通情达理。”

    “你话里就是这个意思。”

    “可是我真的感冒了嘛, 很难受。”

    “待会儿我去对面药房给你买药。”

    “我吃药了, 喝了一整盒感冒灵都没用。”

    “那就喝两盒。”

    郎西西央求道:“夏队。”

    夏冰洋丝毫不通融:“不行, 别人都没这么多假,就你的请假条递的勤快。”

    郎西西叽叽咕咕地还要什么,被夏冰洋抢先截断:“这次不给假,实在难受就趴在座位上睡觉。”末了又当又立地补了句:“我这是为你好。”

    “不让我看病还是为我好。”

    “帮你辟谣不是为你好吗?”

    郎西西纳闷:“辟谣?辟什么谣?”

    夏冰洋淡漠的口吻毫无起伏道:“外面谣传我在泡你,而且快把你泡到手了,你还不知道?”

    郎西西眼睛一瞪, 觉得十分荒谬:“怎么可能,谁的啊?”

    在边角处对着电脑敲键盘的黎志明回过头,推了推脸上呆板的黑框眼镜,道:“大家都这么。”

    夏冰洋拿着遥控器指了指黎志明:“听听,连你明明哥都知道,咱们这栋楼里还有谁不知道?”

    郎西西急得跺脚:“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们怎么能乱,真过分。”

    夏冰洋继续对着空调按遥控器:“所以我不能准你的假,万一越传越真,耽误你找男朋友怎么办。”

    自从纪征口中得知夏冰洋不是单身后,郎西西已经对他断了念想,此时也不免担心谣言越传越真影响到自己的个人问题,于是她一时着急,看着夏冰洋脱口而出:“夏队,你直接告诉他们你的女朋友不是我,不就行了么?”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但稍加琢磨,别有深意。连黎志明都听出不对劲儿,再次回过头木呆呆道:“西,夏队还没有对象呢。”

    郎西西还晕着:“他有啊。”

    黎志明淡定地扶了扶眼镜:“东哥他没有。”

    郎西西更晕:“啊?纪医生他有啊。”

    “纪医生是谁?”

    “就前两天来局里的那个高高帅帅穿西装的。”

    黎志明也有点糊涂了:“可是东哥对我,他没有女朋友。”

    “但是纪医生告诉我,他有对象啊。”

    这两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夏冰洋依然在对着空调按遥控器。他逐渐耗光了耐心,把遥控器用力往手上一摔,终于用失灵的破遥控器关掉了破空调。

    夏冰洋把破遥控器往摆在墙边的矮桌上一扔,先摸出烟盒点着一根烟,然后才朝坐在墙角的黎志明转过身,加入了黎志明和郎西西的谈话中,吐了口烟雾道:“作为当事人,我能不能句话?”

    黎志明和郎西西立刻没声了,都看着夏冰洋。

    夏冰洋不紧不慢地又吐出一口白烟,然后看着郎西西问:“你刚才我有女朋友?”

    郎西西:“嗯嗯。”

    夏冰洋又问黎志明:“你刚才我没对象?”

    黎志明点头。

    夏冰洋问郎西西:“你是听谁的?”

    郎西西:“纪医生啊,他亲口告诉我的。”

    夏冰洋:“他的原话是什么?”

    郎西西:“你不是单身。”

    夏冰洋点点头,又问黎志明:“你又是听谁的?”

    黎志明:“东哥。”

    夏冰洋:“原话怎么?”

    黎志明:“你再也找不到女朋友了。”

    夏冰洋看着郎西西:“纪医生我不是单身,所以你我有女朋友。”又看向黎志明:“任尔东我找不到女朋友,所以你我没对象。是这样吗?”

    郎西西:“对对对。”

    黎志明:“嗯,是这样的。”

    夏冰洋咬着烟笑了笑:“行了,我捋清楚了。你们俩再对对。”

    完从桌子上跳下来,迤迤然走了。

    郎西西搬了张椅子坐在黎志明身边,两个人叽叽咕咕地话。

    不多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任尔东拿着一张报纸进来了,径直朝瘫在皮椅里看资料的夏冰洋走过去:“宝贝儿,听你老爹把北郊大油泡子那快地买下来了。”

    任尔东坐在桌边,把报纸递给了夏冰洋,指着右下方的经济板块:“你看。”

    夏冰洋没接报纸,只从资料里移开眼,目光淡然的报纸上一掠而过。

    任尔东又拿回去自己看:“我记得那块地原来不是做仓储的吗?”

    夏冰洋懒懒道:“前两年就迁了,现在要盖一片海豚湾别墅园区。”

    “海豚湾?那不是启泰的房地产品牌吗?”

    夏冰洋的语气越来越惫懒:“商业合作,抬高楼价,常规操作。”

    任尔东摇摇头:“反正到时候掏的是你们这些有钱人的钱包,和我这个二手房的房奴没关系。”

    夏冰洋掀开眼皮瞅他:“嘴里不干不净地捎带谁呢?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是个有钱人?”

    “你爹是有钱人。”

    “跟我有个屁的关系。”

    “你是富二代啊。”

    “你的那是夏航。”

    任尔东至今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排斥自己富二代的身份,而且尤其不喜被人和夏航相提并论。估计夏冰洋是真的不把自己当夏家人了,毕竟当年他妈刚死没几个月,他爹就入赘了,也难怪他到现在都看不起他爹。任尔东不继续和他做无聊的争辩,赶在夏冰洋光火之前转移了话题,指着墙角:“那俩傻子在干嘛呢?”

    黎志明和郎西西还在和对方核对自己了解到的信息。

    夏冰洋沉着脸往椅背里一躺,拿起资料盖住了脸。

    黎志明掂着脚鬼鬼祟祟地朝黎志明的办公位走过去,弓着腰站在黎志明和郎西西背后,偷听他们话。

    当娄月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夏冰洋瘫在皮椅里用文件盖着脸偷懒,而任尔东正在偷听黎志明和郎西西聊八卦的怪象。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进来了。

    她关上门,扬声道:“西西。”

    郎西西朝她转过头:“娄姐。”

    “你们蒋主任找你。”

    “哦,那我现在就下去,嗳?东哥,你蹲在这儿干什么”

    任尔东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吹着口哨走开了。

    娄月朝夏冰洋的办公桌走过去,斜坐在桌边,看着夏冰洋:“有案子。”

    任尔东抢先道:“卧槽,一天都不让人消停。”后看着娄月问:“算队里的还是算咱们组里的?”

    娄月道:“队里,组暂时静默。”

    任尔东:“一天天整的跟谍战似的。”

    娄月没理会他的废话,看着夏冰洋盖在脸上的文件道:“一个时前,万恒集团的工作人员报案,他们在北郊原来的金石仓园园勘察地形的时候发现一具尸骨。陈局把这件案子交给你了。”

    任尔东一惊一乍:“万恒?”

    娄月瞄了一眼夏冰洋,道:“对,他们家的万恒。”

    夏冰洋不为所动。

    任尔东又道:“金石仓储园......大油泡子啊?”

    娄月:“你什么时候能改掉用特色建筑代替真正地名的坏毛病?”着又道:“金石仓储园不重要,大油泡子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里挖出来的一具尸骨。咱们什么时候出警?领导。”后半句话她看着夏冰洋问。

    夏冰洋胸口往下一沉,话前先叹了声气,声音在文件下显得有些沉闷:“东子下去备车,通知勘察组和法医组,十分钟后出发。”

    着,他把脸上的文件拿下来往桌上一摔,脸上颓丧的神色一扫而空,迈步走向办公室门口。

    娄月冲黎志明了个手势,跟在夏冰洋身边:“陆主任去司法鉴定中心帮忙了,还没回来。”

    夏冰洋出了办公室快步下楼:“陈呢?”

    “陈跟着陆主任,现在给他们电话?”

    夏冰洋看了看手表:“不等了,让他们回来在法医室等着,咱们先过去。”

    金石仓储园在08年落成,本是蔚宁市最大的建材仓储中心,因园内大水滴的建筑颇像一滴汽油,所以被戏称‘大油泡子’。金石仓储园设置陈旧,跟不上愈来愈现代化的管理,终于在前年被时代抛弃。仓储园搬迁到高新区,原来的金石仓储园只剩下一片荒地和标志性的‘大油泡子’。

    北郊有一片自然水域,这两年蔚宁市政|府逐渐扩大城市用地,把那片流域广阔的自然水域排沟引水,远接至棋江分支,金石仓储园所在的那片荒凉的山头变成了临水观景的绝佳场所。一片被抛弃的荒地重新萌发了价值,被万恒集团重金买下,计划与国内一线房地产品牌联手兴起一片别墅区。据两家企业的老总还要在蓝图内利用自然水域,引入一泓活水,造一片人工湿地湖域,届时别墅区绕湖而建,不可谓不大手笔。

    警车出了城,穿过近郊盘山路,在一条通往高地的山间公路停下。公路边已经停了四五辆车,车牌号开头清一水的WH。

    夏冰洋下了车朝后面正在从勘察车上下车的警员喊了声:“前面车开不进去,扛着东西跟我走。”

    警员扛着器具跟在夏冰洋和任尔东身后。

    越往上走,海拔越高,站在半山腰往下眺望,隔着一片翠绿的林巅,还可以遥望到金石仓储园的旧址,以及那座高达三余米的水滴形建筑,多棱的镜面在阳光下闪烁着雾蒙蒙的光芒。

    任尔东接了个电话,对夏冰洋:“还得往上走,发现尸骨的地方在山尖儿上。”

    夏冰洋心里生疑:“金石仓储园在下面,再往上走只剩一片树林子。这些人还想把房子盖到山顶上?”

    一个警察的职业病促使夏冰洋开始怀疑报警人上山的原因。

    任尔东垫脚往前看了两眼,然后冲前方招了招手,道:“你自己问问。”

    话音未落,夏航从斜坡上跑冲了下来,边跑边笑:“哥,我就知道是你们。”

    俯冲的贯力使夏航没刹住车,夏冰洋抓住夏航的手臂把他往回拽了一下才没让他一头冲下去。

    “是你报的案?”

    夏冰洋问。

    下山不需要耗费体力,跟着这些警察往山上爬就费力多了,夏航挽着夏冰洋胳膊不松手,想跟他亲近点也想从他身上借力,道:“不是我,是梁秘书。”

    任尔东看了眼夏冰洋,见他面无表情地板着脸,知道他不想碰到自己老爹,于是代夏冰洋问道:“你跟你爸一起来的?”

    夏航走了两步就开始踹,所以把任尔东的胳膊也挎住了,喘着气:“不是啊,我和梁秘书一起来的。还有两个设计师。”

    任尔东笑:“嚯,夏总独当一面了。”

    夏航道:“嘿嘿,还早着呢。”

    夏冰洋不参与他们的闲聊:“把你们发现尸体的过程一遍。”

    “哦哦,好嘞。”

    简言之,夏航和公司人员到金石仓储园实地考察,为年后破土的工程勾画蓝图。公事完成后,夏航从山腰眺见了翠绿的山巅,一时兴起想要爬山野游。在他爹手底下工的其他人当然不会扫他的兴,所以陪着夏航往山巅爬,到了山顶处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那具尸骨就藏在密林之中,一颗珙桐树下。

    任尔东:“珙桐树?你们碰见一颗珙桐树?”

    “大东哥,你知道这种树?”

    “我媳妇儿是林叶局的,我听她起过。这玩意儿不是珍惜树种吗?”

    “没错啊,我本来不认得这种树。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认出来了,这种树是活化石,名贵的很,开的花特别好看。我就想把这种树挖出来栽到我们家院子里。”

    话音没落,夏航的后脑勺就被夏冰洋扇了一巴掌。

    夏冰洋板着脸骂他:“私自买卖砍伐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夏航揉着后脑勺咕哝道:“我也就是想想,还没挖到底儿呢就先挖出来一个死人。”着脸一皱,咂舌道:“太恶心了,我头一次看到那么恶心的东西。”

    夏冰洋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后脑勺上,末了还想抬腿踹他:“恶心?你管死者叫恶心的东西?你他妈——”

    夏航赶紧逃开,把任尔东拽到他和夏冰洋中间:“我错了我错了,那不是恶心的东西,是死者。死者就在上面呢,你们快去看看。”

    夏冰洋瞪他一眼,领着人加快步子把夏航和任尔东甩在了身后。

    夏冰洋一走,夏航和任尔东咬耳朵:“大东哥,我哥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任尔东揉了揉他的头发:“他都你踹你了,心情还不错?”

    夏航道不见半点被夏冰洋粗暴对待的灰心,反而兴冲冲道:“你不知道,往常如果我错话了,他能指着我鼻子骂半天,今天就踹了我一脚。当然是因为他心情好了。”

    任尔东突然对他涌起几分同情,摸狗似的摸摸他的头:“你们兄弟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兄控。”

    山顶是一片鲜少被烟火气染指的密林,保留着美丽郁葱的原始风貌,静谧的只有山间的风在层层叠叠绿叶和树梢间划过,从林叶间筛下一滩滩破碎的阳光。林叶间不时扑簌簌一声响,飞过几只不知名的鸟。走在其中的警察们都不自觉的压轻了步子,分散了来此的注意力,边跟着夏冰洋往前赶路,边游览着林间的风光。

    “珙桐树!”

    一名女警忽然指着几十米开外,一颗木秀于林的葱葱绿树,高声道。

    夏冰洋仰头往前看,看到一颗树干和伞盖加起来长约十几米的纤韧绿树从平齐的林巅中伸向碧蓝的天幕——树的叶子并不是浓重的绿色,和周围的绿叶相比颜色稍浅,叶脉却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一层透明的光边,绿叶的掩映间生着几片白色的花瓣,像站在枝头向天空遥望的白鸽。

    那颗树确实好看,尽管八月不是开花的季节,这颗珙桐树因为不适宜的地貌和气候的影响,所以生长也不算茁壮。但那纤细高昂的风姿足够值得一看。

    夏冰洋仰头看了片刻,低下头时无意间往前望去,看到珙桐树下站着一个人,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浅灰色的西装,站在树下,抬头看着指向天空的绿色枝丫。他的身材略消瘦,裤脚和衬衫被山间的风吹动,身姿却蔚然不动,像是和那颗珙桐树依偎而生的另一颗树。

    察觉有一行人正在走近,那男人转过身,率先看到了夏冰洋。

    夏冰洋看着他,朝他走过去,走近了才闻到浓郁的青草味也压不住的尸臭味。夏冰洋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那男人就站在趟着一具尸骨的坑边,而埋着尸骨的尸坑就在珙桐树下,紧贴着灰褐色的躯干。

    夏航捂着鼻子跑到夏冰洋身边,站在夏冰洋和那男人中间,向夏冰洋介绍道:“哥,他就是梁秘书。梁秘书,这是我哥,南台区分局的刑侦队长。”

    夏冰洋没话,向他伸出手。

    梁秘书握住夏冰洋的手,笑道:“您好夏警官,我叫粱霄桐。”

    “你是航的秘书?”

    粱霄桐看了看夏航,道:“不,我——”

    夏航抢着:“哥,梁秘书是老夏的秘书。”

    夏冰洋点点头,不再多问,低头看着躺在坑里的那具尸骨:“是你报的案?”

    “是。”

    夏冰洋让他们退后,然后又把勘察组叫上前,开始了对坑中尸骨的勘验和取证。夏航和梁秘书以及随行的两位工程师被警员分开做口头询问。

    尸骨很快被警察们从坑里抛出来,放置在担架上。

    夏冰洋倚着珙桐树站定,抱着胳膊看着担架上的尸骨,对搜寻尸坑的警员道:“再往下挖,还少一根儿肱骨和腿骨。”

    警员们应了声‘是’。

    任尔东陪着夏航做完口头询问才走到夏冰洋身边,也看着担架上被一摊腐烂的看不出颜色和质地的衣服包裹着的尸骨,问:“死了多久了?”

    夏冰洋道:“已经完全白骨化了,有转向风化的迹象。至少死了五年。”

    “有调查方向吗?”

    夏冰洋想了想,道:“无论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还是抛尸现场,都得从金石仓储园开始查。”

    任尔东道:“也对,毕竟这个地儿太偏,离城太远。附近唯一有人气儿的地方就是金石仓储园。这名死者和金石仓储园有关系的可能性比较大。”

    夏冰洋道:“但是也不能排除凶手跨过半个城跑到山顶抛尸的可能性。那谁,陈!给这颗树也拍几张照片。”

    四十分钟后,夏冰洋带着勘察组收队,夏航和梁秘书都被带回警局做笔录。

    陆主任和李前脚刚回到办公室,收队回来的几辆警车就依次回到了警局大院,任尔东领着人把尸骨送到尸检室,对老陆:“陆老,您先看看这是男是女,死了多少年了。”

    老陆扶着眼镜略一量盆骨和骨头的风化程度,道:“男,死亡时间在五年到七年之间。”

    “得嘞,那您慢慢忙。”

    楼上楼下因为夏冰洋带回来的无名尸骨开始了忙碌的运作,郎西西等人调取了蔚宁市近七年来的男性失踪人口。郎西西拿着失踪人口名单上楼找夏冰洋,被娄月告知夏冰洋在三楼问询室亲自给第一目击者做笔录。

    郎西西又拿着名单找到楼下,站在三楼问询室外等了一会儿,没把夏冰洋等出来,先把任尔东等出来了。任尔东看到她就想逗她:“呦,等你绯闻男友呢?”

    郎西西气冲冲地瞪他一眼,把手一甩,转身就要走。

    任尔东连忙把她拽住:“哥哥错了哥哥错了,别生气。”

    此时问询室的门开了,夏冰洋率先走出来,身后跟着粱霄桐。

    夏冰洋把一份刚出来的笔录递给任尔东,对粱霄桐道:“梁秘书,我送你下去。”

    郎西西没找到机会和夏冰洋交差,只好拿着失踪名单跟着夏冰洋下楼了。夏冰洋和粱霄桐聊着夏航在公司里的表现,很快到了一楼大堂。

    “那航就拜托你了,他性子比较浮,做事不够专注也缺少耐心。还得你多费心。”

    临别时,夏冰洋和粱霄桐握手道。

    粱霄桐身上书卷气浓厚,一行一动很是优雅,处处透露着深厚的个人修养。

    粱霄桐笑道:“夏警官言重了,我会做好我分内的事。”

    夏冰洋点点头,松开他的手,在松手时闻到从他的西装袖口飘出的一缕很淡的水粉味。这股水粉味和他身上的古龙水味并不冲突,糅杂成一种很清冽的很冷淡的香味,和纪征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因为联想到了纪征,所以夏冰洋走神了片刻,顿了顿才对粱霄桐道:“那就先这样,如果有问题我会随时联系你。”

    粱霄桐向他微微一弯腰,转过身朝大堂玻璃门走过去。

    夏冰洋抬手伸向郎西西:“名单调出来了?”

    郎西西:“是的,这是11年和12年的蔚宁市男性失踪人口名单。”

    话音刚落,娄月从楼上下来了,停在夏冰洋身边把手中的资料交给他:“死者的DNV在信息库里匹配出来了,这是死者的信息。”

    “这么快?”

    夏冰洋立马接过去:“吴峥?”

    娄月道:“死者叫吴峥,蔚宁本市人,1986生人。失踪时间是12年的八月下旬。”

    “没有准确的失踪时间?”

    “没有,他在12年六月回国发展,在国内没几个熟人。”

    “谁报的警?”

    “他的女朋友,是英籍华人,六年前和他一起回国。叫姚紫。”

    “她现在在哪儿?”

    “就住在蔚宁。”

    夏冰洋稍一沉吟,道:“先找到这个姚紫。”

    娄月却没话,看着大堂玻璃门方向。

    夏冰洋没听她回话,转头看向她,循着她的目光往前一看,见刚才和他道别的粱霄桐正在往回走。

    粱霄桐站在夏冰洋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睛因眼角下弯而始终显露出柔和的光泽,他看着夏冰洋,脸上维持着谦逊适宜的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起了吴峥?”

    夏冰洋道:“对。”

    粱霄桐笑问:“他怎么了?”

    夏冰洋默然看他片刻,然后举起手中的资料:“刚才从珙桐树下挖出来的那具尸体,就是吴峥。”

    然后,他看到粱霄桐眼神微微一晃,目光颤了颤,神色瞬间有些恍惚,但还是在微笑,:“原来是他。”

    在这瞬间,夏冰洋好像看到了刚才第一次见到粱霄桐的那一幕——他站在珙桐树下,仰头望着攀向天空的枝叶和遥望云霄的白鸽,像是另一颗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