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韦衙内脑补了以下老贼口中的场景,立刻浑身发毛。
景喃喃道:“那村长和老婆婆看起来都已经年事颇高了,身手还是这么好啊。”
赵简双手抱臂在胸前:“傀儡技艺团尽收些山野精怪,身手好的人不在少数,附在屋顶墙身对他们来本就是看家本领,并非难事。”
元仲辛将手中柳条一抛,一阵热风袭来,将轻盈摇曳的柳条卷向王宽,王宽眼快,伸手接住,捻在之间瞧了瞧,只见柳条的尾部已被元仲辛撕成了细絮。
元仲辛起身伸了伸懒腰:“解疑解完了吗?”
赵简瞪了他一眼:“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想到这么一出的?”
他们离开秘阁不过短短三天的时间,元仲辛却把他们的行程猜测得如此精准,对于元仲辛的神机妙算,众人是概叹不已。
元仲辛满不在乎地道:“我只是让老贼提前派人在这里守住你们而已,这个驿站是前往清河镇的必经之路,只要人不傻,总归能猜到。”
王宽含着笑问他:“那村落里所谓闹鬼一事也是猜出来的?”
元仲辛心里那个恨:“......王宽,咱们绝交片刻吧。”
后者摇头,悠然道:“那不行。”
老贼问元仲辛:“你现在有什么算?还要跟我们回开封吗?”清河镇是陆观年布置给第七斋的任务,老贼与他手下的泼皮们却并不想参与。
空气莫名地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看向元仲辛,盼着他能留下,六人中,对清河镇最熟悉的便是元仲辛,若他走了,这次任务对他们来无疑是火中取碳。
元仲辛默默垂眸,盯着脚尖出了神,半晌过后,倏然开口:“老贼,把马车备好。”
老贼愣了愣,没想到他真的要走,只好转身将马车备好。
韦衙内失望地喊道:“元仲辛,你要走?你来都来了,不和我们一起啊?!”韦衙内原本就胆,好不容易盼来元仲辛,谁知他居然要回开封。
元仲辛挑眉:“我有伤。”
他身上有伤,陆观年已经明令允许他不必参加此次任务了,五人也是知道的。
王宽方才神采奕奕的眼睛隐隐黯淡,听着他冷淡的语气,王宽感觉元仲辛好像又生气了,他刚想走近嘱咐元仲辛回去之后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元仲辛却已然抬脚朝老贼的马车走去了。
王宽看着他的身影上了马车,车帘阻隔了他的视线,王宽抿抿嘴,心在一瞬间,落了空。
然而下一秒,元仲辛又跳了下来,身上还多了一个行囊。
众人呆若木鸡地看着他。
元仲辛歪头看着瞠目结舌的五人,笑着趣道:“怎么,还不许我上车拿个行囊了?”
韦衙内一巴掌拍在元仲辛左肩,疼得元仲辛差点蹦了起来,他惊喜又诧异地问:“你不是你有伤吗?”
元仲辛撕牙咧嘴地:“我有伤,你还这么对我?!”
王宽心头一跳,立马上前去检查元仲辛的伤处,发现并无大碍,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韦衙内,你这一掌再偏一点,元仲辛估计就真的得回去了。”
韦衙内讪笑着摸了摸元仲辛的肩:“哈哈哈,元仲辛你别在意,我这不是,高兴嘛,嘿嘿嘿。”
元仲辛没好气地拍开韦衙内的手:“行了,现在这鬼地方就剩我们六人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只能靠我们自己解决——先决定一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吧。”随后,他话锋一转,指向韦衙内:“斋长,你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韦衙内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咽口水道:“你问我?”
元仲辛摊了摊手,眨眨眼:“这里还有第二个斋长吗?”
韦衙内向四周望了望,方才老贼那帮泼皮还在的时候,这里热闹了几分,可现在他们都走了,那片荒僻无人的废弃村庄又在离他们不远处,好不容易驱走的诡寂逐渐凝聚在一起。
韦衙内双手抓着元仲辛的胳膊晃啊晃,语气哀切:“元仲辛,元兄弟 ,要不这斋长你先暂代着吧,这里的一切都听你号令怎么样?”
赵简薛映景给韦衙内丢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这出息,呸!
元仲辛捻着链子,似笑非笑:“我当斋长?”
“对!”
“一切听我号令?”
“必须的!”
“行吧,那我就暂且委屈委屈自己,帮帮你吧。”
韦衙内情绪高涨:“斋长,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
“第一个命令,进镇!”
“好......啥?!”韦衙内的高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声音破成了一道刺。
一个时辰后,六人沿着水路轧道逆流而上,走到了清河镇镇口,元仲辛让大家先休息休息,片刻过后在动身。
他们现在正处于一片荒树林中,周遭死气沉沉的,不见一丝人烟,尽管天色还早,但深林中暗色一片,阳光都难以透射,平添一股诡异阴森的气氛。
元仲辛正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目眺前方,王宽走了过来与他并肩,顺着元仲辛的视线望过去,是一片荒废依旧的耕地。
王宽抬头看了看天色,他问:“我们真的要在今晚进镇?”
元仲辛眸底迷雾交缠,神色不明:“不进镇,待在这片荒林中,很容易出事的——我虽知晓清河镇一些事情,却不怎么熟悉这里的地形。进了镇口向右边山走,有一间木屋,那里可以睡一宿。”
老贼手下有一名泼皮,身手迅捷,机敏过人,在元仲辛他们被绑之时,他便摸着轧道一路寻到了清河镇镇口,此人胆子大,硬是摸进了清河镇,顺着右边山的山路走去,画出了一副简易的地图交给了元仲辛。
只不过,这幅地图只画到右边山路的半截,余下的空白一片。
王宽扫视着镇口周围,心下涌出不妙,正常的镇口都是有人守着的,这里却什么都没有,连个人影都未曾见到,只有一块摇摇欲坠的牌匾写着“清河镇”三字。
元仲辛转身对坐地休息的四人道:“走吧,我们不能留在这片树林里过夜,太危险了。”
六人重新动身,跟着元仲辛进了镇口,往右上了山,再过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元仲辛口中的木屋出现在众人眼前,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不大不,刚好能让六人一起歇下。
进了木屋,元仲辛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拾柴生火,木屋有一扇破破烂烂的纸窗,穿了好几个洞,坐在木屋里的众人一抬眼便能看见屋外那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
木屋内,吃着干粮充饥的六人正埋头商量着事情。
元仲辛咽下一口干涩的烙饼:“这里的情况我们都还不清楚,所以不能大意了,今晚我们四个男生轮流守夜,要随时留意着这里发生的一切异常,若没什么事,不要随便离开木屋,做什么都要结伴而行,女生如果要出门,最好还是找我们其中一个陪着,清楚了吗?”
剩余五人点头。
赵简原想着与元仲辛他们一起守夜的,却被元仲辛拒绝了,只让她与景好好休息,其他事情不用管。
天色渐渐暗淡,猛然间,一阵雷声轰然而至,晴天霹雳的天气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紧接着,天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不断从破烂不堪的纸窗里砸落,为了不让雨水将火堆熄灭,元仲辛将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挡在了窗户上。
外边已然入夜,雨势却是越来越大,木屋内柴火发出的光几乎被倾盆大雨掩盖,遥遥望去,火光微弱渺茫,像是笼了一层雾。
此时,韦衙内他们已经睡下了,只剩元仲辛与王宽醒着,第一轮守夜由他们开始。
元仲辛双手抱臂在胸前,整个人背靠在端坐着的王宽身上,他望着窗外发呆,不知在想什么,王宽则安安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火光,适时地添些柴火。
良久,王宽出声问:“你的伤,还好吗?”
元仲辛懒洋洋地回答:“没那么夸张,景煮的药很有效,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别担心。”
王宽表情淡然,眼底却亮得出奇,如今他正身处在一个遍布未知危险的地方,可他并不感到紧张,原先从秘阁出来时的满心焦虑此刻已然化成一片安然,王宽从不骗自己,是元仲辛的出现,给了他心底最深处的安定与释然。
蓦然,王宽眼神移向了墙身,随即愣住,那里有他与元仲辛紧紧依靠的影子,颤动的火光融掉了两人平日里的凛冽——他们仿佛生来就该是这般相互依靠。
仿佛生来,天地人间,给了他们相遇相识相信的机会。
倏然间,有什么东西在王宽心底悄无声息地扎了根,火光的温暖使它破土而出,王宽压都压不住。
元仲辛正发着呆呢,一声低沉在耳边响起:
“仲辛。”
元仲辛微微仰头,鼻音回应:“嗯?”
王宽:“......”
元仲辛没听清,一脸疑惑:“你什么?”
王宽垂眸,嘴角笑得宛如空谷花开,方才他,元仲辛,这天大地大,怎么偏偏就是我遇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