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翌日,王宽一行人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地出了开封城。
衙内因为醒得太早,刚一上马车就又开始昏昏欲睡,景亦然,靠在赵简身上睡得香甜无比,薛映坐在外头赶马,醒着的王宽与赵简话本就不多,一路上,马车里十分安静。
王宽垂眸凝视着手中的书,看似读得十分认真,但只有王宽自己清楚,他根本看不进去,他的心思留在了他出门时还睡得酣甜的元仲辛身上。
王宽一早便醒了,因为元仲辛昨日的话,王宽一夜都睡不踏实,日升之初,他便再无睡意,吃完早饭再回到寝室拿行囊,眼见元仲辛依旧睡着,王宽原本想叫醒他告知自己要走了,但他没有,只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沿边,对着床上熟睡的人低语了一句:“我走了,仲辛。”
然后便推门而去,却不知床上紧闭双眼的元仲辛蓦然睁开了双眸,眼底一片清明,哪里有酣睡的迹象?
但元仲辛也只是睁开了眼,怔怔地看着房顶的木板,眼色深沉,没有其他动静。
直至鸟鸣初启,纱窗透光,元仲辛才发觉自己发呆将近一个时辰,这个时候,王宽他们的马车估计已经出了开封抵达郊道了。
元仲辛双手撑着床,让自己慢慢起身,尽管胸腹还是时有痛感,但在景煮的药调理之下,他的身体活动已经方便许多。
元仲辛没有在寝室里浪费过多时间,他今日要见的人要的事,多着呢。
马车上,王宽与赵简人手拿着一卷陆观年给的案宗细细研究着,上面详细记载着失踪人口的家底资料以及各家失踪人口在清河镇的情况。
赵简颇为苦恼地叹了口气:“为什么那些失踪人口会全部集中在清河镇里?明明清河镇并不在开封周边,要去那里还得过三个驿站,过站手续繁杂,那些失踪人口又是怎么集齐过站文件的?”
王宽也是十分不解:“最奇怪的是,这些人都被自己的家属是失忆了,数十个人失忆不可能是巧合事件,难道是中毒了?”
“他们是在到清河镇之前失忆的,还是在去到清河镇后才失忆的?”赵简紧着眉,从一板一眼的案宗里根本看不出更多有价值的线索。
王宽揉了揉眉心:“我们还没去现场勘察过,什么都是我们的猜测,还是去到清河镇后再作定论吧。”
一路上,因为有陆观年事先准备好的官文,在过前两个驿站的时候,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王宽,薛映和赵简轮着来赶车,一天半的时间过后,他们来到了距离清河镇最近的驿站,王宽一众人眼看天色渐晚,若现在继续赶马进村,过不了多久肯定得摸黑走山路,安全起见,他们决定在一个的村落停留一晚,明日再继续进清河镇。
村落真的就是个村落,零零星星十余户人家,两三家吃饭的店,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建筑,连间像样的客栈都没有。
王宽找来村落的村长,明他们的来意,村长一听,赶紧介绍到自己家里,村长的家也并不宽敞,但他硬是东掀西搬地空出来两个房间,一大一,左右相邻,毫无疑问,三个男生住大的,两个女生住的。
村长怕是良久未曾见过外来人,对王宽他们的招呼热情无比,拉着自家老太婆,什么都要给他们做一餐丰盛的,王宽等人争不过,也就随他们了。
村长一边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一边家常似的问:“几位公子姐此番是要去哪里?”王宽只了他们是要出门办公,却没出清河镇。
五人默契地闭口不谈清河镇,只能隐晦地表示,这是官府机密,不能随便告知他人。
村长笑了笑,并没有把王宽他们的反应放在心里,他转头催促了厨房里的老婆子快些把热汤端出来,回头压低声音:“其实你们不,我也猜到各位要去哪里。”
众人心神一凛,面上和善的微笑慢慢消退。
村长却好似没有看见他们的敌意与戒备一般,替他们装满一碗又一碗的白米饭,自自话:“各位要去的地方可是叫清河镇?”
赵简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
村长拿着饭铲的手摆了摆:“唉,别提了,早些天,不,也是挺早前了,那镇子传出了闹鬼一,他们怕呀,也就没人敢再来清河镇附近了——我看几位公子姐是出来办事儿,去的方向应该是清河镇吧?”
然而,所有人的动作在村长道“闹鬼”二字之时,立马顿住了,这怎么和陆观年的不太一样?
王宽追问:“您的闹鬼,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村长倒也不介意与他们这事,搬来一张木椅坐在饭桌前:“原本的清河镇因为上几年风雨成灾收成不好,为了交税,清河镇的人都出门寻工去了,家里就留下老人守着,前年,镇里年轻力壮的就都走了。”
韦衙内咽了咽口水:“那闹鬼又怎么?”
“我在清河镇里有个老相识,他儿子在两年前便出外做工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但是,大概大半月前吧,他儿子突然回来了。”
景一脸不解:“儿子回来了不是好事吗?”
村长:“闹就闹在他儿子回来这事儿上,他儿子是一夜之间突然回来的!我那老相识夜里习惯起夜,刚出卧室门,就看见一个大活人悄无声息地坐在大厅里,也不点灯,差点没把他给吓死。”
韦衙内与景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一想到村长口中的那个场景,他们只觉浑身发凉。
赵简双手抱臂思索:“但是,他儿子忽然间回到家中,有可能是因为他儿子来不及写信告知,又或者这趟回家是临时起意——无论如何,这也不能明是清河镇闹鬼呀。”
村长望了望众人,欲言又止。
王宽立马道:“村长您尽管,不定您提供的信息对我们做事会有极大的帮助。”
村长脸色犯难,犹疑良久,他掐了掐拳头,深吸一口气:“我老相识儿子突然回来的确明不了什么......但那一夜间,回到清河镇的人少都有数十余人。”
王宽等人沉默不语,一夜之间冒出数十余人,这话倒是与陆观年提供的信息对应上了。
“而且,我那老相识,回来的根本不是的他的儿子!相处了几日后,他有种感觉......”
赵简问:“什么感觉?”
接下来,村长的一句话,让空气瞬间凝结。
村长抿抿嘴,神色莫名惶恐了起来,声音艰涩:“他,他总感觉这些回来的人,根本不像活人......”
不像活人,那就是,像死人。
赵简他们全都瞪大了双眼,明明是七月盛暑,却只觉周遭袭来一阵阴恻恻的寒凉,将他们裹入了冰封三尺的地窖里。
王宽蹙眉沉思:“村长您,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他跑出来告诉我的。”
王宽眯了眯眼,注意到他的辞:“跑?”
村长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对,他就是跑出来的,神情很慌张,嘴唇发青脸色发白,你他是逃难都不为过!”
薛映:“那他人呢?”
村长的眼神里此时此刻全是恐慌,身子居然不受控制地发抖了起来,脸色惨白:“死了。”
所有人惊呼:“什么?!”
村长艰难地点头。
韦衙内:“你看见了?”
村长哆嗦着点头,不过又立马摇头:“他跑出来当日便被他“儿子”带了回去,因为他的话我还是信的,所以想着过两天进清河镇去看看他,刚进镇不久,我看到他“儿子”,可能因为我被灌木挡住了,他没看见我,他正和另一个人抬着一个担子,担子上盖着一张白布。一开始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后来,我看见了......”
“我看见那担子上掉出来一只手,那颜色惨白惨白的,那是我老相识的手,他左手尾指与无名指因为早些年得罪了权贵被砍了,我肯定没认错!”
“然后,我不敢再待下去了,就跑了出来。”回想起那日进镇,村长心里仍有余悸,若不是他跑得快,估计命没了。
韦衙内颤巍巍地发声:“然,然后呢?”
村长忧色重重,长叹到:“自此,再也没有人从那镇子出来过,更没有人再敢进去,那村子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
赵简意识到不妙:“那里面原住的老人们......”
“应该都难逃厄运。”王宽蹙眉,感觉事态根本没有他想象中的简单。
所有人的脸色都并不好看,黯然一片,若真想王宽所猜测的,那些原住民都被杀了,清河镇原有住户数十户,这样算来,镇内的老人少也有二三十来个——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失踪案,而是一件残忍到令人发指的灭门屠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