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诬陷私通的姐姐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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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楼向来是文人墨客的聚会场所。

    本朝重文,所以每月茶楼的文人聚会尤其多,几乎没有空闲的一天。久而久之,在京城最大的茶楼“悦安楼”,每月都有一次格外盛大的文人聚会,文人墨客于此,或是赏画,或是品茗,抑或是鉴赏些诗集,无论是什么活动,最后都要落在作诗之上。

    甚至于,连一些政事都可于这个茶楼中讨论,但凡不是严重到诸如推翻燕朝这种需要株连九族的言论,朝廷一律不会管束。

    毕竟,朝中科举作赋,命题都需针砭时弊,若是只知吟风弄月的书生,并不符合朝廷的选举标准。朝廷需要的不只是文学素养还需要政治素养。

    也正因这种种原因,燕昭坐落于茶楼中的雅阁,从半掩半开的窗中俯瞰茶楼二楼中央的文人们。

    他来此,一是科举在即,本次科举由他负责,这是父皇为他增加亲信,燕昭来此,是想提前观察有无大才,或是看看有无人聚会上表现得不堪,科举时却高中。毕竟,作弊的学子无论哪次科举都不少,无论朝廷防护得多严密,都会有漏之鱼。

    二来,乱党未除,自古祸根要么起于兵戈,要么起于口舌,燕昭来这个聚会观察事情,再正常不过。

    他悄声来此,底下的文人并不知道他们之后效忠的太子就在他们头顶。

    除了燕昭外,其余几间雅阁被京城里的闺秀和夫人暗中包下。和榜下捉婿的意图一样,总有家庭喜欢有学识的学子,他们还未发迹,若同自己女儿早早定下婚约,一来女儿觅得如意郎君,二来也为自己家族增添助力。

    闺秀们红着脸,在母亲的带领下悄悄看楼下,若是见到不凡的学子,未免脸更红。

    云月玺也在其中,只是,她并非来此相看学子,而是为了来看柳若颜要做什么事。

    自从那日厮掉落诗集后,云月玺便着人观察柳若颜,知道柳若颜这几日一直在问关于茶楼的事。

    云月玺了解柳若颜的性格,柳若颜倘若扬名立万,盛名之下,第一个踩的就是云月玺。

    因此,云月玺暗中等候在此,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时,底下的气氛已经很热闹了,文人们聚在一起,谈天地。

    一方巾男子道:“最近的诗集你们买了没有,不瞒诸位,我生平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才,字字珠玑,宛如谪仙在世。”

    “李兄,你的是自在客?”这个诗集的话题引起了文人们的广泛关注。

    自古文人相轻,但是从这些文人们通红的脸、兴奋的眼就可以看出,他们对那个自在客,都是发自内心的叹服。

    那个最先起头的李兄道:“是,就是他!他的每首诗词我都记得,我最爱那首将进酒,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人生要是能和这样的奇才共饮,当真死也值了。”

    “对对对,我也最爱那首。”另一人如见了知音,同那李兄相视一眼,共同大笑。

    这时,一名面色泛黄名叫张虚的文人道:“我和你们不同,你们喜欢将进酒,弟不如你们大气,偏偏喜欢那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呐。”

    另外一名胖胖的文人,唤作高兄的道:“喜爱诗词,哪里分大气气?梅如君子气节,张兄爱梅,足见张兄品质高洁。”

    众人都善意地笑时,忽然从楼梯处传来一个冷冷的、飘渺的女声:“哼,那首诗有什么好?不过是随处可见的玩意儿,也值得你们去吹捧?”

    众文人都被这句话给惊了,他们面面相觑地看着从楼梯上来的女子——

    柳若颜一身雪白,头上也未戴装饰,只簪了根的白玉簪子,面上还特意带着白色的朦胧面纱,仙气飘飘地走上来。

    柳若颜面上故作高冷,实际心里颇觉得意,她这样的出场是最完美的。

    柳若颜之前看的穿越里,女主都是一身白衣翩翩而来,与众不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柳若颜深以为然,她今日亮相,力求艳惊四座,怎么可能像普通的庸脂俗粉譬如云月玺之流那般,穿红着绿。

    而且,和曾经在护国寺里,柳若颜讥讽住持的法号,想以此来让住持觉得她有慧根一样,这次的柳若颜仍然选择了和众人唱反调的方式,来加深别人对她的印象。

    文人们都很惊讶,怎么这里来了个女子?

    那李兄道:“这位姑娘,你是否走错了?”

    他含蓄地道:“雅阁在三楼。”

    别的文人们也都点点头,他们白白被柳若颜呛了声,也没因此红脸。毕竟,文人们虽觉得这位姑娘打扮得奇奇怪怪,面上的面纱还什么都遮不住,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的但是,到底不会和女子呛声。

    柳若颜却登时秀眉一簇,冷了脸,语气更加不好:“雅阁?本姐是来参加你们的聚会,你们这些人,自以为是男子就恃才傲物,看不起女子,觉得女子就该关在屋里?”

    那李兄只是好心给她指路,万万没想到被痛怼一通。

    他哪里看不起女子了?只是自古这茶楼聚会,都是男子参加,女子的诗会不在茶楼,毕竟茶楼聚会,有姐捉婿,哪有其他女子会来参加。

    众目睽睽之下,好心的李兄被柳若颜骂得当即下不来台,正欲反驳时,柳若颜叱道:“你见我一个女子来这里,便下意识认为我走错了地儿,不认为我是来参加文人聚会的,这不是轻视是什么?”

    俗话,秀才遇上兵有理不清。

    那李兄被柳若颜飞快的语速怼得一愣,其他人也都一愣,愣是不知道开口什么。

    要争吧,楼上雅阁还有姐看着,未免有失风度。

    不争吧,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通可真难受。

    雅阁之中,太子燕昭的脸上隐有不耐,他寒着脸让另一名不起眼的护卫过来,给柳若颜送杯茶去,让她懂得什么叫安静。

    护卫立马接了茶下去,对柳若颜道:“这位姑娘,我奉主人之命,来给姑娘送清心败火之茶,请姑娘笑纳。”

    柳若颜淡淡睨了那杯茶一眼,懒懒地接过来:“多谢你家主人。”

    她想,必定是哪个少年公子见她口舌伶俐、思想不凡,特意来送茶给她。

    柳若颜心中一得意,那股在众多古人面前表现的劲儿又上来了,再度道:“哼,什么梅须逊雪三分白,那等下品之诗,也值得你们在这里吹捧?”

    文人们:“”

    文人也分脾气,有那性子急躁的,之前就忍了柳若颜许久,见她居然侮辱奇才自在客,彻底忍不了,尤其是张虚,道:“姑娘话可要讲个道理,此诗道理趣味都是上层,姑娘它不好,可得个不好的理由出来!”

    柳若颜眼睛一亮,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柳若颜冷冷道:“这诗好?也只有你这般粗劣之人觉得她好。”

    在张虚发火前,柳若颜道:“什么梅香雪白,依我看,不如牡丹绝色。这诗写梅,便难登大雅之堂了。”

    这话可谓是彻底激起了文人们的怒火。

    梅兰竹菊被称四君子,自古受文人墨客喜爱,张虚怒不可遏,道:“你休要胡言乱语!”

    柳若颜晃晃脑袋,不屑道:“若我胡言乱语,那我就现作一首牡丹的诗,诸位看看,是牡丹好,还是梅花好。”

    柳若颜装模作样地走了三步,古有曹植七步成诗,而她柳若颜,只需三步。

    等这事传出去,便又会在她光辉的履历上增添一笔了。

    柳若颜走完三步,嘴角挂着自信的微笑:“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这几句一出,本愤怒的文人都颇为震惊。

    此诗以牡丹为题所做,便是写牡丹,它未着一词描写牡丹的花色样貌,反而以美人比喻,牡丹如美人一般穿着花一样的衣服,在露水中展露芬芳,若想见到牡丹,要么去仙境群玉山,要么瑶池月下

    何等美,何等艳。

    其实这诗本来是李白写来称赞杨玉环美貌的诗句,柳若颜记错了,记成赞美牡丹,但是众多文人不知背景,竟然也能解释得通。

    他们张着嘴,不出话来。

    柳若颜最喜欢见的就是愚笨的古人惊讶于自己的智慧,之前她总是受挫,现在终于得逞一回,忍不住娇俏地笑道:“噗一群呆青蛙。”

    文人们:“”

    任谁也不喜欢自己被骂,文人们刚才听到好诗的狂热稍稍退却一些。

    柳若颜却还觉得不够,特别指了张虚:“尤其是你,便是呆蛙中最可笑的一只,班门弄斧质问本姐,喏,本姐的这牡丹,比起那梅花,孰高孰低?”

    张虚被人指着鼻子这么侮辱,当真是忍不住了。

    他正要发火时,柳若颜又昂头,道:“那日的梅花诗,不过是我随写着玩,下人看见了,不心把草稿给我拿去了印了,收进我的诗集中,各位看看就好,谁要是真心实意地喜欢,大可不必。”

    这下子,文人们彻底从呆愣到兴奋,再到狂热。

    如果柳若颜只是做出一首诗,那都不能抵消她的恶言恶语和粗鲁冒犯,但她如果是首首精品,不世奇才的自在客,那就另当别论了。

    文人们看柳若颜的目光都冒着光,无论是奇怪的装束还是其他,都抵不过自在客的才华。

    到底,还是有人哆嗦着嘴皮子:“你你凭什么你是自在客?若是虚假冒充?”

    柳若颜冷笑:“你们不过是因为我是女子,轻视我罢了,这样,你们当即出一题,我现场作诗,你们再看看,我是不是自在客。”

    文人们七嘴八舌地商量一番,此时是春季,天朗气清。文人们便道以“登高”为主题,写一首诗。

    柳若颜老神在在,这次,连三步都不走,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众人沉默。

    这写的不就是登高俯瞰大地后,内心的所感吗?实在是大气磅礴。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信了柳若颜是自在客。

    他们激动地围上去,争相表达对柳若颜诗词的喜爱,还有人拿出自己的诗,请柳若颜斧正。

    柳若颜哪里懂得作诗,甚至,文人们有的抒情时,写的草书,加上柳若颜本就不熟悉古代的字,她默写脑海里的诗集时,都要想好半天,才能写出对应的字。

    所以,柳若颜就连那些诗究竟写的是什么,是哪些字,她都不认识。

    柳若颜见周围人都狂热地信赖她,半点不慌,轻蔑道:“我从不替人改诗,若你要,现送你一首倒可以。”

    反正所谓赠诗,最后增加的也是她的才名罢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唯有张虚惨白着脸,被排挤在圈外。

    他是最崇拜自在客的,可是,可是自在客却当众侮辱他,而侮辱他的原由,竟然只是因为他喜欢她那梅花诗。

    当初有多崇拜,现在张虚身上就有多发冷。

    包括那李兄也是,李兄也站在不远处,看起来没脱离那个簇拥柳若颜的圈子,实则和他们保持了一些距离。

    见没人注意自己,李兄走过去,拍拍张虚的肩膀:“何必难过?不瞒你,我也同你有一样的感觉。”

    他带着丝怅惘:“自在客胸襟之大,可纳天下,从将进酒便能看出来,今日见了真人,我竟不知她唉,不提也罢。”

    是啊,柳若颜如同炸药桶,一点就炸,这等胸襟,怎么能写出那般豪迈的诗句?

    张虚更加痛苦,他甚至怀疑这个自在客究竟是不是冒充的,可是,她现场做了诗,确实有那等才华。

    张虚秉承着最后一丝,不想信柳若颜就是自在客的想法,大声道:“这位姑娘,你是自在客,敢问一句,你的文风为何那般多变,或婉约或豪放,看起来大相径庭?”

    他声音很大,一时之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柳若颜的诗词是抄来的,所以,谁质疑她,就是戳中了她的痛点。

    幸好,她的诗词都来自千年后,谁有证据证明她是假的?

    柳若颜深厌张虚不长眼,居然敢质疑她,惊怒之下,柳若颜冷着脸,吐出毒蛇般的话语:“依你之才,也配质疑我?当真是班门弄斧。”

    “本姐高兴时,便写气势万千的诗句,幽怨时,文风自然也就变了,你是妒忌本姐吗?”

    几句话,把张虚得身子摇晃。

    被崇拜者羞辱的打击感,太深太深。

    雅阁之中,云月玺皱眉看着张虚和柳若颜,道:“她这般行事,倒真以为那些诗是她的了?”

    听琴本来还不忿柳若颜的才华,闻言道:“姐,你是,柳若颜的诗不是她作的?她,她盗用别人的诗?”

    本朝厌恶作弊,尤其厌恶文场上的弄虚作假。

    昔年,有人科举作弊,得了高分,殿试时却是个狗屁不通的蠢才,皇帝大怒,不仅判他充军,更在他脸上刻了一个“抄”字,那人被充军,连自杀都不能,只能深深被钉在耻辱柱上。

    云月玺对听琴道:“等聚会完,你悄悄替我去请李、张二位公子,我有事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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