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回到秘阁之时,三人下了马车,刚准备进去,元仲辛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番,眼神忽然顿住,直直地凝视着一处街角位置。
王宽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前问道:“怎么了?”
元仲辛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眼花了。”
方才,他好像看见了一个女子在量着秘阁,结果没等细看,女子就转身离开了。
可能只是路过吧。
七斋的正厅里的长桌边上,围坐着四人,赵简他们再加一个林良,此时的林良坐立不安,神色忧虑,一见元仲辛三人回来,连忙冲上前去:“怎么样元兄弟,查清楚了吗,安大哥他是不是冤枉的?”
元仲辛安抚着道:“林兄弟,你先别急,坐下慢慢,方才我们三人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总得让我们先缓口气吧。”
无奈,林良只好先作罢,眼巴巴地望着景几人又是沏茶又是端吃的,一副急不得的模样。
三人足足歇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元仲辛才悠悠开口道:“林兄弟,你与安离九很熟?”
林良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老实答道:“很熟,我们家是世交,我从跟着安大哥玩,他也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元仲辛一副明了的模样:“那安离九为人怎么样?”
林良急急开口道:“安大哥是个好人,真的!他虽然看上去放荡桀骜,但是心地很好,也很聪明,很久之前西北一带发生旱灾,百姓颗粒无收的时候,安大哥不顾家里反对,往西北境送去了好几箱米谷,分文不取。不了解他的人,总他离经叛道不懂礼教,但我知道他,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王宽问道:“安离九被逐出安家与送米赈灾可有关系?”
林良蹙眉思索片刻,而后摇头道:“应该是没有,送米这件事发生在六年前,那次的西北大旱灾,是有官文记录在案的,你们可以去查。”
韦衙内也点头:“这个倒没错,想当年那次旱灾搅得我爹吃不饱睡不好的,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楚。”
王宽问道:“那你知道安离九被逐出安家的详细情况吗?”
林良面露难色:“我知道的不多,大概是两年前吧,安大哥突然就被安家族谱除名了,理由什么不守礼教诸如此类的,反正就是骂人——我本想把他接济到我家里的,没找着,后来问了他家里的仆人才知安大哥只身来到了开封。”
“我又想着要不要来开封找他回去,但是安家在开封也是有着一定的产业人脉的,安大哥若是去了开封,指不定比生活在益都要好些,所以我就随他了。”
赵简单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所以,安离九这人两年前就到了开封,然后就突然变成毒贩了?”
景疑惑地道:“可这不过去啊,就算安家在开封有钱有势,干的终究是干净行当,安大哥没有接触五石散,毫无经验,家世又清白,其他毒贩怎么可能会找上他。”
元仲辛淡淡道:“能解释这种情况的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早在益都之时,他便参与了贩毒,黑市里的人对他有印象,觉得此人既有商业头脑又有经济人脉,可以一用,也就把他纳入了贩毒市场。”
林良气急败坏地嚷道:“我了,安大哥不是这种人......”
元仲辛叹气,挥了挥手断他的话:“先听我完,第二种可能,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安排安离九去接触毒贩,给他提前搭好了桥,让他摸进去。”
薛映喃喃道:“细作吗?”
元仲辛咂咂嘴,不置可否,方才见过安离九,他更偏向于后者,“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还没有足够的线索支撑这一推测,更何况,你安大哥的态度也叫人摸不着头脑。”
林良还没来得及惊喜,一头雾水地问道:“安大哥怎么了?”
韦衙内撇了撇嘴,巴巴道:“你安大哥想上天。”
林良愣了愣,反应过来便要人:“你才想上天!”
韦衙内一脸无辜地道:“我没骗你!方才审问你安大哥,他什么解释都不,就把贩毒的事情全揽在了身上,问什么认什么,生怕定不了罪似的。”
林良不敢置信。
王宽垂眸思索着道:“如果真如我们猜测,安离九是潜伏在毒贩商业链中的细作,为何他不出来,只要出谁是他的联系人,便可证明他的清白。”
林良喃喃道:“那为什么不出来?”
韦衙内耸耸肩:“有苦衷呗。”
元仲辛抿了一口茶:“你知不知道安离九在开封与谁来往较多?”
林良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个所以然,丧气地摇摇头:“不知道,我鲜少来来开封,写信给安大哥,十封回我一句一切安好,什么都不跟我。”
元仲辛神色如常,眼底却微微有丝难色,如今安离九被捕,五石散的消息又被彻底封锁,一切调查只能暗中进行,着实限制了他们不少手脚。
众人苦思冥想良久,都没能得出一个结果,只能明日再去见一次安离九,另做算。
不知不觉中,夜色降临,七斋又要开始动手做饭了,林良却道:“我请大家吃饭吧,安大哥的事麻烦了你们这么久。”
六人对视一眼,有人请吃饭,不要白不要。
林良不熟悉开封,选饭馆的事情自然而然交由给了韦衙内,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选了一家奢华精贵的茶楼。
然而去到茶楼,林良没有停留,他此次前来开封,还带着自己的妹妹,他要回客栈接她。
六人要了一间厢房,点好了菜,林良没回来,菜都上齐了,林良还是没回来。
韦衙内朝着门口探了探头,疑惑地道:“这货不会是在开封迷路了吧。”
元仲辛给自己夹了一口焖烧鸡肉,细细尝了尝,嘟囔道:“这肉不入味啊,怎么这么寡淡?”还不如景和赵简做的好吃。
王宽耳尖,听到了元仲辛的话,低眉笑了笑,给他倒了一杯茶,温言开口道:“如今吹着西北燥风,天干物燥的,吃东西清淡点好,否则容易上火。”
元仲辛不以为意地道:“我这人天天喝着清茶过日子,哪有这么容易上火。”
就在此时,房门被推开,进来两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方才离去的林良,女的他们倒是从未见过,眼生得很,但长得明眸皓齿,亭亭玉立,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神情羞怯,想来应该是林良的妹妹。
景惊喜地赞叹道:“林大哥,这位姑娘就是你的妹妹吗,长得真好看。”
林良笑着挠了挠头,介绍道:“这位林邀,家中排第三,是我的三妹,她从就比较怕生,我方才劝了她许久才肯跟我出来见你们——邀,你别怕,这些都是我的朋友们。”
林邀怯怯地躲在林良身后,微微探出半边身子量着饭桌旁的六人,眼神清澈干净。
就在此时,韦衙内赫然惊呼道:“元仲辛,你!”
元仲辛本在歪头量着林邀,忽觉自己的鼻子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流出来,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闷闷地道:“一天到晚大惊怪的,又怎......”
下一秒,他顿住了,擦鼻子的那只手赫然抹上了一道血迹。
元仲辛:“......”他心头一个咯噔,下意识地扭头去看王宽,只见对方神情淡漠,经常挂在嘴角边的笑意悄然无声地湮没在冷凝中。
韦衙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幸灾乐祸地道:“元仲辛,没想到你还是这种见色起意之徒。”
元仲辛咬牙骂道:“你才见色起意!我这是上火!”
林邀一直缩在林良身后,看着他们俩。
王宽轻轻地瞥了林邀一眼,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条手帕,沾了沾水,旁若无人地拉起元仲辛的手,擦干净他手背上的血迹,淡然如常地问道:“鼻子还有在流血吗?”
元仲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子的血味,却再无方才流鼻血的症状,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了。”
王宽将手帕折叠好放回自己怀里,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既然都到了,快些吃吧,菜快凉了。”
赵简和景贴心地上前把林邀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和好几个男生隔开了一段距离。
元仲辛偷偷地瞄了瞄身旁的王宽,心中大石渐渐落地,伸手刚要给自己夹只烤乳鸽,忽然听到一个凉凉的声音传来:“不是上火吗,还吃烤食?”
元仲辛:“......”
赵简他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林邀和林良呆愣愣地望着他们,不明所以。
元仲辛暗暗磨牙,把那只烤乳鸽夹到王宽,恨恨道:“不是我吃,我专门夹给你的行了没?”
四人笑得差点没被噎死。
王宽似笑非笑地瞥了元仲辛一眼,倏然把目光投向景道:“景,回去之后,麻烦你帮我多熬几碗去热清火的药,上火一事,不是光靠戒食就可以解决的。”
景忍着笑,点头应下了。
元仲辛气结,又给王宽塞去了两只烤乳鸽。
你丫的,撑死你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