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秘阁已经放假十多日了,本以为上次回到秘阁之后,元仲辛会恢复正常,然而并没有,王宽感觉到的怪异不断加深。
乍一看上去,元仲辛对待自己并无什么异样,平日里他依旧会与自己开玩笑耍性子,该玩的时候玩,该笑的时候笑,偶有几次,元仲辛还会主动拉着王宽出秘阁闲逛。
但心思细腻非常的王宽还是注意到了,元仲辛与自己待在一块的时间不断减少。
不仅如此,如今的元仲辛,鲜少再去依赖自己。
王宽无需再叫他起床,无需再劳心劳力地催促他多吃青菜,无需再时刻提醒着他多穿衣物,无需再花费时间时刻陪着他到处溜达。
王宽表面冷静淡然,实际上心头一直惴惴不安,他想不明白元仲辛的转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元仲辛好像是哪里不同了,可细细观察,却又看不出他哪里变了。
某天晚饭过后,王宽在院子里等着洗碗的元仲辛,他凝视着地面上的碎石,神情变幻莫测,眸光深邃暗沉,从头到尾地思索着十几日来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的元仲辛。
他到底是什么从时候开始察觉异常的?
写任务报告那天?吃豆腐脑那晚?还是找陆观年的那个晌午?
好像都不是。
亦或者,更早些时候?
比如,乌木寨回来之后。
思及此,王宽眼眸瞬间亮了,他发现自己貌似找到了一个突破点。
在乌木寨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宽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他垂眸沉吟,一件一件地回想着,未曾遗漏半个细节,自从进了乌木寨,自己极少与元仲辛分开,两人在一起时发生的每一事,他全都记得极为清楚,恍若昨日。
半晌,没能发觉什么异常。
既然不是自己清楚知道人事中出现纰漏,那便只剩自己不清楚,或者,根本一无所知的事情。
倏然间,王宽心头猛跳,瞳孔微微收缩,恍惚片刻,他这才想起被自己一直疏漏的重要线索。
两人坠崖之后,有一段时间,王宽昏迷不醒,元仲辛则拼了命地照顾着他。
王宽指尖颤抖不已,心绪惶恐不宁。
是那个时候吗?
自己无意识地做了什么,亦或者,了什么,让元仲辛知道他某些埋藏心底的秘密。
王宽紧蹙着眉,拼命催促着自己回忆起来,眸底渐渐凌乱。
倏然间,一声“王宽”让他回神,望向声源处,是元仲辛,正不解地望着自己。王宽笑了笑,把所有的心事全部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角落,迎了上去问道:“洗完了?”
元仲辛点点头,好奇地问道:“王宽,你刚刚在烦什么?我看你的表情怎么怪怪的。”
王宽愣住,而后摇了摇头,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还要去吃豆腐脑吗?快走吧,天色越晚,风就越寒凉了。”
自从吃过了七斋掌厨的豆腐脑,对甜食容易上瘾的元仲辛在每天晚饭过后,都会去饭堂找掌厨要豆腐脑吃,刚开始王宽都会陪着他去,只不过到了后来,元仲辛“独立”了,不想再让王宽陪着了。
元仲辛凝视了他片刻,笑嘻嘻地道:“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先回屋吧。”
王宽由他,点了点头,嘱咐道:“快去快回,还有,别吃太撑了,夜里不容易消食。”
元仲辛乖乖应下,转身走向饭堂。
王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元仲辛的夜色下的身影,眸光深不见底,直到元仲辛的身影完全消失,王宽才转身走回到寝室中。
他双手别在背后,身姿修长玉立在窗前,微微蹙眉,心底烦躁不已。
崖底下,自己昏迷之时,到底做了什么了什么,通通朦胧一片,他实在想不起来。
可能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元仲辛一人。
问吗?
按照元仲辛这人的性子,他一定会假装糊涂蒙混过关。
王宽眯了眯眼,一条算计浮上心头。
问肯定是要问的,却不是捅破窗纸正大光明地问。
翌日晌午,七斋正在进行大扫除——再过五日,便是除夕了,因为不知道未来几天会不会有其他算,于是六人决定把大扫除提前。
四个男生负责擦地板,两个女生负责擦书架子和木桌。
好不容易把正厅的地板擦完,韦衙内靠着一根柱子休息,他揉了揉腰,疲惫地哀嚎道:“想我堂堂殿前太尉的儿子,终有一天居然还要亲自擦地,天理难容啊!”
元仲辛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的,直接瘫在地上不想起来,他目光放空地盯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王宽来到他身边坐下,温和地问道:“累了?”
元仲辛无力地笑了笑,摆摆手:“还行,没武术课累——诶对了,衙内,三个老师的礼物你给了吗?”
韦衙内后知后觉,他干笑着:“我忘了,哈哈哈哈。”
赵简拧干毛巾的水,道:“现在,三个老师估计都回家过年了,礼物还是过完年再送吧。”
景晾完毛巾,她转头看向五人,好奇地问道:“你们今年都怎么过年啊?”
元仲辛举手道:“我留在秘阁。”
景笑嘻嘻地道:“这么巧元大哥,我也是。”
元伯鳍不在瞻逸园了,家里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元仲辛自然不会回去,刚巧景也是孤零零一人在开封,她肯定是要留在秘阁的,元仲辛留下,还能蹭顿年夜饭吃。
但是,只有两人一起过新年,那也太冷清了。
王宽微微蹙眉,以往过年之时,他肯定是要回家的,但今年,回家过年对他来,如同绊脚石一般叫人厌烦。
赵简无奈地摊了摊手,忍着笑,故作可惜地叹气道:“原本每年除夕我都是要回家去的,今年我们家有个远方表亲,正值除夕那晚儿子娶亲,我爹娘都要去,所以只能留在秘阁了。”
景立马欢呼雀跃起来,蹦哒着跳到赵简身旁,眉眼含笑着道:“太好了,赵姐姐留下和我们一起过年!”
王宽的脸黑了四分之一。
韦衙内惊喜地道:“这么巧!我也留下,我爹出远门去了,过年那会儿是回不来了,与其一个人在家里惨兮兮的,还不如留在秘阁呢。”
王宽的脸黑了二分之一。
倏然间,韦衙内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惊喜地到:“咱们可以去薛映爹娘家的汤饼铺子过年啊,他们做饭可好吃了!”
薛映摇了摇头,语气中隐隐有些无奈:“今年不行,他们俩要过什么成婚多少年的纪念日,让我今年先别回去。”
元仲辛闻言立马起身,讶异地问道:“这大过年的,儿子回家吃顿饭也不行?”
薛映眼底郁卒,干巴巴地:“他俩除夕年年都有,成婚纪念日却只有这么一次,过了就没这么齐整的年头了。”
五人:“......”
薛映绝对是亲生的,鉴定完毕。
韦衙内扯着嘴角干笑了几声,安慰道:“呵呵呵,伯父伯母的心真大哈,挺好的,挺好的。”
景问道:“那这么来,薛映你也要留在秘阁了?”
薛映点点头。
王宽的脸全黑了。
韦衙内扭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王某人,作死地问道:“王宽,那你呢?”
此时的王宽气压很低,看上去特别不好惹,他深深地瞥了元仲辛一眼,后者被他看得浑身发麻,元仲辛心翼翼地探问道:“王宽,你咋了?”
他收回视线,沉默垂眸,若有所思,神色莫名肃正,颇有威严。
其余五人居然一声都不敢吭,瞪着一双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乖乖等他开口。
赫然间,神色如常的王宽起身走向门外。
五人诧异地对视一眼。
赵简在他身后拔高音量问道:“王宽,你去哪儿啊?”
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细听之下,还能发觉其中的烦躁:“请假,不回家。”
五人:“......”
你大爷的!他们长这么大个儿就听过“请假回家”,“请假不回家”又是什么神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