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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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坤死后,断崖处一片死寂,鸦雀无声,寨民们心翼翼地看着顾时,担心顾时继续用这种手段对待自己。

    顾时一直沉默着,元仲辛在其身后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刚想上前查看,黑衣少年赫然转身,眉眼紧蹙,面色有丝惨白。

    元仲辛以为他有什么事,声音颇为凝重地问道:“顾时,你怎么了?”

    顾时哭丧着一张脸,苦巴巴地道:“元兄弟,这堆肉实在太恶心了,呜呜呜!”

    元仲辛:“......”

    众人:“......”

    这货,是在撒娇吗?

    元仲辛眉头直抽,木着一张脸,不知该作何反应。

    少年抓着元仲辛的袖子拼命在那摇啊摇,与方才杀意凌然的顾时判若两人,大声嚷着:“真的好恶心!我方才砍他手的时候都快吐了!”若不是为了锉杀顾长坤的意志,他老早就想蹲下来先吐一顿了。

    顾溪眼皮直跳,她下意识地望向王宽,心头瞬间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王宽脸都黑了。

    得了,想来那顿是逃不过的了。

    顾溪赶紧上前扒开顾时紧紧抓着元仲辛衣袖的手,抬手就给了他一记爆栗,她没好气地骂道:“丢人现眼!放松开!”

    顾时委屈巴巴地咧着嘴欲要哭嚎,顾溪适时地向他扔了一个眼刀,对方霎时止住了发作。

    韦衙内呆呆看着转变如此之大的顾时,不敢置信地喃喃道:“我爹还全大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我蠢的人,真该让他来乌木寨好好见识一番。”

    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宽踏步上前,把元仲辛扯回到自己身旁,眸光深邃地凝视着顾时,淡淡开口道:“先回寨子里再吧,老人们腿脚不利索,不能站太久。”

    王宽此话一出,倒是提醒了众人,寨民相互对视了一眼,尽管面容惭愧不已,但依旧自发地上前搀扶着老人,迈着步子缓缓回到了乌木寨。

    而被绑着的三十四人则跟在后头,眼巴巴地看着走在前方的家人,不出一句话,惊恐过后,便是深深的愧疚,三十四人根本无颜面对各自的亲人,接下来再有什么惩罚,他们也认了。

    既然赵简与景将那几个装载着兽制品的箱子送到了官府处,官府办事讲究人赃并获,六人自然也要把人交到他们手上,但因为经过这些事,时间已然到了下午,此时出寨,入夜都未能走出连云山,于是六人决定在乌木寨再住一宿。

    尽管当年的事,大部分寨民没有参与,但依旧对顾时与顾溪心怀愧意,他们从家中搜罗出不少食物,悄然无声地堆放在顾家兄妹暂住的房门前——这些食物都是他们亲手耕种出来的,而且,大家都清楚,用不义之财买回来的东西,就算再珍稀,顾时和顾溪都不会要。

    晚饭过后,元仲辛待在房间里,手里把玩着那只玉哨子,若有所思。

    王宽一进门,便眼尖地发现了那只玉哨子,他不动声色地关上门,烧水沏了一壶茶,随后开口问道:“那只玉哨子,你不还回去?”

    元仲辛一愣:“为什么要还?”

    王宽沏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恢复如常,他微微一笑,淡淡问道:“你也想学哨鸣御兽?”

    元仲辛歪了歪头,微微思索一番,开口道:“学倒不是很想学,主要是这哨子是我哥寄来的,若是要还,怎么也得由我哥出面。”

    话音刚落,元仲辛便陷入了沉默。

    王宽瞥了他一眼,转而发现水烧开了,他一边摆弄着瓷杯,一边问:“在想你哥?”

    元仲辛轻轻地应了声,眼神里闪过费解,他状若自言自语地道:“我哥他到底是怎么来到崖底黑河的?就算他真的来到这,可当时只有他一个人,这根本不过去啊。”

    作为樊宰执麾下的边疆骑侯军将领,可以单独行动的吗?

    王宽沉吟片刻,猜测道:“可能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元将军与军队失散了。”

    闻言,元仲辛脸色颇为凝重,骑侯军发生意外?难道是遭遇了敌军伏击?他紧蹙着眉,思绪微微混乱:“可若是真的发生意外,官府战报不可能毫无声息的。”

    王宽不想看见元仲辛蹙眉苦恼的模样,他温言安慰道:“你别太担心,届时给他写封家书,问个明白就好。”

    元仲辛赞同地点了点头。

    翌日清,元仲辛六人收拾好了各自的行囊,给马匹换上新的马蹄铁,准备出寨离开。

    顾时,顾溪和顾力是来送元仲辛等人的,而其他寨民则是与即将锒铛入狱的三十四人道别的,他们神色皆带着不舍与痛意,却无人对顾时他们露出愤恨不满的情绪,因为他们都清楚,做错事就要受罚,如今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然是万幸了。

    至于那十二名死者的家属如何与顾家兄妹相处,顾时日后有何算,这些就全看顾时的了,元仲辛他们自然不会过多干预。

    几十个人一同堆在了寨口,哭泣道别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时之间,好不喧哗。

    临走前,元仲辛还有一个困扰他颇久的问题,他把顾时拉了过来:“顾兄弟,那日在崖边,为何我吹了哨,野兽还是会攻击我们?不应该反过来攻击你吗?”

    顾时愣了愣,面色隐隐有些犯难,他心翼翼地探问道:“真的要我?”

    元仲辛一脸狐疑:“啊,我保证不你。”

    顾时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道:“因为,元兄弟你吹得实在太难听了,都快把哨子给吹破音了,野兽听了不当即去世就不错了。”

    元仲辛:“......”

    赵简四人听了笑得不能自已,只有王宽还算淡定,但也是眉眼带笑。

    顾时还没停止作死,他认认真真地对着元仲辛继续道:“元兄弟,不是我你,你的乐器天赋的确是差了些,想我第一次把哨子吹响的时候,都能吸引来一两只鸟,可你咋就这么厉害了,直接把野兽给吹暴走了。”

    赵简四人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顾溪深吸一口气,郁卒看天。

    谁来把这蠢货给收走,太丢她丫的脸了。

    元仲辛眯了眯双眸,皮笑肉不笑地望着顾时,语气极其友善地开口:“我吹得很难听?”

    某二货诚恳地捣蒜般点头。

    元仲辛一言难尽地拍了拍顾时的肩,赫然拔高音量道:“王宽,他丫的!”

    王宽嘴角一勾,一个闪身冲到顾时面前,低沉自语:“如你所愿。”

    顾时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宽按头一顿猛敲。

    我靠!不是好不人的吗?!

    顾时好不容易找了个机会逃离王宽魔掌,他一边飞身躲避王宽的攻击,一边哀悼:“元兄弟!你不是好不人的吗?”

    元仲辛双手抱臂,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道:“我保证不你,王宽保证了吗?”

    顾时惊了,心中狂叫,还有这种操作?!

    王宽有多能,七斋的人都是清楚的,既然顾时还能一边躲避一边分神话,那就证明王宽根本没认真出招,只是闹着玩罢了。

    赵简笑够了,她道:“行了,都别闹了,咱们还得掐着时间下山呢。”

    元仲辛挥手喊道:“走了,王宽。”

    王宽一个翻身上了马,眉眼含笑地望向元仲辛:“解气了没?”

    元仲辛挑了挑眉:“还行。”

    七斋六人,分开两队,一前一后地押着三十四人往山下走去,身影渐行渐远。

    顾时在一队人身后高声喊道:“再见了!朋友们!有空再来玩儿啊!”

    元仲辛笑得眉目舒朗,心底一片舒畅,也不回头,伸手使劲挥了挥。

    六人就这样气势颇为豪壮地走过蜿蜒曲折的山路,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皆被躲在高山深处的两个少年看在眼里。

    两人身形相似,一人身穿灰色锦服,一人身穿黑色绣袍。

    黑衣少年死死盯着元仲辛修长玉立的背影,忽而发出了笑声,他饶有兴致地眯了眯眼,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润沉稳,语气却十足的轻佻狂傲:“他就是元仲辛?”

    灰衣少年绷着一张脸,沉默不言。

    黑衣少年伸手捻上了颈间珠链,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我挺喜欢他的。”

    身边除了风声,再无其他。

    黑衣少年也不觉扫兴,他歪了歪头,轻笑道:“你我们是不是该把狗们放出来好好陪他玩一玩了?”

    “届时,一定很好玩儿吧,咱们也不用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