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真抄还是假抄(四)
冯牧早赶到的时候, 一桌子菜都上好了,彭站长开了一瓶茅台,满屋子酒香醉人。他们给留的位子恰在单鹰旁边,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 低调地坐下,听其他人时而高谈阔论中美贸易战, 时而畅谈体育赛事,时而互相吹捧。
“单, 我们这边吃的东西偏咸, 不知吃不吃得来?”彭站长相当热情。
“很好。”
“我先前听一个趣事, 你没有味觉,今天一看,纯粹谣言。”他举杯, 喝得满脸通红。
单鹰微笑,不作解释,只在桌下轻轻握住冯牧早的手。她抬眼看他,他侧颜英挺, 目光虽未时常与她接触,也能从他掌心的热度间感受到他的关注。
“单主编,下个月我们母校百年校庆, 你会去吧?”梦撑着下巴笑道,“你都可以算是跟几位老前辈并驾齐驱的‘杰出校友’,邀请函早到了吧。”
单鹰笑而不语,对这种大型集会他兴趣缺缺, 更无心跟昔日同窗攀比今日状态。
在座的另一个校友:“来我也好久没回学校了……听东区图书馆后面建了校史馆,迟楠鹤和何遇也在馆内的荣誉厅里,校庆活动也包括了校史馆的揭牌仪式。单主编,我个人觉得啊,你和望葳都应该到位。”
冯牧早本就因这个话题而感到心闷,又发觉单鹰的手在听到那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忽然松开了,就更加憋闷。
“我和谁?”单鹰问。
“哦,叶望葳,迟楠鹤当时的女朋友。”梦解释道,然后给刚才提校史馆的同事使个眼色,暗示他不该在单鹰面前提起何遇。
这个发现让单鹰内心惊骇。
冯牧早心情低落,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筷子随便在碗里扒拉。恋爱中的姑娘心思敏感,她能感觉到,自从他们提起校史馆,提起何遇,单鹰就不在状态了,心思重重的样子,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像大水漫上胸口,压得心口沉闷。
此时的单鹰,其实只在想一个问题——叶望葳除了是已故记者迟楠鹤的女友,她与黄兴环或JD化工是什么样的关系?是机缘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他曝光JD化工非法处理有害废料、何遇与迟楠鹤遭Y国***军劫持杀害、他来到威市、JD化工资助叶望葳留学……这样的时间链让人不得不怀疑何遇与迟楠鹤的殉职并非只是因为Y国战局混乱那么简单。
“冯是哪里毕业的?”彭站长尽着地主之谊,酒桌上不冷落任何一个人。
“Z大的,还没毕业呢。”冯牧早强精神笑着地回答。
彭站长亲切地问:“一看你戴个眼镜、斯斯文文的,就是学习很用功的学生,有没有男朋友啊?”
单鹰看向冯牧早,只见她笑笑,:“没有。”
他淡淡抬一抬眉,猜中她的情绪,当即发难,“没有吗?”
冯牧早假惺惺捂住嘴,“单老师一直以为我有男朋友的?”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追你。”他再出狠招。
大家趁着酒兴,纷纷起哄,冯牧早脸都涨红了,“你再逗我,我可就当真了?”
单鹰移开目光,半闭着眼隐藏几分戏谑,解围道:“不逗你了。万一被女朋友知道,又生气。”
“啊哈哈哈!单原来也是个怕老婆的!”彭主站长大笑道。
梦举杯,诚心诚意地:“单主编,恭喜了。人总是要向前走,祝你苦尽甘来,越来越好!”
酒足饭饱,醉醺醺的彭主编拉着单鹰要进行下一个节目,他谢绝,“晚上冷落了女朋友,再不回去好好赔罪,后果将非常严重。”
冯牧早在人群后翻个白眼,但心头倒是没那么闷了。
“单主编在哪里下榻?我送你过去。”一个没喝酒的女同事开车过来。
“我跟冯……”
“住一个酒店。”冯牧早赶紧冲到最前面大声。
“对,住同一个地方。”单鹰微笑。
二人坐上同事的顺风车,冯牧早一路上不怎么敢多跟单鹰话,倒是开车的女同事话挺多,还很八卦,听道:“单主编既然都已经被女朋友管得死死的了,什么时候算办喜事啊?”
冯牧早心里“咯噔”一下,头埋得更低。
单鹰微微抬一抬眉,“听她的。”
“单主编对外这么强势,没想到在家里还挺宠老婆,真是羡慕死人喽。”女同事夸道,又:“冯,你可看好了,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找你们单主编这样的。”
“嘿嘿……”冯牧早笑着敷衍过去,却见单鹰转头微笑看住她,“冯,是不是对我相见恨晚?”
“有点。”她叹一口气,故作遗憾地:“要是单老师是我的男朋友,我一定忠贞不渝、全心全意,就算全世界的帅哥排队等着我,我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对她这番甜言蜜语,单鹰很受用,“可惜,我对我家里那位也是忠贞不渝、全心全意,即便冯对我相见恨晚,我也只能假装没听到。”
冯牧早抱拳,“所以单老师——你和‘你家那位’一定要和和美美、百年好合!”
到了酒店,二人谢过同事,电梯门一合上,冯牧早就迫不及待地道歉:“单鹰,对不起。”
明明刚才有个瞬间,自己是烦闷又委屈的,可她不敢在单鹰面前使性子,更不敢真的同他闹起别扭来。过分珍惜一个人,反而让你对他有所畏惧。
“为什么道歉?”
她难以启齿,咬了咬下唇,十分为难。
“你都知道了。”单鹰何等聪明,从刚才提到校史馆开始,冯牧早的表情就不太对。
电梯里一时静得可怕,二人都在等对方开口。冯牧早心里恐惧更甚,怕他忽然,她不够好,代替不了何遇。
“对不起……”冯牧早只能再次开口道歉,除此之外,她不知该如何表明自己的心。
“傻瓜。”单鹰搂过她,“都过去了,还吃什么醋呢?”
“我没有吃醋……”自己真的不如何遇,甚至连大胆承认自己是单鹰现在的女朋友都不敢,怕人不配,她高攀。
单鹰轻笑,“也是,你或许连醋与酱油都分不清楚,哪里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见气氛轻松起来,冯牧早也舒了口气,“你不觉得我……无理取闹?”
他颇为遗憾地:“我想好了一大堆哄你的办法,谁知你竟然没给我发挥的余地。”
冯牧早一愣,虽也在微博、豆瓣上看过不少女生用作事儿来试探男友,但她可不敢作,就怕一作二作把单鹰搞烦了,作没了,哭都来不及。她对单鹰的珍惜,包含着她从以来对爱的渴望和对失去的恐惧,像沙漠中的旅行者找到一片巨大的绿洲,无论如何也不愿远离一步。
没谈过恋爱的宝宝好奇发问,“我如果生气了,即便是无理取闹,你也真会哄我?”
“乐在其中。”
她挑眉,心里冒出好多粉红色的幸福泡泡。“你到底想了什么哄人的办法,指导指导我呀?”
单鹰吻住她,“指导谈不上,我们互相学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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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主编呢?”梦见冯牧早一个人从酒店出来,“我带你们去吃特色吃。”
冯牧早揉揉眼睛,哈欠连天。
昨晚,她与单鹰的关系更近了一层,她来不及佩服他的体力,就沉沉睡去。她又梦见那两个猥琐的大爷围着她嘿嘿直笑,着什么“为了避免负面情绪过盛导致程序错乱,要不就删去这段不好的记忆”之类的话,她被吓醒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只记得,单鹰早起离开之前,在她额上烙下一吻。
单鹰临时订了一张机票,并没有告诉她去哪儿、做什么,她隐约觉得他暗地在调查什么,正因为如此,她既不多问,也不多向人。
“单老师他还有事,好像一大早就走了。”
阴婚中介的调查有了新进展,魏信杰许是觉得阿宝是个大客户,竟然很认真地帮他物色,也算“业界良心”,他还不知道,自己和背后的团队已经进入了警方和记者的视线。
对阴婚中介的后续调查因为有了警方的介入,变得顺风顺水,不到三天,他们已经查出魏信杰一伙人的“商品来源”和组织形式。他们这个团伙在每个迷信思想较重的地区都有一个“代理”,竟然已经存在十几年之久,甚至还有“父子相传”的现象。比如这个魏信杰,他是H省的总代理,他手下还有3个代理,专门在全省风俗落后的地区拉客户。因为大多配阴婚的都出于家属自愿,且他们服务“到位”,价格“公道”,且开辟了“相亲”模式,没有人举报过他们,要不是蔡香新偷回骨灰惹怒了钱中继,中介这事儿根本不会浮出水面。
团伙与当地一些从事丧事一条龙服务的人互相勾结,介绍阴婚的同时,骗取死者个人信息用来搞“相亲”,达成一致也罢,若遇见“一头热”,就直接采用调包、偷窃的形式把死者骨灰盒交给卖方配阴婚,十分隐秘且野蛮,许多家属至今不知道亲人的骨灰盒根本不在墓地里,自己每次祭拜的只不过是一座空坟。
眼看阴婚中介团伙就要被一锅端,冯牧早也买好了回威市的机票,明天就动身。就在这时,她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接起一问,竟是张淑。
“你是上次来的那个女记者冯吗?我有一些关于我女儿的事,想让你们记者曝光一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冯牧早脸色一凛——她上次就觉得,张淑还有事儿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