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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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衙内被薛映拎走后,元仲辛真的是孤立无援了,他心中不知骂了那两个没义气的家伙多少遍,面色却不敢放松一丝懈怠,王宽方才的话他还铭记于心着呢。

    元仲辛警惕的神情让王宽隐隐恍惚,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元仲辛对自己流露出戒备与敌意,还是在自己主动提出要帮他救元伯鳍那会儿——时隔多日了,元仲辛再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只因知晓了自己对他的心意。

    霎时间,王宽只觉心头酸涩,眼底的慢慢褪去光,眸色变得黯淡,方才那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逐渐消退,神情落寞隐忍,看得元仲辛一惊一愣,他迟疑着,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

    王宽暗暗叹息,开口问道:“元仲辛,其实你欠着我两个条件,还记得吗?”

    一次,是元仲辛考验王宽的记忆力游戏中给出的筹码,另一次,则是元仲辛送给王宽新年贺礼许下的承诺。

    元仲辛紧抿着嘴,一言不发,他的记忆力虽然不敌王宽,但他一直都记着。

    王宽松开一只手,温柔地拨开元仲辛垂荡在眼眸前的发丝,淡然地道:“我的第一个条件,你好好回想一下我们两人之间相处的所有时日,经历过的每一件事,然后老实回答我,你讨厌我吗?”

    元仲辛闻言,神色惊愕恍惚,眼前居然真的出现了自己与王宽相处的每一个场景,无忧之时的,身陷困境的,不知为何,当日坠崖的那一幕尤其清晰难忘。

    如今想起来,那一次好像是元仲辛与王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患难与共,一同携手去阎王殿前转了一遭。

    其实不用回想,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若元仲辛实实在在讨厌一个人,是断然不会让那个人留在自己身边——他不可能讨厌王宽,甚至于,他已经习惯了王宽的存在,王宽不在身旁时,自己也总会本能地去寻找那一抹挺拔玉立的身影。

    但这能明什么?明自己也喜欢王宽吗?

    王宽凝视着陷入沉思的元仲辛,眸子里掠过万千情绪,心底暗暗叹惜,好好的一个条件,本想要些别的......

    其实这个问题,王宽明知故问,他很清楚元仲辛根本不讨厌自己,他这么问,完全是为了给元仲辛一个想明白的机会。

    王宽极其理解元仲辛方才那般激烈的反应,但他却并不生气,也不能急,对于元仲辛,他感触更深更多的,是心疼。

    元仲辛是元家庶子,这一层身份注定了元仲辛自幼便要备受冷落的命运,鲜少有人怀着善意与耐心教会他如何与人相处,除了元伯鳍。

    然而,单单一个元伯鳍并不够,幼年的元仲辛懂得了基本的做人道理,剩余的那些人世间各种错综复杂的感情,皆是自己磕磕碰碰摸索出来的,这一路来,元仲辛走得并不好受,他怕了,根本不懂为什么人的感情要分得如此扑朔迷离,他甚至对过于丰富的情绪感到厌烦。

    元仲辛怕麻烦,感情一事对他来就是天大的麻烦,所以他从心底便深深抵触着,他将自己彻彻底底地封闭起来,与感情产生了极大的隔阂。

    他怕的,不仅仅是王宽对他的心意,更是让他心烦意乱的种种情愫。

    面对王宽,元仲辛能做的,便是尽最大的努力去蒙混过关,四处躲避,能逃则逃,不能逃便装傻。

    然而遇上了王宽,元仲辛的傻再也装不下去了。

    既然元仲辛不懂如何面对感情的事情,王宽很乐意手把手地由头教他。

    王宽轻柔问道:“怎么样,有答案了吗?”

    元仲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别扭地嘟囔道:“不讨厌。”

    “既然不讨厌,为何还要躲我?”

    元仲辛顿时语塞,他明白为什么,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王宽望着一脸苦恼的元仲辛,抿了抿嘴,忍住笑道:“元仲辛,我喜欢你。”

    第一次听到王宽如此直接的自白,元仲辛心头咯噔一下,止不住地跳,连呼吸都略感困难。

    “你如今已经彻底明白地知道了我对你的心意,那你仔细想想,我往日里待你可有什么不同?”

    元仲辛眨眨眼,好像真没有。

    “可有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没有。

    “可有对你造成什么坏处?”

    还是没有。

    “可有觉得我待你,不如之前那般好?”

    依旧是没有,貌似还要比以前好上几倍。

    “既然没有,那就明我们两人之间其实本就没有太大的变化,既然毫无变数,那就代表你根本无需害怕,更无需逃避,是不是?”

    元仲辛蹙着眉若有所思,他的,好像又有点道理啊......

    王宽眉眼弯弯地看着被自己一步一步引入思索盲点的元仲辛,若此时元仲辛抬眸望他,必定惊异,这副模样看上去,哪还有平日里的翩翩君子形象,活脱脱一只笑得气定神闲运筹帷幄的玉面狐狸。

    “那你就不要躲着我了,好吗?”王宽放软了语气,隐隐中,还能听到些许哀求的意味。

    元仲辛被他的一番话给绕蒙了,他老是觉着自己被坑了,但王宽的性子他是清楚的啊,他不撒谎,怎么可能会坑自己呢?

    他心中深觉蹊跷,思绪却又混淆不已,搅成一堆乱麻,要想逐条理清,根本无从入手。

    望着王宽放低的姿态,元仲辛莫名心软了。

    于是,向来精明一世的元仲辛点头答应了王宽的祈求,还顺手把自己送了出去。

    元仲辛郁卒地量他一番,干巴巴地道:“开心了?满意了?那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没?”

    王宽心中欢喜雀跃得不行,但他还是不敢在元仲辛面前过于激动,敛回高兴得几欲冲上天际的心神,他慢慢放开了元仲辛,从他身上退到了床边。

    元仲辛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起身刚要穿衣,却被身边的人一把重新拉回到床褥上,还未反应过来,王宽已经用被子将两人盖了个结实,自己搂着元仲辛,下巴蹭了蹭元仲辛头顶的发丝,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元仲辛一惊,他问道:“王宽,你干嘛!”

    王宽疲惫地声音从自己的头顶传来:“我昨晚一夜没睡了。”

    昨晚临近半夜之时,元仲辛的宿醉突然犯了,又是头疼,又是胃疼,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安稳,王宽必定舍不得他难受半分,在他身旁熏了一夜的艾香,既要哄着元仲辛把味苦干涩的醒酒药吃进去,又要留心着元仲辛一脚踹开的被子。

    整整一晚上,王宽都未曾合过眼,但他却是甘之如饴。

    聪明如元仲辛,怎会不知王宽是为了谁而一夜无眠,他无奈地道:“你抱着我睡哪能睡得舒服?”

    王宽心中腹诽,就是要抱着你睡才能安心。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拍着元仲辛的背,温柔地哄道:“乖,你也睡会儿,这酒糯米用的是黄米酒,后劲没那么容易散的。”

    初始,元仲辛一提起酒糯米就恼羞成怒,可如今元仲辛的气却消失得莫名其妙,睡在王宽怀里,他什么性子都耍不起来了,心中叹气,眼睛一闭,困意逐渐涌来。

    好不容易从屋顶上爬下来的韦衙内,捂着屁股,用一个极其猥琐的姿势在寝室门口趴了半天,偷听了好一会儿,他不解地喃喃自语道:“怎么没声音了?哎呀,王宽这家伙真的是急死人了!”

    忽然间,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衙内,你在干什么?”

    韦衙内立马回头,发现不止景,连薛映和赵简都在,正鄙视地看着自己,显然是不满他的偷听行径。

    韦衙内讪讪地笑道:“哈哈哈哈,我就是担心他们俩,你们也知道元仲辛这性子,迟早不得闹得鸡飞狗跳啊,哈哈哈哈......”

    赵简生怕吵到房间里的两樽大佛,压低声音,没好气地道:“你这家伙就别去闹事了,快来灶房下手,该做午饭了。”

    韦衙内数了数日子,随后委屈巴巴地道:“今天不应该轮到元仲辛去嘛......”

    薛映一个眼刀飞了过去,韦衙内怂得立马噤声。

    景看了看寝室,劝道:“今日就不要扰元大哥和王大哥了,午饭的事交给咱们吧。”

    赵简:“行了,走吧,别吵到他们——还有韦衙内,我实在不放心你那缺心眼的性子,不论他们结果如何,你都不要乱话,知道没?”

    闻言,薛映和景都极有默契地点头。

    韦衙内咂咂嘴,乖乖地应道:“知道了,你们就放心吧,搅和两口子感情这么缺德的事我才不会干呢。”

    可惜了,还想着传授些知识给王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