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檀色帘帐被挂起,屋里熏香清淡, 丫鬟铜盆水换了四五次, 谢琦才醒了过来。
架子上摆了盆景, 璧上彩画醉仙尘,边上挂了几卷字,似是乡里学究题的, 总之一言难尽。后来许久才知, 那是周大人亲笔……
她烧刚退, 伺候的丫鬟端来清淡食物, 正好遇见牛眼肥腮的周大人回来。
“娘子~”进来的中年男人穿了皂色官服, 肥胖的身材将衣襟撑满,面上有些发红, 看着就有点纵|欲|过度的虚胖之感。
外头寻了山匪子寻着一天都不曾寻到,若不是今日家中新得了一个还不曾碰过的美人儿, 心里怒火怎的能这般轻易灭了?
周大人接过丫鬟端着的饭食, 胖脸堆出来几分笑。丫鬟会意, 推门出去。
周府仆婢知晓他素来重色,其中长得稍微有些姿色的都被他得手过, 有几个还成了通房, 故此出去的时候怜悯地看了床榻上病的有些虚弱的姑娘几眼。不知是谁家的姑娘这般不走运, 偏生到了这个人手里。
谢琦虽是病的有些虚弱,此刻烧退了意识间也明朗起来,知道是遇见了恶心的人,抬手摸到了头上别的发钗, 攥入衣袖里。
那人笑得猥琐,一步步朝床榻边逼近过来,也不就着身后铜镜瞧瞧自己的嘴脸!
“你知道我是谁吗?”谢琦死死地攥着手中珠花发钗,声音都有些发抖。
周大人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端着饭菜过来笑,双下巴明显,“不管你是谁,进了周府,以后就跟着我姓周。若是伺候好了,提个偏房与你如何?”
谢琦心中恶心得要吐了都,她是郡主,几时受过这样的轻贱?于是,在他走过来时,用力翻了他手里的饭菜,瓷碗碎了一地,粥汤床榻上都洒了些。
她这一动作,周大人就变了脸色,朝地上用力啐了一口,“还是个烈性的!可惜今日娘子就落了周府~”不管多烈性的,待他将格窗掩上,衣带轻解,由不得不收拾服帖了。
罢黑底白靴将地上碎瓷片踢了踢,也不装模作样地行些虚礼了,作势就要扑过来。
谢琦心中到底是胆怯的,衣袖间珠钗朝他划过去,偏了几分力气,未瞅准方向,只在他油腻的脸上划了两道红印子,隐隐地渗出来几个血珠子来。
周大人没想到这一出,叫唤了一声,顿了片刻,越发往床榻边过来,胖手将娇嫩姑娘儿的衣裳上都扯了段布条下来。
谢琦从床榻上站起来,往边上避过,光裸的玉嫩的脚尖踩了地上的碎瓷片,没顾上疼痛,往一旁点着灯烛的架子上躲了过去。
美人纤足在毯子上留下了红血印子,随着她的动作血不住的往外流出来。
她站起来尚且虚弱,脚上又刺痛,额角冒了许多虚汗。
崔穆……
冷风重重地敲了窗棱,周大人奸笑着一步一步逼过来。
美人儿,快撑不住了呢……
谢琦手里攥紧了珠钗,消瘦的肩膀微微颤动,若是不能刺伤他,就从自己脖颈处扎进去。左右不过痛些……
外头风声更紧些了,月色冷人,在院子里头的枯草上。
俏丽的姑娘秋水似的眸子含了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从莹莹香腮,落到地上。
周大人那张肥大臃肿的脸一点点靠近过来,牛一样的眼睛紧紧盯着姑娘惨白的脸,随后上下量,不怀好意。
谢琦握着珠钗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到架子上,木架上白瓷盆景摇晃了一瞬,退无可退。
外头风声越发大了起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而来。
啪!
珠钗落地。
她往后摸到了架子上的一盆草,这回看得准,用力从周大人头上砸下去。
那张肥脸登时顿住,额角有血缓慢流下,碎土和草叶还粘在他头发上。
重重的身躯落地一声响,恶心的人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谢琦绕过架子,离他远了几步,抱膝盖坐在地上。
这会子疼痛的感觉上来了,尤其是脚尖那处,碎瓷片划的口子深,钻心刺骨。
她抖着手从裤角上扯一块布,扯了几次方才扯下来,忍痛咬牙将伤口包扎了。
也不知道周大人什么时候醒过来,谢琦准备缓缓就爬起来往外跑。脚尖处疼得厉害,她消耗力气过多,挣扎了几次都不能站起。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谢琦用力支撑自己爬起来,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挪,脚尖处绑着的布条已经被血染红,且血渗出来映在地上。
木门被猛得冲撞开,来的郎君藏青衣袍似是被夜间霜露湿贴在身上,微卷的头发带了湿意,看到她的一瞬眸色深沉得厉害,仿佛藏了汹涌波涛。
谢琦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自己的幻觉,有些苦涩地勾唇,脱力往下倒在了一个滚烫的怀里。
是他,是他来了。
……
将近子时,车轮滚过深山道,在寂静的夜里跟着风声月色一共碾压地面作响。
京里前几日接到莲心消息来了华阳几人,挑了照月阁身手最好的姑娘,同苑柳她们一道,此刻都在马车外头跟着。
长仪坐在车内,倚着摆在边上的四方桌,手中握着晶莹暖玉。
这时候,他应当是早就醒了吧。自己迷药下的不多,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时辰。
山林里枯枝响动,似是有人声。
车轿骤停,车内美人未动声色,将暖玉在手中握得更紧了些。
夜间回京的路不好走,暗处的人此时动手是早有所料。
长仪抬手微掀轿帘,月色映照下山路上不全漆黑,莲心带着人同蒙面的刺客应战。
刺客身手不算差的,来的人多,照月阁的姑娘们全力方才能支撑。
几番较量下来,寡不敌众,莲心她们已然是步步后退。
再如此下去,怕是真的要没声息的死在深山里。早知此时回京凶险,按形势却不能不回,长仪在赌。
蒙面的刺客均是一身黑衣,用的刀剑上也看不出标志,当真是半点痕迹也不留。要杀她的人十分慎重。
今夜极有可能就被困死在此处了……
空旷夜里马蹄声急促,月白衣袍的少年郎疯了一样,冲进刺客之间。
长仪心里一紧,他怎么来了!
裴锦俊朗的脸映照在朗月下,面色阴沉狠厉,黑眸冰冷,匕首刀子下去的力气重。
少年人动作太快太狠,稳住了局面。
裴锦未曾恋战,帮着莲心她们稳住之后边转身跑来车轿前,神色温柔地抱她下轿。
他身上血腥味重,月白衣袍上沾了血迹,怕她嫌弃,清凉的桃花眼里露出几分不安。长仪欲下来,此时不能拖累他。
他不许,抱得越发紧了,逆着风带她跑。
来时的马跑了许久,此刻厮杀中已经受惊倒下,不能用了。
有追杀的跟过来,裴锦心将她抱在怀里,用脚踢开。
到底是对山路熟悉,抱着她也能甩开刺客。
等到身后不见半点人影了,裴锦方才停住了,倚着老树喘气,婆娑月影撒到沾血的衣袍上,似是红梅点点。
“郎君放我下来。”长仪在他怀里,能看到到他手臂上受伤了。
“不,地上有虫蚁。”少年人低声在她耳边解释,嗓音轻柔带着哄意。不是白日,即便是寒冬,夜间山路上虫蚁也是不好分辨的。
长仪揪住他衣襟口叹气,这时候自己走了,莲心她们更容易脱身一些。她知晓回京路上是凶险的,却也难想到暗中那个势力竟然这般厉害,来的刺客不是常人。
“那就找个洞穴,将伤口处理一下。”她此刻才发现,对这个人,比旁人都要心疼许多。
裴锦点头,他在山上待得多,即便这里不是他的山头,顺着地势找到洞穴也不是难事。
少年人吹亮了火折子,四处照了一瞬确定没有虫蚁毒蛇,将她心放在地上,从怀里掏出来药粉四处撒了。
他是山匪,有时就夜半劫道,这些东西都随身带着。
洞穴里有些枯枝,正好聚拢在一起生了处暖火。
他身上有伤,长仪意欲过去帮他,被拦住,“瑶儿莫要被枯枝伤了手。”
这是什么话!是娇贵些,哪里就那般娇嫩了!
这些事都处理好了,裴锦方才坐下来,抱了瑶儿在怀里,心护着她。
“郎君将胳膊与我看看。”她随身带了些金疮药,可以撒上一些。
少年郎有些懵,一时不曾反应过来,有些无措地歪头看怀里人。胳膊上的那些伤根本算不得什么,他往常也不知道受了多少伤,这些就是不管都会自己好,故此不放心上。
长仪见他又是一副木木的样子,也不解释了,伸手就过去解他外袍衣带。平时不许他解衣带总是解,如今叫他解衣带了又听不懂!
裴锦红了脸,声嘟囔了一句“瑶儿……”
软绵绵的抗议没有用,长仪动作不停,顺手将他衣带抽出来放在一旁,心将他一个袖子脱下来。
他动作上自然不敢反抗她,胳膊顺从地拿出来,尽管面上已经红得不行。
裴锦儿生的美,胳膊上却不像面上那样好看,除却那道新划的口子,旁的疤痕虽是不显眼,仔细看确能辨认出。
少年人面上更红了,心里不安地冒泡泡,是不是难看得要紧,瑶儿又多看了几眼,会不会嫌弃?
如此一想,原本老老实实给她抓在手里的胳膊没忍住动了动,想要将疤痕多的地方遮掩遮掩。
“不要动。”长仪从拿出金疮药,往他胳膊上洒些,要撕襦裙边角来给他包扎。
裴锦慌忙拦住了,亮亮的桃花眼里又认真又羞涩,“会冷。”罢空着的那只手往自己衣袍上要撕。
只撕个边角哪里就会冷了?又不是娇娇弱弱的花枝子!
不过她不知道,在裴锦心里她比花枝子还要惹人怜爱,就是花枝子上颤颤的露,要捧手心里好好护着。
两人僵持了一会,长仪给他湿漉漉的眼睛看得心里软了,没撕自己襦裙,也不让他撕自己衣袍,微微抬起身摸到他身后解了他发带。
齐胸襦裙下鼓起的地方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无意识碰到他鼻尖上,柔软得险些让他流鼻血。
月白发带从乌墨柔顺的发上落下,束起的头发披散下来,瀑布一般。
发带总可以了吧……
裴锦委屈,有些弱弱的不情愿,没了发带瑶儿怎么帮他束发诶……
长仪恶狠狠,“再闹拿你衣带包扎。”这次果然就老实了。
边上一堆暖火明亮,姑娘低眉包扎的样子娴静淡雅。她手上动作轻,细嫩的指尖轻柔擦过。洞穴内寂静,只听得火堆里枯枝烧起来吱吱的响。
“痛吗?”长仪柔声问他,伤口虽是不深,却也不浅。
裴锦摇头,这点痛真的算不上什么,不过瑶儿指尖碰过的地方痒些。
包扎好后长仪怕牵动伤口,更何况他外袍袖子那里破损了,就不将他半解的衣裳穿回去,只松松地盖好,又拢了带绒的衣襟口。
是冬夜,即便有火堆暖着,也是寒凉的。
“瑶儿冷吗?”裴锦想把自己外袍脱下来盖住她,还没起身就被瞪了。
刚弄好的,你敢动一下试试!
其实他怀里很热,长仪靠着真的不冷。她顺势枕了他胸口处,反正都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好羞涩的。
坦白,不比刚去山上时的反感,如今自己也想睡他怀里,本能愿意亲近一些。
“郎君?”她在他怀里声唤他。
裴锦应了,嗓音带些沙哑,怕她冷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纤腰在手下,有些孟浪心思忍了片刻又起来,脖子上都红红一片。
“瑶儿是公主。”他舍身过来救自己,应当要告诉他。
“我知道。”裴锦不敢低头看她,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如果现在不要自己怎么办,想起来就好难受好难受……
长仪想了片刻,益州团练攻华阳山,想是山里消息传到了他这里,知道也不奇怪。
“郎君怎的知道骑马过来就我?”奇怪的是,他能过来如此之快。
裴锦有些不安,慌忙认错,大眼睛里都是可怜,“本意不想纠缠的,但是想起你此时回京恐怕有危险,就跟了过来。瑶儿,不要怪我好不好?”
他醒过来时真的不算纠缠了,瑶儿不要他了,他过去瑶儿会嫌弃的,所以默默抱着枕头颓废的。但是想到白日里有人投毒,怕她路上出事,就急忙骑马往京都方向赶。若是没有刺杀这一出,应该追到了就隐在暗处,不会出现在她眼前。
所以不要生气,不要不要我,不要赶我走……
他这个样子,怎么会怪他?
长仪抬手点了下他的鼻尖,“不怪你。”完在他怀里蹭了蹭,峨眉轻锁,“郎君,瑶儿只恨自己不曾习武。”
因为自己不曾习武,所以拖累莲心她们,害得裴锦受伤。皇姑母去后,自己羽翼几乎折尽,许多事都有无力之感。
十三四岁时随皇姑母登高楼,看江山,志得意满。那时在高楼上望新科状元郎走马折花归来,作诗献女君,自觉大梁日后都是自己的。皇姑母膝下无子嗣,有意传位给她,教她为君之道。
当时不曾想到,女帝早崩,其弟宁王继位,将自己的亲女儿长仪公主幽闭宫殿一月。一月之间,宫墙内血流成河。新科状元辞官归去,大梁三年未设科考。
原来,终日声色的宁王早就暗中勾结党羽,只是继位之后仍旧沉迷声色荒|淫。
她恨自己当年不曾习武,同皇姑母一般,执剑逼宫。四郎如今摄政,他可能,藏得比当年的宁王还要深。自己的人,竟然不能查到半点。
幽深洞穴里火光明亮柔暖,长仪靠在他怀里轻轻叹息,裴锦都快心疼疯了好么?
“瑶儿……”他软声哄她,薄唇在她额间花钿上轻轻一吻。
两人都愣了一瞬。
裴锦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彻底傻了。
怀内檀香醉人,自己又心疼疯了,加上之前有过偷偷亲她的经历,就没忍住!!!
然后,他没顶住瑶儿投过来的目光压力,舔了舔唇。
舌尖在薄唇上舔过,似在回味……
长仪原先面上是不红的,但是看到他舔唇的那个动作时,就红了。
少年人俊朗的脸映在火光下,面上红润,眸光灼灼,微卷的睫毛不自在地颤动,无意识的动作单纯却……将这四周都染烫了几分。很可能,他阿耶的后宫妃求|欢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瑶儿我错了我错了,你快看我真诚的眼睛。桃花眼含露,面色微红,更像……
“我,我……”裴锦极力想什么又不知怎么,困扰得要死,受伤的那只胳膊准备往后拐揪头发,被长仪先一步拉住手指不准动。不知道受了伤不能乱动的吗?
柔夷酥软,轻柔柔地勾了他指尖,像细羽挠过心间。
他挣扎的这一下,本就不曾拢好的衣襟散开,里衣跟着敞开,大半个锁骨都露出来,白皙紧实的胸膛微露。
长仪别了眼不看,凝脂玉面霞云流转,终于体会到了皇姑母为甚要好男色。若是侍君都像他这般,还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不怪人好男色的。
“自己将衣裳拢好。”
“哦。”裴锦虽是不舍得松开她的手,却也乖乖点头,准备将胳膊抬起来被瑶儿拉住,丝毫不挣扎地重新落下来跟她手贴手。
“我来吧。”长仪面上不红了,转回来用另一只手替他拢衣襟,这次动作上算不得轻柔,月白衣襟口的绒毛蹭得他下巴痒痒的。少年人没忍住颤动了一下,他虽是不怕疼,却最怕痒了。
动作落在眼里,长仪起了坏心,也不即刻拢好,借着拢衣襟的功夫拿衣襟口绒毛往他下巴上蹭来蹭去。
裴锦不敢反抗,动一下也不敢,就特别痒,脸上又红了,眼光飘来飘去,最后没克制住落在樱桃口上,喉结滚动。顺着瑶儿的动作还声哼了一下,他嗓音素来清润,如今又在空阔洞穴中,衬得低沉沙哑过了些。
这声音……若是有个过路的在洞穴口听到了,不知道要怎么想。
长仪知道自己玩过了,他怀里比方才烫人许多,并且漆黑的眸色也深沉起来,似有暗流涌动。
素手逃离了他衣襟口,裴锦轻喘了两下,努力移开目光,胸膛起伏,极力稳住呼吸。
若不是心里怜爱她要死,以自己的力气和此刻的情动,莫要那诱人的樱桃口要仔细品尝,怕是襦裙都不能给她留一个完整的。
寂寥的夜里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像是一两个人。
裴锦察觉到了,快速将火堆熄灭,搂了长仪到洞穴更里处去。
长仪也听到了人声,想是这群刺客杀心急切,往四处的山里搜过来。
“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应该是找不到了吧。”似是有人朝洞穴口探了一下,“这里也没有。”
“先回去吧,那几个往华阳县里逃了,正好回去问老大。”中间有人接了话。
长仪在暗处靠在裴锦怀里不语,果然,这群人在华阳跟着他们。
外头似是还有几个附和了,脚步声便逐渐远了起来,应当是在往回走。另外,能听出来莲心她们逃掉了。如此,就好。
待外头山间有恢复了寂静,裴锦心抱她出来将火堆重新生起,暖黄的光亮充斥了整个洞穴。
他怀里暖人,仿佛隔了外头一切危险,长仪有些困了,抬手揪了他的衣襟闭眼。刺客们去华阳了,一时不会回来。
……
山里早间凉得很,又是冬日,边上火堆不知何时已经熄了。
长仪往衣袍里缩了缩,方才觉得不对劲,月白袍子将两个人盖住,裴锦裸露的胳膊横在她身上。
叫他不要脱,还是脱!
有了衣袍的遮盖,虽是冷些,尚且能撑住。
长仪伸手在他怀里探了探,胸膛上滚热的,又从他里衣往背后探,虽是不及怀里滚热,也不凉。
没冻着就好。
她不曾想这样一探裴锦就醒了,连带着还有不该醒的那部分。
“瑶儿?”裴锦低头唤了一声,嗓子干哑,桃花眼里迷迷茫茫,似是在问她自己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早间就要被这样“惩罚”。
长仪看回去:你还有脸问,谁准你脱衣服的!
她坐在他腿上,两人中间没完全贴着。加上他怀里素来滚烫,又习惯性红脸,故此虽是察觉到了些不对,也没往深处体会。
待自己好不容易恢复过来,裴锦重新将火堆生起,此时天色尚早,若是这个时候出去,太冷了些。“瑶儿饿吗?”
长仪摇摇头,昨晚也吃了些,此时并不觉得饿,不吃早食也是可以的。
“郎君认得这是哪里吗?”昨夜他抱着她胡乱跑的,也不知是随意跑到了哪个山头。
裴锦往洞穴外看了一眼,冬日色冰凉,枯草上似乎还带了些冰霜,随后摇头,“不过下山是能找过去的。”
他于这片熟,纵使一时不知道是哪个山头,下了山便能分清了。
“瑶儿还回京都吗?”裴锦提问,亮闪闪的眼睛期盼地望过来。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
长仪笑了,摇头,“先回华阳县城。”莲心她们都在县城里,这时候想回京都,也回不了。更何况,刺客们回到了县城里,正好回去查看。毕竟华阳街头,他们不敢明目刺杀。
不若以己诱之。
火堆渐渐暖了起来,早间带来的寒意被驱散。
长仪起身将他衣服拿下来,“穿好,我不冷了。”
裴锦乖乖点头,月白袍子盖了瑶儿一夜,香气酥人。等到系衣带的时候,突然被扑了满怀。
长仪惊叫了一声,抱了他劲腰,埋在他怀里。
“有蛇。”姑娘家的声音软出水了。
裴锦回头看,洞穴里头缩了几条冬眠的蛇。昨夜不曾看清,还以为是没紧要的枯枝。
长仪埋头在他怀里不起来,也不给他好好穿衣,自己素来对这些怕到不行。
“莫怕莫怕。”裴锦心拍她纤细的背哄着,黑眸里杀意一闪而过。若此时用火烧死,难免那几条蛇会蠕动,或许比现在这样子更令瑶儿害怕些。
“它们不会过来的。”
长仪还是不起来,就想抱着他,让他在自己耳边细细哄很久才起来。她虽是嫡公主,阿娘却去的早,兄长在时也肃正清冷,这些年没和人这么娇|缠过,自己也未曾发觉太依赖他了。
……
京都连飘了几日雪珠子方才放晴,化雪时更冷,宫人端了火炉进青鸾宫。
颜修正伏案看折子,头也不抬。
待到他手里的折子看完了,慢慢地与自己倒茶水时,等着的人方才心回禀到,“益州那边失手了。”昨夜失手的,他今日消息就到了。
颜修点头,俊美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将杯里斟满了茶才开口道,“无事。”大梁嫡公主深陷匪窝,在京中传了遍地,效果比他想的要好。即便回来了,又如何呢?进了匪窝的,又不是进的道观,自然不清白了。大梁,能容得下一个如此不清白的女帝吗?
“华阳那边不要动作了。”男人抿了一口热茶,神色极淡,底下人一时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前日要杀,今日又不杀了,太无常。
“人到了北方了吗?”颜修目光轻轻扫过底下人。
“大概明日就能动手。”
“别留痕迹。”
“圣人似有查长安公主的意思,许是开始怀疑公主……”底下人聪明,话点到为止,不该出口的一点没。
颜修抬起御笔在折子上勾了一道,“圣人伤势愈重了,一直也不见好。”
回禀的人心惊了一惊,“太医院回,圣人伤势重,许是救不回来了。”
座上的男人勾唇笑了,唇角淡漠,“圣人伤势重,时常惦念着要人来看看。”不必多久,京都世家中该都知道了,那时候驾崩也不突兀。“刺史都到了州县?”
“好些都到了。”
颜修点头,乌烟瘴气的东西,该有人来收拾收拾。
“长安公主到了。”外头有人道。
到底跟他多年,懂他这些心思,为首的使了个眼色,带宫人们都退下。
刚过十五的姑娘蝴蝶一般飘进来,斗篷上的兜帽在她脑袋后面摇摇摆摆。
姑娘和退下的宫人们擦肩而过,跑到他桌案边坐在软凳上。
原先他桌案边是没有软凳的,长安总爱往这边跑,后来就加上了。
“阿姐怎的还不写信给我呢?她到南境了吗?”坊间话传得很,宫里却没人敢告诉她。
颜修随口应答,“许是忙着。”
“四哥哥,李家秋露姐姐昨日递帖子请我过去赏梅。”十几岁的姑娘,藏不住心事,话间没忍住脸红,水灵灵的眼睛看向地面。李侍郎家二公子风华正茂,俊雅脱俗,跟她话时守礼,又总是带着温柔笑意。
她阿娘去的早,也不很受宠,这些事没人替她想着,自己羞涩许久才敢过来告诉素日最亲近的四哥哥。长安最信颜修了。
颜修果然就笑了,抬手摸摸她发顶,又替她将掉进衣领里的头发弄出来拨好,“想去就去,多叫几个人跟着,李家二公子我也很喜欢。”
长安听他这么直白出来,害羞地立刻把白嫩嫩的脸埋到他袖子里乱拱,“四哥哥不要乱。”
这里的不要乱就是,我还要听许多许多关于他的事。
可是颜修又不了,只叮嘱她多穿衣,手炉带好,就开始赶人。长安知道他有些累,四哥哥摄朝政之后,总是看折子看到很晚。如此,也不黏他了,欢欢喜喜地往外跑。跑到门边上不忘回头来对四哥哥笑,一双杏眼弯成秋水,四哥哥最好了~
退到暗处的侍从重新回来,立在边上伺候。
颜修批了几个折子突然问,“李侍郎家二公子可有官职?”
“还不曾领官职。”
“那就给个地方文职,一辈子不用回京了。”话的人面色漠然,“开春重设科考,在这之前让他出京吧。”
跟他的人何等聪明,立刻了然,“是圣人的意思,长安公主也会懂的。”
作者有话要: 四郎是狼。
喵呜喵呜,明天有事情,稍微停一两天,之后会多更一点哒,爱你们爱你们~~~后面绝对日更了,信我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