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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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宵确实有这么一个老师, 很多年前将还是婴儿的他在荒野里抱回去, 后来让他和一众弟子一同修炼,也为他的怪病尽心竭力寻求医治之法, 待他亦师亦友,又如同父亲一般关怀备至,最后也的确是死在沈清宵手里。

    这位扶余老师出自东岛扶余氏, 那个氏族听闻早已灭族, 没人知道他的详细名字,只知道他亦正亦邪,靠着一柄青雀剑在正魔两道出名声。他曾只身独闯魔道斩杀魔头, 几乎是正道魁首, 也杀了同道好友从正道叛出, 与魔道中人为伍,百年前几乎无人不识君, 据闻他仇满天下, 后来遭到反噬,从此消失在人前多年不再出现。

    这样的一个人可谓是一个传, 但他名声不算好,如果他一直在正道, 如今他该是德高望重人人敬崇,但他后来叛去魔道,一世声名尽毁, 可他又并非投往魔道, 他也从不给魔道的人面子, 两面皆树敌,于是两道提起他,都是一言难尽,纵然如此,也难以遏制对他手中那天下第一剑的狂热崇拜。

    但有些人似乎忘了,青雀剑是因扶余名声大噪,跻身天榜名剑榜首。他在巅峰之时,已到了大乘期。

    多年来的失踪,很多人以为他不是陨落了便是飞升了,但绝对无人想到,他二者皆不是,他竟在无霜宫隐匿身份一待就去二十年年,最后又死在自己一手带大的学生剑下,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众人定会唏嘘不已。

    沈清宵三言两语将那些过往简洁道来,“他当年失踪,其实是重伤逃窜,是沈缘收留了他,他们曾经又是至交好友,沈缘曾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他为了报恩便留了下来,同时,也在寻找他的妻儿。”

    江何好奇道:“他的妻儿?”

    沈清宵点头,“我曾听他过,他这一生听过太多谎言,做过很多错事,后来叛离正道是他认为自己前半生做过唯一正确的选择,但这个选择伤害到了他当时还怀着身孕的妻子,因为他杀了他妻子的亲哥哥,所以他的妻子不愿再见他,从此远走天涯。他来魔道,也是为了找到他们,不料半路遇上截杀,才让沈缘救了他这回。”

    江何道:“他对你很好吧?”听得出来,沈清宵口中诉着的不仅仅是一个学生该知道的,至少他此刻怀念的神情证明他也很在意这位老师。

    沈清宵轻笑一声,“的确。他有很多弟子,不过大概因为我是唯一一个由他捡回来,亲手带大的弟子,他对我要比其他弟子更好。”

    江何脑子闪过一道灵光,又问:“那他的妻儿找到了吗?”

    沈清宵摇头。江何便看着他,眼底深意不言而喻。

    沈清宵好笑道:“不是我。他妻子走时正怀着身孕,不知是儿是女,也不知道最后生下来了没有,将近十年来踪迹全无,我是他十年后在山下捡到的。”

    江何有些尴尬,还以为沈清宵是扶余的儿子,结果不是。

    沈清宵垂下凤眸,嘴角笑意也淡了几分,低声叹了口气,“他和沈缘有过约定,会帮他培养弟子,壮大无霜宫,因为当时沈缘正在准备飞升,他担忧自己走后少主无法驾驭无霜宫一众旧人,老师便应允了,也教出来许多弟子,只不过若是沈缘不满意的话,那些弟子随时会丧命,老师也提出过异议,同沈缘争执不下数十次,最后他实在是管不了,只好鞭策弟子们全力修炼,免得被筛下去,只会是死路一条。”

    江何大概能想象出那么一个模糊的画面,时候的沈清宵和一众师兄弟一同修炼的画面,但他时候似乎资质不太好,必须比旁人勤奋数倍,以盼勤能补拙,但他运气也不算太差,总能险险合格,和生死一线数次擦过,也浑然不觉自己曾经一脚踏入阎罗殿。

    沈清宵似乎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能看出江何在想什么,他:“因为老师的弟子中唯有我是个例外,是他亲自捡回来的,他对我付诸的感情也更深,所以沈缘会对我网开一面,从不挑我的错处,也完全当我不存在,他那时大概是想用我牵绊老师,也是这个原因,他没有在那时就对我下手。”

    沈昀曾经过的话江何现在还记得,旁人口中的话和沈清宵亲口所言,江何理应相信沈清宵的,但是这个事,他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他是怎么……死的?”江何问这话时,心翼翼地看着沈清宵的脸色,他越是这样平静,江何就越是为他担心,他怎么可能这么平静?

    “是在出师那一日。”沈清宵回忆道:“当时,老师和沈缘的二十年之约将至,沈缘也已然渡劫失败退居天穹殿养伤。老师,沈缘会亲自出试题考验我们,待我们出师后他便会离开,专心去找他的妻儿,那年的试题……”他微垂下凤眸,似是敛去了什么,低声道:“是进雪松林找到雪幽草。”

    江何惊呼出声,“雪幽草?”

    他很快想起来沈昀跟他过的话,寻找雪幽草是他们出师时的考验,没想到扶余也是死在那时。

    已然过去了几十年,沈清宵如今回想起来,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仿佛当年一剑杀死扶余的不是他自己,他也可以轻松地将事实出来。

    “是,那片雪松林是天穹殿的禁地,雪幽草就在禁地深处,要取雪幽草并不算难,难的是……”沈清宵平静地:“在禁地里设下阵法,用邪术以扶余的性命为阵眼,他若不死,死的就是他曾经一手带出来的所有弟子。”

    江何倒吸口气,“沈缘也太歹毒了。”

    沈清宵看向他,问:“你怎么就知道是沈缘所为?”

    江何理所当然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沈清宵笑了一声,当真点了头。

    二人话间不曾察觉到大殿的门轻轻开了一道缝隙,而后又缓缓合上,一人正听到他们刚才的话,脚步一顿,而后慢慢地朝他们靠近。

    “当时进去的其实有十几人,老师本该是在禁地外的,沈缘告诉他这个规则后,他毫不犹豫就闯进来了,那时阵法中仅剩下六人,我和棠儿、阿凉、沈昀,还有许无忧和天穹殿的沈宣,老师却也无法破阵救我们出去。”

    “所以他让你们杀了他?”江何觉得自己已经触摸到真相了。

    沈清宵没有直,“他向来对所有的弟子都很好,他仁善正直,教导的弟子大多如此,没人愿意动手,可要杀他的任务,他偏偏挑了我。”

    江何心底一沉,在那种情况下,扶余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们活下去,可是他却让沈清宵动手。

    那时的沈清宵在想什么呢?

    他当时还是个为弱冠的少年,一手抚养他长大的老师,会在他病发时整宿整宿为他渡灵力的老师却要他亲自杀了他,沈清宵要怎么办?

    他最后还是动手了,也落得一身骂名,扶余让他必须承担的骂名。往后所有人起他,都会指着他的脊梁骨,嘲讽他是个连师父都敢杀的人。

    但仔细一想,扶余只是想让他活下去,他杀了扶余,斩断他们多年师生情谊,沈缘满意了,也放心了,才开始重视他,让他到无霜宫去任右护法。

    沈清宵有些话并未全出来,江何也不想再逼他,他身为一个局外人都觉得寒心,更何况是沈清宵?

    江何抿了抿唇,不自觉语调也放得轻缓许多,安慰沈清宵道:“是沈缘的过错,是他要杀扶余,却要假借你们的手,他早有预谋。”

    沈清宵却还笑得出来,仿佛已经没什么大不了,可杀了扶余后他虽然越爬越高,结果却是昔日同门好友反目成仇,也留下一个弑师的罪名。

    江何觉得他的笑刺眼得很,皱眉道:“那他为何要杀扶余?”

    沈清宵哂笑道:“从前我以为,是因为约定期限已至,沈缘不愿放他走,后来,我奉少主之名再进禁地取雪幽草,才知道并非如此。”

    江何问:“那是为何?”

    沈缘不肯放扶余走这个理由未免太牵强,他自己听了都不信,但沈清宵的他都信。若非被逼,以沈清宵从不滥杀无辜迁怒他人的性子绝不会杀害自己的师长,而且最后沈凉和沈棠还一直帮着他,这本就是冤屈。

    沈清宵摇头,“现在不能。”

    江何撇嘴,不就不,他也不是很想知道,他道:“你不是过许无忧喜欢扶余吗,那你当初杀他的时候,她……她知不知道真相?”

    “活下来的六人后来大都知道了真相。”沈清宵眸中闪过一丝讥讽,“扶余死后,沈缘对外称他是正道奸细,要盗取无霜宫机密,所以才在他计划得逞,要逃走之前杀了他,可是纸包不住火,该知道的,所有人都知道。”

    “那许无忧为何还帮着天穹殿和沈缘?还有那个沈宣。”

    沈清宵侧眸扫了眼地面光影,约莫见着有个影子在动,他也不在意,反倒还将江何抱得更紧,微眯起凤眸,满脸愉悦的靠在他肩上。

    “人心难测。许无忧是沈缘的义女,她姑父也是沈缘的左右手,就算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她无法背叛沈缘,况且她是亲眼看着我杀了扶余的,她做不到去恨沈缘,只能将所有恨都放到我身上。总之我与她没有半点关系。”

    江何苦笑,前面还的好好的,末了那话怎么听着这么古怪,沈清宵这是在他面前和许无忧撇清关系吗?

    沈清宵想起什么,又道:“她恨我也不是没有缘故的,我先杀了扶余,欺师灭祖,后又夺位,亲手斩杀了少主。她是沈缘的义女,也是沈缘为少主挑选的炉鼎,她那时本该快要嫁给少主了,可惜迟了一步,人就被我杀了。”

    江何感慨道:“这么来,你不但杀了人家年少时恋慕的老师,还杀了人家的未婚夫,难道她这么恨你。”

    沈清宵安然靠着他,“谁知道呢,或许她对少主已经情深至此。”

    江何也深以为然地点了头,因为许无忧对沈清宵真的恨意很大。

    可是当年扶余死时她分明也是该知道真相的,初恋死了,未婚夫也死了,皆是死在沈清宵手下,她活生生守了望门寡,岂能不恨沈清宵?

    “胡言乱语!”

    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怒喝。

    江何吓得浑身一僵,这是许无忧的声音,果然白天不能人晚上不能鬼。沈清宵却无半点惊讶,他不紧不慢睁开眼睛,连动都懒得动,抱紧江何细瘦的腰肢,也不让他回头。

    许无忧满脸怒容,走到二人面前,先是劈头盖脸地怒骂,“谁喜欢少主了?沈清宵,你不要胡八道!”

    江何顿感心虚,果然不能在这里太多话,外面的人都在听着呢。沈清宵则神情自若,“不是便不是。”

    “你!”许无忧怒指沈清宵,气得手发抖,半天不知要什么。

    江何试图补救,“我们只是猜测而已,如果不是,那得罪姑娘了。不知道姑娘突然到来是有什么事?”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来这玩的吗?”许无忧总算找到切入点,冷冷看着二人,“这是天穹殿,你们是被关起来的,一点自觉的都没有!”

    沈清宵皱着眉头坐起来,因为牵扯到伤口,他另一手轻轻捂住了腹,虽然是坐着仰望结界外的许无忧,他却也不曾露怯,“你来作甚?”

    闻言许无忧脸都黑了,江何忙抱住沈清宵肩膀护住他,干笑道:“无忧姑娘,莫非是沈缘要杀我们了?”

    许无忧道:“你再是想和他做苦命鸳鸯,现在也还没轮到这个时候。”

    沈清宵顺从地靠回江何怀里,一点也不在乎会被别人看到。

    江何心思全不在这上面,嘴角抽搐着问:“那姑娘来所为何事?”

    这话像是把许无忧问住了,她脸色更难看了,瞪着二人许久,才瓮声瓮气地道:“无事就不能过来了吗?义父让我来看看你们死了没有。”

    沈清宵道:“他竟如此好心。”

    要不是认识沈清宵有段时间了,知道他不是会废话的人,江何就玩忽略他话里的嘲讽之意,还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住嘴,这么明摆着拆人家台,没看到许无忧的脸已经黑如墨斗了吗?

    许无忧果然气冲冲地转身就走,自然没人挽留她,二人眼睁睁看着她走出十几步,她又调过头来,黑着脸跑回来,把什么东西丢了进来。江何下意识伸手接住,发现是个药瓶。

    “可别病死在这,晦气!”

    原来是给沈清宵的药,江何有些吃惊,他知道许无忧恨沈清宵,可没想到沈清宵如今受伤被困,许无忧非但没有落井下石,还给他送药。

    许无忧冷哼一声,这回真走了,不过要到大殿门前时,沈清宵冷不丁开了口喊了她的名字,“许无忧。”

    闻声她停驻下来,没有回头。

    江何拿着药瓶一脸好奇。

    沈清宵坐起来,望着她后背道:“扶余是被谁害死的,你心知肚明,继续为沈缘卖命于你而言没有半点好处,别忘了,他收留你本就是为了给他儿子当阴阳炉鼎,除此之外,他能利用你的,只有你对我的恨。”

    许无忧回头冷笑,“那与你何干?”她又道:“就算你杀老师是被逼无奈,杀少主是为了活下去,那还有其他人呢?这些年来,天穹殿的旧人一个接一个失踪陨落,这些都是你无霜宫做的,你还有脸让我背弃天穹殿?”

    还有这回事,江何看向沈清宵,惊讶之外又觉得很正常。

    沈清宵夺位上任无霜宫宫主快二十年,一部分无霜宫旧人不服,便退回天穹殿追随沈缘,沈缘多年不出关,沈清宵也一直在养伤,但双方仍是敌对的,多年来会有伤亡也属正常。

    可沈清宵认真道:“我从未错杀过天穹殿的人,即便是有人会来刺杀我,除非穷凶恶极,最后我也都放了,不信你大可问棠儿。我答应过她,不会牵连无辜,更不会伤害你们,你与她多年姐妹,连她的话也信不过吗?”

    许无忧断然摇头,是半句话也不信,“这二十年来天穹殿每隔一段时间便丢一人,我姑父和几位长老都没了,不是无霜宫做的那会是谁?”

    沈清宵仍是坦然,“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追查,我倒想问问是谁在挑拨离间,诬陷无霜宫杀了那几位长老。”

    “你才是在挑拨离间。”许无忧这话像是在牙缝里抠出来的,一双遍布着红血丝的眸子死死瞪着沈清宵。

    “若连棠儿的话你都信不过,那我也无话可。”

    许无忧定定望他一阵,还是调头走了。沈清宵在她背后道:“你若有空,可以去禁地看看。”

    “你什么意思。”许无忧伸向殿门的手停顿在半空。

    沈清宵道:“扶余死在那里,他的剑和他的魂都在那里,我是拿走了他的剑,剩下的,你可以亲自去看看。”

    许无忧似是被动了,犹豫须臾,但很快,她神色冷凝下来,不再停留,开殿门便出去,也不再回头。

    外头的风雪泄露进来几分,彻骨的寒意让江何裸露在外的脖颈立时竖起汗毛,幸好很快门又关上。

    江何搓了搓手臂,问沈清宵:“你们在什么哑谜?”

    沈清宵捂住腹部一脸痛苦,眼里有些的委屈,不言不语,咬着嘴唇看他,诉求很是明显。

    江何心下翻了个白眼,还是将他抱了回去,他身上因为受了外伤正在持续高热,热乎乎的,抱着倒是挺舒服的,江何试图服自己。

    “许无忧心底不坏,或许会用得上。”沈清宵重又抱回江何,靠在他肩上深吸口气,感觉他身上温暖舒适的气息萦绕在鼻间,这才满足。

    “你想利用她?”他一直靠着江何,江何其实也有些累,不过没出来,放任他这么抱着,一边开了许无忧给的药瓶,轻轻嗅了一下,眉梢倏然挑起,“是还丹,手笔可不,她真的很大方。”他把里面的丹药倒出来,塞到沈清宵嘴边,“吃了。”

    沈清宵也不怕有毒,毕竟是江何检验过的东西,让他吃他便张口服下了,丹药入口即化,虽然有几分苦涩,因是上品丹药,果真很快一股暖流自喉间滑落,流向四肢百骸,瞬间驱逐开疼痛与寒冷,沈清宵舒服得轻叹出声。

    “怎么样?”江何问。

    沈清宵点头,脸色恢复红润,按了按腹部伤口处,“好多了。”

    还丹不会让他伤口快速痊愈,只是让他尽快恢复体力罢了,不过在这阵法里,他就是有再多的灵力也用不出来,所以还是有些大材用。

    江何看他这幅虚弱狼狈的样子又好笑又觉可怜,这都是他自找的,他不知道沈清宵在盘算什么,也不方便在这问他,毕竟隔墙有耳,门外还有人,只好问他:“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沈清宵疲惫地缓缓闭上眼睛,“等吧,等沈缘出手。”

    “这还不算出手?”江何低声问,目光警惕略过门前。

    沈清宵抿嘴笑着,摇头道:“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到何时才是时候。江何一肚子困惑没敢问,就这么坐着,沈清宵忽然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他拉下来,抱着他躺在地上,然后给他盖上外衫。

    沈清宵柔声道:“睡吧,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此事我能解决。”

    江何身上僵硬,别是他,系统也被吓得一双淡金色的猫眼瞪成铜铃,它孤零零被丢弃在一边,呆愣愣地看着眼前搂在一起睡的二人,而后迅速背过身去,怕被灭口,如此江何连找系统挡箭都没用了,心下哭笑不得。

    “我不困……”江何叹了一声,他准备告诉沈清宵实情,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无法接受沈清宵的情意,他甚至不是原本的江何,他要回去飞升。

    “可是我困。”沈清宵抱住他,用那双含情凤眸直直望着他,他也不介意此地简陋,二人如何狼狈,他还勾着嘴角笑道:“我从被遗弃,扶余是我的第一个亲人,后来是棠儿,她要做我妹妹,但我知道自己恐怕活不长,我也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我也会不择手段。来找雪幽草是我骗了你,阿凉的却也是真,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在那之前,我想清除会伤害到棠儿的威胁,也就是天穹殿,还有……”

    江何最听不得这种话。沈清宵自被遗弃荒野,是扶余将他救走养大,可他却不得不杀了扶余,背负的不只是骂名还有一生也放不下的自责,他是高升了右护法,可少主对他只有羞辱和嫉恨,他身为一个男人,被迫穿上裙子,这一穿就是多年,连他自己也习惯了吧,所以他在锁阳仙城易容成女子时是那么自然,那么不当回事。

    可就是这么一个为了活下去连男人尊严都能放弃的人,成了魔道五大宗门之末的无霜宫宫主。

    “还有,”沈清宵道:“现在我有了你。”

    江何差点绷不住,赶紧岔开话题,“你时候是什么样的?”

    那时有扶余护着,还有沈棠这个妹妹一直跟着,当年少年的他,会否也是意气风发,张扬耀眼的天之骄子?但也不像,他资质不好……

    江何还在琢磨着,沈清宵已笑道:“以前的事都已过去,如何暂且不提,现在,我是你在乎的人。”

    江何闻言很想反驳,沈清宵接着:“你是除了他们外唯一想要我活着的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江何早就知道他可能活不长,所以才会更怜悯他,他虽然不能接受沈清宵的情意,却也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的。他猜沈清宵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毕竟他们才刚过扶余,可沈清宵的话又让他很是语塞,他要怎么委婉的告知沈清宵他真的没如他所愿喜欢他?这家伙是哪来的那么多骚话?而且好老土……

    他没再提从前,也不去提将来,约莫是理智仍然占据上风,他选择略过这些敏感的话题,也不忍心在这时破他的幻想。等他先好起来吧,江何现在只能这么想,他心里还想着扶余的事,怕沈清宵也还在难过,便提议道:“不如,我跟你我师父吧?”

    沈清宵再次被含糊带过,皱眉道:“那天那个紫衣人?”

    江何以为沈清宵又在嫌弃他的真身,心下那点莫名的愧疚消了大半,“不是他。算了,我不了。”

    才想起来江有容不知道有没有师父,他还是少一点吧,虽然他真的很想告诉沈清宵他不是原来的江有容,他就是沈清宵讨厌的那个人。

    沈清宵也不勉强他,只是江何这句话像是真让他起了什么疑心,他静静看了江何一阵,才揉了一把他后脑勺,道:“好,不想就睡吧。”

    “嗯。”江何闷闷应声,心不在焉枕在他手臂上,双眸失神望着阵法和屋顶,眼底映着一道道血光。

    不大的阵法结界之中,二人躺在冰冷而用朱砂画着繁复阵法的地面上,阵法灵力流动间,诡异的金红光芒洒在二人身上,照得一地鲜艳。

    看着江何,沈清宵眼前忽然略过那双幽深神秘的紫眸,他恍惚一阵,轻声问起,“这两天有出去过吗?”

    江何下意识摇头,按道理他这几天都被困着,怎么可能出去。

    沈清宵看着他所有所思点了头,“也是,你出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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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容现在还不是特别喜欢夫人,只是有一点点好感,他自己觉得是怜悯和友情(: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