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知道女儿在想什么的皇帝陛下持续作死, 他冷冷地扫了宓夫人一眼, 直接丢下一句“不想待在行宫就回宫去吧”, 然后簇拥着玉容华准备走人。

    沈雨晴哪儿能放过他, 呵呵，晴个子矮就是他可以视而不见的借口么？招呼都不一声就想走人？

    于是她扬声对着已经走了几步的皇帝道：“嫔妾参见陛下。”

    皇帝：“.......”

    朕都杵在这儿发了半天威了, 你现在才行礼是要闹哪样？

    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但是沈贵妃的面子是不能不给的。皇帝陛下立刻转身, 关切地问道：“爱妃还有何事？”

    沈雨晴似笑非笑：“大公主许久没见陛下, 昨儿晚上还和嫔妾想您呢。”

    着推了推晴, 晴眨了眨眼，配合地道：“父皇, 您不喜欢晴了吗？”

    得了, 女儿都祭出来了。天大地大哪有女儿大，皇帝陛下立刻抛弃了妾，来到晴身边。

    “胡, 父皇最喜欢晴的。”着把宝贝女儿抱起来，“父皇今日无事, 陪晴玩好不好？”

    晴瞪大眼睛, 惊喜地点点头, 软软地道：“父皇你真好。”

    皇帝陛下飘飘然。

    玉容华脸色铁青，皇帝已经好几天没去她那儿了，好不容易今天勾搭上，居然被沈贵妃用孩子的借口勾走了，她能不气么。可是她位分低, 要不是仗着皇帝的宠爱，也不敢得罪高位妃嫔，如今皇帝明显更在意沈贵妃，她自然不能凑上去找难堪，只能僵笑着杵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着实不甘心。

    不过晴却不喜欢玉容华他们，眼见着玉容华还准备跟着他们去别的地方，晴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皇帝：“父皇，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跟着我们？”

    皇帝陛下淡淡地回头一瞥，看见了玉容华，微微皱眉。

    玉容华见状心头一跳，硬着头皮站在那儿，生怕皇帝怪罪。

    过了一会儿，只听陛下随口吩咐道：“外面日头大了，玉儿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完带着女儿和沈雨晴走了，这回玉容华是不敢跟上了。

    姚才人见状嫉恨的看了一眼沈雨晴，然后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住玉容华：“玉姐姐，我们先回去吧。今日陛下替你出了气，明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不定今晚会找你侍寝呢！”

    “对......”得到了好友的安慰，玉容华缓过气来，“走，我们先回去。”

    那沈氏不过是利用孩子留住的陛下，但陛下关心的又不是她沈氏。这招能用一次，难道还能次次用？等陛下烦了，有她受的。再了，大公主也并非沈氏的女儿，她只不过是暂且照顾公主，等回了宫，公主还不是要回婉夫人身边。

    玉容华想通之后，也不再担忧，脸上重新有了笑容。

    另一头，一行人走远之后，沈雨晴立刻强硬地把晴抱了过去，“体贴”地对皇帝道：“陛下政务繁忙，我们就不扰了。嫔妾会照顾好晴的，陛下慢走。”

    皇帝陛下：“......朕也不是很忙。”

    “父皇再见！”晴高高兴兴地跟皇帝挥手告别，然后催促沈雨晴带她去捉蝴蝶。

    “......”

    等人走不见影儿了，皇帝陛下沉思许久，问身边的太监总管：“朕是不是活得很失败？”

    太监总管擦了擦额头的汗，这让他怎么答？

    早知道他就不陪陛下来行宫了，让瑾璃姐姐来，她肯定知道怎么应对抽风的帝王。

    -

    行宫里的生活总的来还是比皇宫中安宁很多的，没有了每日请安，妃嫔们也就缺少了每天例行的互怼活动。和平是和平了，就是有点无聊。

    介于行宫里也不热，还是有很多妃嫔愿意出门走走的。于是逛园子的妃嫔数量激增，每天都有那么一两场偶遇的戏码。不是和皇帝偶遇，就是和其他妃嫔偶遇。

    一开始大家怼的还挺激烈，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就差动手了。但自从宓夫人突然被遣送回宫之后，他们就安分了许多，见面也就指桑骂槐地冷嘲热讽几句，不敢闹大了，怕给皇帝知道。

    行宫里妃嫔就那么几个，如果一天一个的话，算下来平均每人都能得几次宠幸。这么高的频率是在宫里不敢想的，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可不想错过。

    为了圣宠，就暂时忍了那些女人吧。

    女人们学乖了，皇帝陛下也轻松了很多。他是不懂这群女人干嘛老喜欢拐弯抹角地吵架，当着他的面也吵个不停，听着就烦人。

    早知道送走一个刺头效果会这么明显，他来的第一天就该把沈雨晴送走。

    不过也只能心里想想，皇帝陛下还是怕某人击报复的。

    来行宫的第九天是七夕，乞巧节在大晏算“情人节”，正月十五的元宵是正经的情人节。大晏关于七夕的习俗和大唐不太一样，在这里，七夕要看水上花灯，而元宵是陆上花灯。

    行宫里的宫人们早就将花灯沿着行宫里的溪流水放置好了，河岸边隔一段就悬挂着一盏方方正正的祈福灯，而水面上则不断有各种形状的花灯顺流而下。

    这里的地形奇异，流水曲折迂回，从山上流往山下，会进入淮京城内，最后并入长江。数不尽的花灯从上游放入水中，一直飘出行宫，进入淮京。

    这一条河是淮京里有名的祈福河，河很窄，淮京的百姓们会在河岸上用带勾的长棍捞取花灯。每家只能捞一盏，花灯上写着不同的祝福语，带回家挂起来，等中秋过了再取下来烧掉，寓意是保佑家中子嗣安康、姻缘顺利。

    妃嫔不用从溪水里捞花灯，百姓捞是因为这花灯是从皇家行宫里出来的。但凡牵扯到皇家，自然是不一样的。妃嫔们是需要往水里意思意思放一盏自己做的灯，走个形式。

    手工不咋样的沈贵妃自然不会亲自做花灯，一般来妃嫔所谓的“亲手”也大多水分十足。基本上都是让宫人做得差不多了，自己上去写两个字、画一两笔，只要动手了，就变成“亲手”了。

    沈贵妃也是如此，等巧手的满星姑娘做完花灯，她把蜡烛往里一放，再丢给满星，就没她什么事了。而满星则要把蜡烛固定好，然后交给贵妃娘娘，让她亲自放到水里去。

    “走了晴，咱们放灯去！”沈雨晴招呼道。

    晴拎着一盏没点燃的兔子灯，乖巧地任由沈母妃牵着手往溪边走。

    他们到的时候，众人基本上已经齐了。皇后一向喜欢早到，而皇帝今日因为和其他妃嫔一起，所以也提前到了，于是沈贵妃成了最后一个。

    大家习以为常，没有过多地关注她，只多看了两眼晴。

    陛下疼爱这个女儿，如果谁争取到了晴公主的抚养权，基本上就得到了一个邀宠利器。可惜被沈贵妃抢了先，就是不知道她能养晴多久。

    放灯需要帝后先来，不过在放灯之前，还会有太监唱祝词。趁着这个功夫，沈雨晴声教育晴：“看到你父皇了吗？在这儿干站了半天等我们。”

    晴点头，也声：“看到了。”

    “所以你悟出来了什么？”

    晴歪着脑袋想了想：“我们应该早点来，这样父皇就不用等太久了。”

    “不对。”沈雨晴拍了一下她脑袋，“你来得早没用，看看周围那群坏女人，各个都喜欢拖延，所以你应该比他们来得还晚，这样就只有别人等你没有你等别人了。你是身份高贵的大公主，当时别人等你，哪有你等别人的道理？”

    还不懂是非之分的晴觉得很有道理：“可是我怎么知道我是最后一个来的？”

    沈雨晴高深莫测：“这个就是技术活了，以后母妃慢慢教你。”

    晴连连点头，觉得沈母妃真厉害什么都会。

    ......其实并不是，她的沈母妃不会做花灯。

    他们站的位置靠前，前方是并肩的帝后，后方是隔得有些远的容妃等人。因此帝后听见了他们的声嘀咕，容妃却没听见。

    皇帝陛下有点想把带坏他女儿的沈雨晴踹下水，但是看看身边，发现皇后很淡定。皇后都比他淡定，显得他很没用，只好心中默念经文，暂时无视了沈雨晴。

    太监唱完祝词，帝后上前放下花灯。

    皇帝的那一盏是瑞兽麒麟模样的灯，集狮头、鹿角、虎眼、麋身、龙鳞、牛尾就于一体，龙须飘逸，栩栩如生。点燃其中蜡烛之后，整个灯呈现彩色，主色为金。

    皇后那一盏是神兽白泽，羊身而头有独角，通体雪白，瑞泽大地。

    两盏灯混在上游飘下来的众多彩灯之中，依然十分醒目。飘飘悠悠地，随波远去。

    接着，沈雨晴捧着瑞兽重明鸟灯入水，这种瑞兽状似锦鸡，一身彩羽，声如凤凰，生有重瞳，力大无穷。它能辟除猛兽妖物等灾害，是大晏百姓过年时常刻画在门板上的镇宅神兽。

    前面三个都是按照规制制作的瑞兽灯，到了晴这里，画风一变。软萌可爱的兔子像闯入狼群的可怜，十分不协调。但它顽强地挤入了三个瑞兽的包围圈，明明是最后一个入水的，却凭借极快的“游泳”速度来到了三盏灯中间。三盏灯将它围在其中，一路护送着飘远了。

    晴很兴奋，指着自己的兔子道：“那是晴，旁边是父皇和母后母妃！”

    皇后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点头：“不错，父皇母后和母妃护着晴。”

    后头一个放灯的是容妃，然而前面几尊大佛挡着位置，让她只能默默等着。她有些不耐，本来妃嫔从她开始放的灯就没有特殊寓意了，也不是什么规制里的瑞兽，而是自己随便选的灯型，现在又拖着不让她放灯，她哪儿能高兴。

    等她的灯入水，前头四盏灯早就不知道流到哪儿去了。容妃觉得自己就像被排斥在外一般，前头那几个才是一家人。

    她牵强地笑了笑，见皇帝也兴致很高的样子，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敢出声让沈雨晴他们赶紧让开。

    倒是沈雨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拉着晴让开了。

    容妃那一盏是鸳鸯交颈灯，很明显是向皇帝邀宠的。手段和她万寿节的时候送的百子千孙玲珑塑一般无二，不过上一次没得偿所愿，也不知道这一次是否能成功。

    介于皇帝在场，大家也就没怎么讽刺她。宓夫人被送回宫了，剩下位分高一些的是虞昭仪，她的花灯中规中矩，彩蝶立花的模样，似雅非俗，晴还挺喜欢的，一直嚷嚷着好看。

    薛修容的花灯是金莲灯，她因为经常侍奉太后，平日里不仅与世无争，还喜欢佛教经文。年纪轻轻就活得很没有生趣，连花灯都是佛家的功德莲花。

    皇帝见怪不怪，把视线转向了玉容华。

    玉容华是个野心很大的人，她的花灯竟然是一对比翼鸟，共衔一根枝条，显然是连理枝。意图和容妃撞了，容妃果然不太高兴。

    玉容华的好姐妹姚才人立刻站出来，一边挨着玉容华把自己毫无特色的兰花灯放下水，一边恭维道：“玉姐姐，我听这个花灯是你一点一点亲手做的，是真的吗？真好看！”

    原本应该在玉容华之后放灯的杜贵人被她抢了先，但杜贵人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依然温柔浅笑。趁着姚才人和玉容华一唱一和地炫耀玉容华手艺的时候，将十丈垂帘金菊灯放入水中。

    这个灯也很好看，而且看得出来做灯的人很用心。

    玉容华的灯是不是她自己做的，沈雨晴不知道，但她看出来杜贵人那个确实是真·亲手做的。她不由得多看了杜贵人一眼，这人平日里很低调，面对谁都非常温和，但她没有什么坏心思，是真的很温柔。

    虽然由于皇后给她安排了个好宫殿的原因，沈雨晴有点吃飞醋，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杜贵人确实是个很有人格魅力的女人。典型的居家好老婆，贤妻良母。

    沈雨晴收回视线，就听到玉容华和姚才人已经你一言我一语地炫耀了半晌了，心下好奇，忍不住问道：“容华妹妹，你这鸟好像是用纸糊的？下水不会湿吗？湿了会沉吧？”

    一般水灯都要用防水材料制作，尤其是底座，用芭蕉杆及芭蕉叶，或者轻巧的木质。玉容华可能没做过水灯，做出来的好看是好看，但是大部分材料都是普通花灯用的，放进水里很容易湿，然后就......

    虽然咒别人的花灯不太好，但是沈雨晴远远瞧着，那个比翼鸟灯好像真的要沉了。

    玉容华听着沈雨晴的问题，笑容一僵。首先不这个纸糊的问题，就是沈雨晴问出来的话，也让她觉得怪怪的。

    什么叫“你这鸟”？总觉得是什么污污的、意有所指的话......

    当然，玉容华不懂关于“鸟”这个字所拥有的博大精深的第二含义，所以她也只能抛掉脑子里奇怪的感觉，紧张地看向自己的鸟灯。

    果不其然，灯已经湿了一半，也沉了一半了。它因为吃水而速度减慢，被周围许多花灯超了过去，自己停在原地归宿漂流。

    等到菊灯缓缓飘来的时候，它终于承受不住，沉下去了，变为了溪底的垃圾。

    玉容华：“......”

    怒瞪沈贵妃，都怪她乱诅咒！

    菊灯悠哉悠哉地飘过鸟灯残骸，追上了前面的大部队。鹅黄色的灯瓣似乎涂了一点荧光颜料，在周围灯火的照映下很是好看。

    于是玉容华又瞪了一眼无辜的杜贵人。

    尤其是，下一刻，皇帝陛下居然开口称赞道：“菊乃四君子之一，十丈垂帘花瓣细长窈窕，十分难以制作。杜贵人心灵手巧，秀外慧中，这盏花灯堪得头筹。赏。”

    众人花灯中自是要评比出个甲乙的，得了头筹的能有不少赏赐。玉容华折腾这么久，结果什么都没捞着，花灯还沉了，气得脸都歪了，狠狠瞪着杜贵人。

    不过杜贵人倒是很淡定，宠辱不惊地接了赏赐，谢恩的姿态落落大方，让人眼前一亮。

    当晚，皇帝理所当然地招了杜贵人侍寝。第二天就听杜贵人被赐了封号，还晋了级，成了薇修容，比玉容华还高一级。

    “我就知道，砚君会喜欢这样的姑娘。”用早膳时，皇后娘娘轻笑着道。

    自从来了行宫，就是薇修容伴驾的时间最长。皇帝隔三差五去找她，因为也只有她和薛修容是从外表到内心都很乖巧听话的了。可惜薛修容太沉闷，比不得薇修容体贴温柔。

    他是来度假休息的，可不是来自找罪受的，自然要找让他处着最舒服的女人陪着了。

    沈雨晴听了傅皇后的话之后，眉头一挑：“哦？皇帝不是喜欢苏巧容的吗？”

    傅皇后闻言失笑：“那不一样。”

    一个是对心上人的爱慕，一个是对知情识趣、不闹腾的温柔女子的欣赏。如果皇宫里都是薇修容这样的女人，那皇帝也不用头痛了，更不用忍受着沈雨晴的作怪，拜托她收拾不安分的女人。

    之前薇修容存在感略低，显不出她的好来，毕竟低位妃嫔基本都安分守己不敢造次。但是当薇修容身边有一堆反面教材衬托的时候，她立刻就成了砂砾里的金子、鱼目中的明珠。

    晴听两人了半晌，忽然插嘴道：“晴也喜欢那位会做菊花灯的大姐姐。”

    昨天晚上她偷瞧其他妃嫔的时候，只有薇修容对她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孩子对别人的善意和恶意十分明显，虚情假意很难骗到他们，晴觉得笑得那么好看的大姐姐，肯定是个好人。

    “晴喜欢她？”沈雨晴并不惊讶晴会喜欢薇修容，但是她惊讶晴怎么会注意到薇修容，毕竟昨天薇修容其实很低调，要不是最后皇帝突然点了她当魁首的话。

    晴认真地点点头：“喜欢。”

    沈雨晴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晴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母妃和晴的秘密。而且晴不能喊她大姐姐，要喊薇娘娘。”

    “为什么？”晴不懂。

    “因为你喊她大姐姐，或者让别人知道你喜欢她，就会有坏人欺负她的。”

    晴连忙点头，乖巧地表示她记住了，不会告诉别人，也不会喊错的。

    “对了，沈母妃，昨天晴看到了一个蝴蝶花灯，特别好看。”晴比划着描述了一下那个灯，“晴也想要。”

    沈雨晴笑容一僵，虞昭仪的那个蝴蝶立花灯......原谅她一个手残根本做不出来啊！

    算了，回头问问心灵手巧的满星姑娘会不会做吧。真不知道晴为什么对蝴蝶那么执着，明明是只害虫。

    晴完全不能理解沈雨晴的纠结，倒是傅秋水看的直笑。

    以沈雨晴的手艺，也只能做点方方正正的孔明灯了。

    沈贵妃见她嘲笑自己，干脆凑过去状似随意地问道：“昨日七夕，忘了送你礼物，不然今天补上吧？秋水是喜欢满床的猫大人玩偶，还是喜欢躺上去可以随便滚换睡姿的大床？”

    傅秋水瞥了她一眼，这人也学会拿她的弱点调戏她了。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沈贵妃这点道行在皇后娘娘面前还是不够看的。

    只听傅皇后淡淡地回了一句：“都不错，不过我更喜欢你晚上回自己屋子睡去，你觉得呢？”

    沈贵妃：“......”她觉得不太行。

    作者有话要：　　薇修容是贵妃的内定一号弟（妹？），二号还在待机中，要到后期出场去跟后期的boss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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