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从这天开始, 大公主一日三餐就和贵妃皇后一起用了。

    一开始姑娘还有些腼腆, 后来混熟了之后, 见母妃母后从来不会因为她规矩不够好斥责她, 甚至还会鼓励她多玩玩多动动，她也就不再拘谨了。

    她很喜欢两位母妃, 但是她没敢告诉奶娘，因为奶娘会告诉婉夫人。

    记得以前有个宫女给她捉了只漂亮的蝴蝶养在了琉璃瓶子里, 被奶娘告诉了婉夫人, 然后婉夫人就把那个瓶子砸了, 蝴蝶也摔死了。

    婉夫人，她是公主, 不能玩物丧志。

    可是沈母妃, 不能玩物丧志的是皇子，公主可以随便玩。

    “那你喜欢蝴蝶吗？”沈雨晴揉了揉姑娘的脑袋，指了指案上的玻璃瓶, 里面关了好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是沈雨晴亲自给捉来的。

    晴乖巧地坐在沈贵妃腿上, 轻轻点头：“晴喜欢。”

    “还喜欢什么？”

    “还喜欢兔子, 喜欢大人, 喜欢沈母妃和母后。还有......”她想了很久，“还有父皇！”

    沈雨晴嘴角一抽：“父皇就不用喜欢了，他以后会有很多女儿，到时候不可能只疼你一个。”

    晴听得一脸懵懂。

    站在门外偷听的皇帝陛下，差点一个趔趄摔个狗啃泥。

    跟在旁边的太监总管默默低下了头, 他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真的吗？”屋子里，晴伤心地问道。

    皇帝陛下精神一振，连忙迈步，算进门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结果下一瞬又听见皇后娘娘对他女儿：“是真的，晴以后还会有弟弟妹妹，而且你父皇政务繁忙，不能常常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皇帝陛下：“......”

    皇后和贵妃也是好心，怕姑娘太依赖父亲了，以后父亲有了弟弟妹妹不再那么关心她，会失落难过，所以提前和她。

    晴听完还是有些失望，不过也没有太严重。

    以前父皇也只能偶尔来看她，其实她已经习惯了。但是住在行宫里这段时间，父皇经常陪着她，让她以为以后父皇会一直这么疼她。

    先冷不丁告诉她父皇回宫之后还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她虽然不太高兴，但也能接受。

    至于门外的皇帝陛下心里有多不爽，就不关屋子里几个人的事了。

    “朕一来就听见你们编排朕。”皇帝满脸不高兴地进了门。

    周围都是自己人，沈雨晴干脆就连行礼也懒得行了，坐在那儿懒洋洋地来一句“参加陛下”，眼皮子都没抬。

    傅皇后还是比较给面子的，还起身相迎了一下。

    皇帝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西域来的泼妇计较。

    “父皇！”晴高兴地伸出手臂，想要抱抱。

    她以前是做不来这么没规矩的事情的，但是这几天被沈母妃带坏了。母妃，如果她不主动求抱抱，就不抱她。

    不过今天高兴，忘了对方是父皇不是母妃，冲着她求抱抱了。伸完手才想起来这回事，晴讪讪地放下手臂，悄悄看向父皇，怕他生气。

    皇帝陛下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是个好父亲，连女儿都怕他。

    他三两步走过去把晴抱起来：“晴喜欢蝴蝶和兔子？那父皇让人给你去捉好不好？”

    晴怯怯地摇了摇头：“不要了......”

    “为什么？”皇帝有些疑惑，他已经努力表达善意了，难道女儿还怕他？

    晴犹豫了一下：“因为......因为父皇让人捉的不好看。”

    皇帝陛下这就不服气了：“胡，父皇让人捉最好看的。”

    “父皇骗人！”晴瞪大眼睛，“沈母妃捉的最好看！”

    “......”

    皇帝陛下沉默了一下，把女儿塞到皇后怀里，拉着沈雨晴去里屋话。

    他女儿都要被沈雨晴拐跑了，这能忍？

    面对皇帝陛下的指责，贵妃娘娘趾高气昂：“谁让你平时对女儿不关心的，活该！”

    皇帝陛下战斗力太弱，瞬间被K.O.

    最终也没有能阻拦女儿胳膊肘往贵妃拐，甚至在女儿心里沦落成第五。

    值得一提的是，除却第一第二的贵妃皇后，第三是大人，第四是蝴蝶。

    ——比不过大人就算了，比不过蝴蝶......

    晴很宝贝她的那几只蝴蝶，但是蝴蝶关在瓶子里迟早会死。辣手催花的沈贵妃并不懂什么叫珍爱生命，尤其是不懂珍爱害虫的生命，于是蝴蝶就被她制作成了标本，放在了琉璃盒子里。

    这一手彻底把晴的心笼络过去了，更别提她身边还有一只可以陪晴玩耍的大人。

    偶尔大人在外头玩腻了，就跑来玩这个人类幼崽。一人一猫在院子里扑蝴蝶捞鱼捉弄兔子，玩得不亦乐乎，饭都不想吃了。

    一开始奶娘还会上前阻止，被沈雨晴告到皇帝面前之后，这奶娘立刻被拖走了，换了两个和蔼慈祥的嬷嬷来。

    两位嬷嬷以前是伺候皇帝的嬷嬷，对公主很是疼爱。别阻止她玩耍了，如果不是身子骨不够硬朗，恨不得亲自下场陪她玩。

    因为这事儿，大公主身边的宫人也换了一批。

    不过晴并不在意，新换的宫人比以前的好很多。有温柔的姐姐，也有漂亮的哥哥，还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包子脸姑娘，和特别宠她的嬷嬷。

    晴觉得，这些人是她碰见过的最好的宫人了。她知道这些都是沈母妃帮她争取的，所以沈母妃对她最好了。

    沈雨晴站在屋檐阴影下看着院子里玩的开心的姑娘，对身边的皇后道：“宫人全换了，看来陛下不准备让公主回到婉夫人身边了。”

    也许是自己时候没有过快乐的童年，皇帝很是厌恶阻拦他女儿无忧无虑的婉夫人。

    傅秋水想起来刚刚皇帝离开之前悄悄和她提过的事情，微微点头。

    皇帝想把大公主送到她这儿，又担心婉夫人会因此记恨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果是以前，傅皇后可能会闷在心里自己权衡。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她干脆直接把事情告诉了沈雨晴。

    沈雨晴眉头一挑：“哪儿能送你那儿去？婉夫人一看就一肚子坏水，万一她要对付你怎么办？”

    皇帝费了多大劲才服了沈雨晴当贵妃给皇后做挡箭牌，这会儿把晴送过去，那之前不就是白费功夫了吗？

    她想了想：“送去蒹葭宫吧，等我把婉夫人的仇恨拉稳了，再商量看是送凤仪宫还是我自己带着。”

    不过沈雨晴觉得最后还是送凤仪宫好一些，毕竟记在皇后名下，那就是嫡出了，身份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嫡长公主，在公主里最尊贵不过。

    傅秋水虽然听不懂什么叫“把仇恨拉稳了”，但她也明白了沈雨晴的意思，心里知道这样决定最好，可情感上有些不想接受。

    把危险转移给沈雨晴，她不愿意这样。

    “可以送去给太后先养一会儿，婉夫人不敢对太后动手。”傅皇后提议道。

    “那回头还不是要接回来？这样也跟直接送你那儿没什么区别。”沈雨晴不赞同道。

    沈雨晴对于自己去替皇后担风险这事儿，倒是无所谓。也不是头一回了，业务很熟练。更何况作为一个好伴侣，当然要保护自己的媳妇儿了。

    自己有能力的情况下，哪能让媳妇儿涉险。

    傅皇后还是不同意，皱起眉断了沈雨晴企图服她的话语：“这事儿回头再。”

    贵妃娘娘从善如流地闭上嘴，心里却很乐呵。她媳妇儿心疼她呢！

    晚上贵妃娘娘趁着皇后睡着了，悄悄爬窗离开，夜探隔壁皇帝的寝室。

    今晚皇帝没找妃嫔侍寝，一个人睡在自己屋子里，处理积压了几天的政务。避暑的时候虽然要处理的奏折不算多，但也不少，更何况皇帝还不务正业了好几天，这会儿不得不半夜加班。

    沈雨晴直接翻窗进去了。

    皇帝听到动静抬头看过去，眼皮狠狠一跳：“你能走门吗？”

    “我拒绝。”沈雨晴自己挑了个地方坐下，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姿态特别随意。

    皇帝陛下捏紧了手里的朱笔，忍住想往她头上砸的冲动。

    “你来干什么？”

    “来跟你谈谈晴的事情。”沈雨晴微微一笑，“我想，我的提议你一定会很乐意的。”

    -

    和皇帝陛下商量了一炷香的时间，对方立刻拍板同意了沈雨晴的提议。

    确实把晴送她那儿比较好，一来沈雨晴真心疼爱晴，二来沈雨晴皮糙肉厚......咳，沈雨晴武功高强、能力神奇，不怕婉夫人的报复。

    送走了沈雨晴，皇帝陛下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好像也没有那么讨人厌。最起码，还是很深明大义的嘛！

    不过她为什么那么关心皇后？

    皇帝突然想到这一茬，可惜人已经跑了，下回再问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另一头沈雨晴了却一桩心事，假装啥都没发生过，继续回去搂着媳妇睡觉了。

    第二天她带着晴出门去找更多的漂亮蝴蝶，晴抱着猫大人在前面蹦蹦跳跳，很是高兴。沈雨晴慢悠悠地跟着，只让太监们仔细看着她点。

    过了一会儿，跑远了的晴突然回身招呼沈雨晴：“沈母妃，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别的母妃。”

    “哦？是谁？”沈贵妃理了理衣衫，快步走过去，牵住了晴的手。

    有其他人就不好让晴乱跑了，万一冲撞了对方，对方可能会找借口欺负晴。皇帝又不常去看望晴，总有愚蠢的女人以为宫里这唯一的公主好欺负。

    晴乖乖由她牵着，一手抱着大人，还低声和大人悄悄话。

    “前面有坏人，大人你不要乱跑哦。”

    大人抖了抖猫耳朵，不以为意。它见过的大阵仗多了去了，还怕一个妃嫔？

    青渊快走了两步，到前头一探究竟，回来之后回禀道：“是宓夫人。”

    真是冤家路窄，居然又碰见宓夫人了。

    沈雨晴微微眯眼：“无妨，不用刻意躲开。”

    宓夫人位分低，见了她要行礼的，沈雨晴就算和她正面交锋也不会吃亏，没必要躲开。

    就让她看看，这位楼兰公主被关了一个月，学乖了没有。

    宓夫人依然带着她的婢女阿依，其他宫人都不知道被发到哪儿去了。她似乎不太习惯大晏妃嫔带一群人出门的习俗，觉得人多了很不方便。

    远远瞧见了沈雨晴，有些不高兴，想转身离开。不过刚抬步，又想起来宫里的规矩。

    如果人没照面就算了，可以避开。都看到彼此了，低位的如果不去给高位的行礼，可以算是对高位妃嫔不敬的。

    宓夫人不情不愿地走过来，干巴巴地了个招呼。

    “给贵妃姐姐请安。”

    沈雨晴斜眼量了她几下，发现她似乎真的学乖了不少，也没难为她，微微点头：“宓妹妹不用多礼。”

    完招呼，两个人也没什么话好，宓夫人想走，又觉得自己离开了有点像灰溜溜地走开，不太甘心。

    正好玉容华与姚才人结伴而来，这两人同住笙箫宫，关系倒是亲近。见到两位脾气出了名不好的高位妃嫔，脸色一变，却不得不过来行礼。

    两人规矩礼数虽然不够到位，但其实也没有太大错处。可惜宓夫人正巧心情不好，逮到机会就冷嘲热讽开了。

    “不会行礼就回去禀明了皇后娘娘，找个嬷嬷好好教教你们。瞧你们刚刚行的是什么？”

    从二品以上妃嫔可受屈膝礼，就是低头并屈膝。一般来要屈膝至六十度角，而且没有得到应允不可以私自起身。

    姚才人不受宠，她礼行的规规矩矩，但玉容华受宠，难免有些懈怠。随便屈了一会儿，不等人什么就擅自起来了。

    如果碰见一个脾气好的，看在皇帝宠爱的面子上不会和她计较，可惜两位脾气都不好。只不过沈贵妃还没来得及发火，宓夫人先怼上了。

    沈贵妃眨了眨眼：算了，本宫先看戏。

    晴也眨眨眼：坏人和坏人吵起来了，好棒！

    吃瓜母女就这样自带隐身buff，站在旁边看着宓夫人欺负低位妃嫔，外带一只犯困准备睡觉的猫咪。

    玉容华并不怕宓夫人，她最近可是颇得圣宠，而宓夫人不一样，虽然位分高，却刚刚解禁。她可还记得宓夫人是为什么会被禁足的呢！因为被一个低位妃嫔告状了！

    虽然宫里流传的法是“宓夫人对贵妃不敬”，但也有人觉得怎么可能纯粹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受委屈的分明是被脸的虞嫔才是，不准皇帝是心疼虞嫔，又怕其他人会因此记恨虞嫔，干脆拉了沈贵妃当借口。

    坚持这种想法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玉容华就是其一，一想到今日自己受了委屈，她就想立刻去找陛下，好好同陛下诉诉苦。这样不准，宓夫人又得倒霉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玉容华忍辱负重，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她本就和淑妃是一个型号的白莲花，这会儿装起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玉容华眼眶一红，便重新行了个规规矩矩的屈膝礼，还装模作样地道：“宓夫人教训的是，是嫔妾不懂规矩了。”

    余光却撇着不远处树丛后头的一角紫色衣料。

    她可是听过了，今日陛下穿的是一身紫色制袍，端得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那衣角还用金线绣了云纹，可不是其他人敢随便乱撞衫的。

    所以，树丛后的绝对是皇帝无疑。

    玉容华心里很是得意，陛下亲眼目睹了她受委屈，肯定会为她讨回公道。

    事实证明，皇帝陛下也确实如此了。

    刚刚玉容华随意行礼，他其实是看见了的。不过介于某些原因，他决定视而不见。

    ——谁让沈雨晴那女人老和他作对！

    到这会儿，玉容华一直屈着膝，宓夫人故意让她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根本不平身，这明什么？这明他的美人受委屈了。

    虽然他对玉容华也没有多宠爱，但他更讨厌嚣张跋扈的宓夫人。

    对没错，宓夫人简直是沈贵妃的低配版，还没有沈贵妃在大事上的“体贴”。皇帝动不了沈雨晴，还不能找个替身出出气吗？

    宓夫人于是就悲剧了。

    只见皇帝缓步走出了树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爱妃这是在做什么？”

    着来到了玉容华身边。

    玉容华抓准机会，原本就蹲得摇摇欲坠，这会儿更是直接就倒了。但她也知道不能太刻意，所以没往皇帝方向倒，而是朝着姚才人那儿，正好可以让她面对皇帝。

    姚才人被连累着也罚屈膝，这会儿正好借势起身，扶住玉容华，一脸焦急：“玉姐姐，你没事吧！”

    沈贵妃默默地为这两位走心的演技点了个赞。

    晴好奇地看着他们，不懂这是玩儿哪一出。

    皇帝陛下见美人眼角含泪、脸煞白，配合地伸手从姚才人手里接过了玉容华，让人靠在自己怀里。

    玉容华脸上浮现一抹娇羞的轻红，含情脉脉：“陛下......”

    “受委屈了？嗯？”皇帝陛下搂紧了他，威严的凤目一眯，扫过前方的两个......不，一个女人。

    他并不敢无故用这种眼神看沈雨晴，害怕沈雨晴晚上往他被窝里塞死蛇。

    她真的干过这种事！

    那还是一年前，他们刚刚达成协议的时候，因为他往沈雨晴宫里塞了几个暗卫监视她，惹得她很不高兴。结果沈贵妃直接就把暗卫给揍成了猪头，不仅往皇帝被窝里塞死蛇，还塞脱光了衣服的暗卫们。

    备注：暗卫性别，男。

    那是皇帝陛下头一次觉得，龙床太大了也不好。

    讲道理，作为一个没成亲的女人，随随便便脱人家成年健康男性们的衣服，真的好么？那是真的扒得连条内裤都不剩！

    差点把第二天早上醒来的皇帝给吓萎了。

    前话暂且不提，这会儿宓夫人被幽冷的目光一扫，顿时觉得不好。

    她脸色微变，连忙先发制人：“参见陛下，陛下有所不知，玉容华不敬沈贵妃，行礼时懒散随意，因此嫔妾才会让她重新行一次礼。嫔妾并未欺负玉容华，还请陛下明察！”

    沈贵妃轻咳一声，忍住笑。

    不会话就不要嘛，先发制人变成了不自招，也是厉害。

    皇帝陛下不高兴了，你什么都没用。人家乐意的时候，把黑成白都行，人家不乐意的时候，你照实你也是错。

    玉容华把头埋在帝王怀中，眼里悄悄闪过一丝得意，被个子矮的晴看了个一清二楚。

    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大人们都喜欢装模作样。喵大人和沈母妃就从来不这样，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唔......算啦，想不通就不想了，回头她问问母妃和母后去。

    她悄悄低头蹭了蹭猫大人软乎乎毛茸茸的脑袋，往沈雨晴身边靠了靠。

    她得离坏人们远一点，让沈母妃保护她。

    还有父皇！居然和坏人抱在一起，父皇讨厌！

    晴决定把皇帝的地位再降一位，放在兔子后面。

    作者有话要：　　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宣传读者群。

    一个聊天用的群，不用发订阅截图。

    群号：317111261，敲门砖：沈雨晴or傅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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