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姜推开纪征办公室房门, 探进来一个脑袋：“纪医生，饭店那边来电话, 菜都已经包好了, 你可以随时过去拿哦。”

    纪征正站在窗前把杯子里剩下的水倒进水培的绿萝中, 闻言朝她笑道：“知道了，你可以下班了。”

    姜走后, 纪征又忙碌了一会儿, 在华灯初上时走出了写字楼，他开车朝订餐的酒店驶去, 因为多绕了一条街, 所以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

    纪征提着饭盒推开房门的瞬间就敏锐地感知到了家里压抑的氛围；边蕖不见踪影, 江护士一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江护士见他回来，本就阴云密布的脸色更不好看，只匆匆瞥他一眼，然后往身上穿着外套：“纪医生回来了, 那我走了。”

    纪征走进去, 把饭盒放在茶几上, 先朝边蕖的卧室门看了一眼，才笑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护士眼神很复杂地看他了看他，这次，纪征在她的眼神里看出了谴责和鄙薄。江护士什么都没解释，临走时才了一句：“你们......你们真是乱来呀。”

    房门被她呼通一声关上，纪征看着紧闭的房门静站了片刻, 若有所思地提着饭盒走到厨房。他把饭盒搁在流理台上，双手撑着流离台，双臂绷的笔直，但腰背却稍显塌陷。他累了似的低头缓了片刻，然后拿出手机拨出吴阿姨的电话。吴阿姨三天前就出院了，出院后去隔壁城市看望唯一的女儿，不知道现在在不在蔚宁。

    吴阿姨很快接电话了，率先笑道：“纪医生啊？怎么这个点儿给我电话？”

    纪征慢慢站直了，起精神和她寒暄，一手拿手机，一手往下脱西装外套。

    面对他邀请吴阿姨回来复工的请求，吴阿姨的反应出乎他预料，吴阿姨她也很惦念边蕖，不相信别人能像她一样把边蕖当做自家孩子关心，还她后天就会返回蔚宁，她回来后就会赶来照顾边蕖。

    听她这么，纪征由衷感谢她，主动提出给她张一倍薪资。

    “好，那您回到蔚宁后联系我，我去机场接您。”

    挂了吴阿姨的电话，纪征放下手机，手撑着厨台悠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在水槽里洗了洗手，把叠了三层的饭盒在餐桌上摆放好，朝边蕖的卧室扬声道：“蕖，吃饭了。”

    边蕖迟迟走出来，瘪着嘴，一脸不高兴，粗鲁地拉开椅子在纪征对面坐下。

    纪征看她一眼，把一双筷子放在她的餐盘上，微笑道：“怎么了？”

    边蕖提起筷子笃笃笃地捅着盘子底：“我讨厌江阿姨。”

    蛋黄或许是闻到了饭香味，从书房慢悠悠地走出来，绕过边蕖，走到纪征脚旁。纪征把它抱到窗边的猫窝里，往它的碗里倒猫粮：“江阿姨有什么不好？”

    边蕖看着他给蛋黄倒猫粮，还温柔抚摸蛋黄脊背的一幕，脸色更阴沉：“我也讨厌蛋黄！”

    纪征有些笑不出了，他回头看着边蕖，勉强维持着平静的笑容：“蛋黄又有哪里不好？”

    “不好不好他们都不好！我讨厌他们！”

    边蕖的尖锐嗓音把蛋黄吓了一跳，蛋黄蹲着不动了。

    纪征皱着眉把蛋黄抱到他的卧室里，随后关上卧室门回到边蕖对面坐下，道：“蕖，别这么任性。”

    边蕖道：“我没有任性！ 我就是不喜欢江阿姨也不喜欢蛋黄，我不喜欢家里出现其他人，我不想再见到江阿姨了，如果她明天还来，我就把她赶出去！”

    纪征本在喝水，闻言，他忽然重重地把水杯一放，抬起眼睛严肃地看着边蕖。

    边蕖在他的注视之下挫掉大半气焰，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睛，不去看纪征，换了撒娇的语气：“我就是不喜欢江阿姨么。”

    纪征扶着额头叹了声气，再去看边蕖时，眼中的冷厉已经不见了，温柔依旧的笑道：“好，那我让江阿姨从明天起就不用来了。”

    “真的啊？太好了！”

    边蕖欢呼一声，高高兴兴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纪征夹起一块清蒸鲈鱼放在她的盘子里：“明天吴阿姨就回来了，我让她回来接着照顾你。”

    边蕖笑容满面的脸一冷，阴沉的像是换了一个人，再次叫嚷道：“让她回来干嘛？我也不想见到她！”

    纪征皱着眉慢慢放下筷子，看着边蕖正色道：“那你想让谁照顾你？”

    “我谁都不需要！这个家里除了你和我，不需要别人！”

    纪征忽觉头痛，耐心开解道：“蕖，你知道我不能整天待在家里照顾你。”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啊，我能照顾好自己。”

    纪征抬起手，做出到此为止的手势，道：“这个问题先不讨论了，吃饭。”

    边蕖还想再，但她忌惮纪征严肃起来时的威严，只好悻悻吃饭。

    吃完饭，边蕖就回房间了。纪征把盘碗放在水槽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厨房，回房拿出一套睡衣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他站在浴室门口朝边蕖的房门忧心忡忡地看了片刻，然后关掉客厅的灯，回到卧室。天气渐凉，蛋黄喜欢有温度的地方，所以上了床趴在他的枕头上。他把蛋黄抱起来，竖起枕头垫在背后靠坐在床头，拿起手机看了看信息，然后想给夏冰洋一通电话。

    电话还没出去，房门被敲响了，边蕖在门外问：“纪哥哥，你睡了吗？”

    纪征把睡衣扣子系紧，道：“还没有，进来吧。”

    门开了，边蕖慢慢走进来，纪征一看到她，就忍不住皱眉。

    边蕖穿了一件吊带睡裙，领口开的很低，露出少女若隐若现的乳|沟，裙子长度堪堪齐臀，两条修长匀称的白腿一览无遗。

    边蕖关上门，站在床尾，甜魅地笑着：“纪哥哥，今天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

    着，她踢掉拖鞋，跪趴在床上，从床尾爬向纪征。

    纪征一把掀开被子下了床，难掩诧异和愠怒地看着她：“蕖，你这是干什么？”

    边蕖坐在床上，很无辜：“我想和纪哥哥一起睡。”

    纪征扶着墙壁，忍了又忍才维持平静地语气道：“不要胡闹，快回你房间。”

    边蕖很理所当然地模样：“我没有胡闹啊，我们本来就应该在一起睡。”

    纪征转头看她：“你什么？”

    边蕖道：“你是我男朋友，我是你女朋友，我们在一起睡觉，有什么不对？”

    她眨眨眼，恍然大悟了似的抚掌道：“哦，我知道了，因为我们还没有结婚，对吗？那我们明天就去结婚！咿？好像不行嗳，我还没有到可以结婚的年龄。但是没关系啊，反正我早就把自己当做纪哥哥的妻子了。”

    她朝纪征甜甜的笑着，一脸的天真烂漫。

    纪征看着她，迟迟才问：“你叫我什么？”

    边蕖歪了歪脑袋：“纪哥哥啊。”

    纪征心里蓦然一阵惊慌，道：“蕖，我是你舅舅。”

    边蕖闻言，疑惑道：“不是啊，纪哥哥不是我舅舅，是我的爱人啊。”忽然，她脸上涌现出悲伤的神色，她跳下床扑倒纪征怀里，紧紧抱着纪征：“纪哥哥，你不要把我推开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纪征心里慢火熬油似的煎熬，他把边蕖从怀里推开，道：“你先回房间睡觉，有事明天再。”

    “这里就是我的房间，我要和你一起睡。”

    她又抱住纪征，仰头看着纪征撒娇道：“就让我和你一起睡嘛，反正我们迟早要结婚的——”

    这次，纪征没等她完，再次把她推开，正视着她：“蕖，你听好，我是你舅舅，我们是亲人，是家人，不是爱人。我也不会和你结婚，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结婚。”

    边蕖怔怔地：“但是——”

    纪征再次断她：“现在立刻回你房间睡觉。”

    边蕖茫然地看着他，忽然哽咽：“但是我只有你了，你不要我，我该怎么办？”

    纪征有些心软，但现在他必须强硬起来：“我没有不要你，我会一直把你当做亲人照顾。”

    边蕖的眼神逐渐从慌乱转成愤怒，她愤怒地盯着纪征，大喊：“你就是不要我！”

    她像阵风似的离开了纪征的卧室，回到自己的房间，呼通一声摔上房门。

    纪征追过去敲门，想安慰她。但边蕖噼里啪啦的砸门，大声喊他‘走开’。纪征担心她在情绪不稳定的状况下再出什么事端，所以躺在客厅沙发上，整夜在忧虑中度过。

    第二天，纪征没有上班，也没出门，整天留家里照顾边蕖。而边蕖除了偶尔上卫生间外就待在房间里，连饭也不吃。纪征把饭送到她房间门口，都被她拒之门外。

    如此冷战了一天后，吴阿姨回来了。

    大清早，吴阿姨一进门就看到纪征坐在客厅沙发上撑着额角瞌睡，腿上卧着似乎和他一样疲惫的蛋黄。而家里的氛围是她从没感受过的冰冷。

    “纪医生，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当心着凉啊。”

    吴阿姨把纪征推醒。

    纪征醒来看到她，立刻调整出笑容：“您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让您下飞机给我电话吗？”

    吴阿姨道：“又不是不知道路，车就回来了。”

    纪征把吴阿姨的行李箱提到卧室，帮她收拾了一阵。吴阿姨问：“蕖最近怎么样？”

    纪征连着两晚没休息好，眉宇间有散不去的疲惫，他强撑着精神向吴阿姨了边蕖近来的情况，然后就换上正装出门上班了。

    开车去公司的路上，他接到了边蕖的电话。电话一通，边蕖就在他耳边叫嚷：“你为什么把吴阿姨叫回来？我过我不想看到她！”

    纪征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把车停在亮起红灯的路口，叹了声气，道：“你需要人照顾。”

    “所以你就把我丢给别人吗！”

    “吴阿姨是家人。”

    “她才不是我的家人，我没有家人！”

    电话挂断了，但边蕖伤心又愤怒的吼叫还回荡在耳边。

    纪征到了公司，第一件事就是找姜，却被护士长告知，姜从昨天起就无故旷工，直到现在都没露面。纪征试着给姜拨电话，但电话始终没人接。

    姜虽然天分不高，但做事向来认真负责，她应该不会做出无故旷工这种事。纪征有点担心：“去姜家里过去吗？”

    护士长道：“还没有，下班我去看看。”着不满地皱眉道：“这个姜依依，请假也不知道个电话。”

    少了姜的协助，纪征今天着实忙昏了头，护士长临时派遣给他的助手不熟悉他的工作流程，也不知道姜把工作上的资料放在哪里，不仅没帮上什么忙，更是给纪征忙中添乱。

    好不容易到了下班时间，纪征站在电梯间送走最后一位预约客人，返身走向迎宾台：“还没联系到姜？”

    和姜关系好的前台姑娘道：“没有呢，我和护士长算一会儿去姜家里看看。”

    纪征道：“出发的时候叫我，我开车送你们去。”

    “好嘞，谢谢纪医生。”

    纪征笑笑，回到办公室自己动手收拾会客室，收拾到一半，他的手机响了。

    是闵成舟来的，纪征接通电话，扯松衬衫领口：“什么事？”

    闵成舟沉默了片刻，才道：“跟着你的那个姑娘，不知道是你的助理还是秘书，她是不是叫姜依依？”

    纪征正在整理茶几上的杂志，他动作一顿，又把拿在手中的杂志放回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下：“是，怎么了？”

    闵成舟道：“她死了，是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