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宽刚推开门,入眼便见元仲辛不怕死地扶着桌沿给自己倒茶喝,他心头一跳,赶紧上前,语气不禁带上几分恼气:“元仲辛,你干什么?”
元仲辛的茶都还未吞入腹中,就被推门而入的王宽吓了一跳,差点没被呛死。
王宽一手夺过元仲辛手里的杯子,扶着他一步一步退回到床边,看着元仲辛安稳坐下,他才稍稍定心。王宽蹙着眉转身给元仲辛重新倒了一杯新茶,一边递给元仲辛一边念叨:“我不是叫你不要轻易下床么?你想自己的身体落下病根吗?”
元仲辛轻轻地揉了揉胸口,抿嘴不满:“你以为我想啊?你自己出去吃饭吃这么久,我躺床上都快渴死了,那时候你在哪?”
元仲辛这么一抱怨,王宽倒是愣住了,他方才出去很久了?
元仲辛瞟了瞟他,知他心中所想:“你出去都快一炷香的时间了。”
王宽抿抿嘴,自知理亏,对着元仲辛歉然一笑:“下次不会了,你饿了吗?我去给你热些清粥吃吧。”
元仲辛像是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嗯。”
王宽转身离开给他热粥去了,元仲辛偷偷看着他的背影,暗自想:看他对自己这般反应,这会儿应该是没生气了吧。
第二日,便是陆观年给的五天期限的最后一天,这天不仅要选出第七斋的斋长,更要公布元仲辛他们入秘阁以来的第一个任务。
老贼,岳军校和梁竹三人接在场,当梁竹瞥到受伤的元仲辛时,他的脸色依旧很烂,但眼中的敌意已然没有之前那般深重了。
斋长的结果,出乎了赵简他们的意料,韦衙内在三位老师的“力举”下,成为了斋长。
对于这个结果,元仲辛和王宽都是一脸淡然,仿佛早就预料到,赵简一脸不服,景,薛映和陆观年则是诧异不已,老贼和岳军校就算了,怎么连梁竹都倒戈在韦衙内那一方?
其实,还是元仲辛支的招。
乍一看上去,比之贪钱的老贼,不好拂了殿前太尉面子的岳军校,梁竹是最铁面无私的那个,但韦衙内劝服他选自己只了一句话:“我与元仲辛素来不和,若你选了我当斋长,元仲辛肯定没好日子过。”
不让元仲辛好过,梁竹求之不得。
赵简愤然地看着事不关己的元仲辛,暗暗咬牙,她就知道,又是元仲辛从中作梗!得亏自己昨日还对他有所改观!呸!
感受到赵简怒火烧眉的眼神,元仲辛回以一个贱兮兮的笑容。
斋长选完了,三个老师也就不需要继续呆着了,便陆续离开了学斋堂。
陆观年扫视了底下的六个学生一番,沉声道:“现在来一下你们明日需要启程去的地方。”
除了元仲辛兴致缺缺地研究着桌上笔墨,其余人皆是神色一凛,面上认真了不少。
“你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叫做清河镇的村子。”
啪嗒。
王宽扭头,发现元仲辛手中把玩的毛笔掉落在地,几滴墨水沾染在浅蓝色的学袍上,十分显眼,后者神色如常,不慌不忙地将毛笔拾起,夹在手中把玩着,仿佛听不见陆观年方才的话一般。
王宽见他无碍,便继续留神着陆观年。
“我们要做什么?”赵简问。
陆观年:“一个月前,开封周边的村镇出现了数起人口失踪案,你们可知道。”
王宽点头:“有所闻。”
一个月前,开封周边各地都上报了不少人口失踪案件,但因为失踪的都是些社会底层的人,官方根本没有给予太多的关注,将之归为普通的失踪案处理。
“最近有人发现,那些失踪的人口全数出现在了清河镇里,家属前往认人,却发现他们根本不认得自己的家人,就好像失忆了一般,什么都不肯跟家属回去。”
韦衙内一头雾水:“还有这等事儿?”
景轻飘飘地问:“会不会是认错了?”
陆观年好似被这离奇的失踪案困扰依旧,眼底无奈,他摆摆手:“一两个认错还有可能,整整数十个人一同认错,这事发生的可能性太了。而且发生失踪案的虽都是些村镇,但人口登记做得还是很全面,用官方名册来认人,错误几率很。”
王宽等人面面相觑,自出生来,都未曾遇到过这般怪异的事情。
陆观年点了点敲铃:“你们这次的任务,就是去调查清楚清河镇与失踪案的关联,明日辰时三刻准时出发,至于元仲辛......”
王宽心中一紧,瞟了瞟身边的元仲辛,惊觉对方破天荒一言不发地盯着陆观年。
“你伤势未好,这次任务就先不用去了,好好呆在秘阁养伤。”
元仲辛面无表情,眸色深沉,蓦然间,他嬉皮笑脸地出声:“谢谢陆掌院关心,学生一定好好养伤。”
王宽颇为惊异地看着元仲辛,赵简他们更像是见鬼了一般目瞪口呆。
元仲辛居然喊了“陆掌院”?
陆观年却是呼吸一滞,在元仲辛话的那一瞬间,他莫名生出了被人彻底看穿的念头,但元仲辛的表情并无异样,又让他误以为那是错觉,他清了清嗓子:“虽然有任务在身,但也要把自身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凡是力所能及。”留下这么一句话后,陆观年便离开了,元仲辛的双眼像面窥心镜似的,让陆观年发虚不已。
王宽望向元仲辛,方才的他明明与往日无异,依旧笑嘻嘻的,可王宽就是觉得哪里出现了问题,但深究下去,王宽还是找不到答案。
韦衙内一脸惊奇地看着元仲辛,手指戳了戳他的手肘:“元仲辛,你居然还会喊陆观年陆掌院?”
元仲辛懒得看他,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尊师乃学生之道也,为什么喊不得?”
韦衙内的脸顿时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夭寿了,元仲辛居然还有懂“尊师”的一天。
然而,众人再怎么惊骇,还是早早解散回寝室收拾行囊去了。
元仲辛不用收拾,悠悠然地坐在床上,看着清点行囊的王宽发呆,转眼又想起了陆观年口中的清河镇——原本今日王宽是不算让元仲辛到学斋堂的,但元仲辛什么都要去听,王宽无奈之下只好应允。但元仲辛没想到,这一去,倒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清河镇么?
倏然间,元仲辛鬼使神差地开口:“王宽,要不你去和陆观年要照顾我这么个病号,留下来吧。”
王宽正低头整理行囊,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疑惑地看向元仲辛:“什么?”
元仲辛的视线深深盯着王宽,良久才风轻云淡地转移话题:“没什么,你行囊收拾完了吗?要不我帮你看看?”
王宽蹙着眉,这样的元仲辛在他眼里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每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元仲辛都是这般模样,心思深沉得叫人难以摸透。
“元仲辛,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王宽隐隐猜到了,方才陆观年道“清河镇”之时,元仲辛的毛笔掉落并非巧合,他心中有事。
看着一脸笃定的王宽,元仲辛叹气,他摸了摸额角:“王宽,和你太熟了就是不好搞,啥都可以被你猜中。”
“其实也没什么,清河镇有一些不太好的传闻,你们此番前去心便好,遇事不要莽头冲撞。”元仲辛的语气很轻松,好似在嘱咐着王宽游山玩水时要注意安全一般。
王宽知道元仲辛的话有所保留,尽管自己心里煎熬不已,但只要是元仲辛不愿的,王宽肯定不会逼他,于是他紧了紧手,指甲微微嵌入掌心,脸上扬起一抹舒心的笑容:“好,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