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常艺没料到梁竹竟会如此偏帮元仲辛,咬牙恨然道:“梁都头,我看你根本就是来存心挑衅滋事的!”
梁竹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不屑笑道:“你口口声声是元仲辛放走毒贩,却又拿不出证据,枉顾事实,信口雌黄,存心挑衅滋事的是你才对!”
常艺狠狠盯着一脸淡定的元仲辛,眼神阴郁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依旧不依不饶:“我就算没有确切证据,他也必定难逃此责,七斋有蹊跷已不是一时之事,其他三个学生在何处,若真不是心怀鬼胎,为何他们三人......”
“谁啊!大半夜吵得人睡不了觉这么缺德!”
常都头话都没完,便被一个充满幽怨的声音给断了。
来者有三人,睡意惺忪的韦衙内,一脸淡定的薛映,以及颇有困意不明所以的景。
啪!
好响一声脸。
常艺神情霎时变得惊愕无比,进秘阁之前,他便吩咐禁军守住秘阁后门,若是有谁从后门偷偷进入秘阁,即刻拿下,可如今人没逮到,韦衙内三人却安安稳稳地出现在七斋之中。
三人看都懒得看常艺一眼,直直走到元仲辛他们面前,韦衙内无意间一个瞥视,瞥到了凶神恶煞的常艺,愣了愣,而后看向元仲辛,指着常艺一脸郁卒嫌弃地问道:“这货怎么老阴魂不散的?”
景疑惑地揉了揉眼睛:“哦?梁都头和陆掌院也在啊。”
此言一出,气氛微妙,如同本该紧张的刀光剑影瞬间被寒风吹散,禁军众人的脸色颇为尴尬,执着的兵刃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倒是常艺,一如既往的面色铁青。
元仲辛嗤笑,慢条斯理地道:“闲得呗——某位阴魂不散的硬我们放走了毒贩,没理还气壮。”
常艺死死盯住六人,怒极道:“今晚你们三人去见过安离九之后,不出片刻,安离九便失踪了,你们敢此事与七斋无关?”
韦衙内白了他一眼:“常都头,我倒是要跟你好好理一理了,今日进到禁军营地的只有我,薛映和景在门口等着,我都还没进去见着安离九呢,薛映和景在门外就被人欺负了,我又急急忙忙跑了出去——这些,你问问你手下,问问你的霁麟军,我有没有撒过一句谎?”
霁麟军面面相觑,他们中有守屋的禁军,自然将今晚发生的事看得一清二楚,都深知韦衙内没有撒谎。
常艺气得不出一句话,面色狰狞,暴跳如雷。
韦衙内挑了挑眉,傲气冲天地昂着脑袋:“既然我们连接触安离九没有接触过,那安离九逃走一事与我们有何干系?你三句不离七斋放走安离九,我们又是如何做到的?”
常艺压着喉咙,阴森道:“元仲辛狡猾奸诈,谁知他暗地里有没有私通禁军,帮他行事?”
韦衙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元仲辛私通禁军?”他转头望向元仲辛:“你有吗?”
元仲辛挑了挑眉,淡然自若地答道:“没有。”
“王宽你呢?”
王宽眸里冷光闪现,沉着道:“没有。”
敌对阵营才要私通,田虎自己人,何来私通一?
韦衙内不屑地看向常艺:“常都头,王宽什么人大家都很清楚,他不撒谎的性子是出了名的,若他没有那必定是没有,不信,你可以问问身后的那群学生。”
那群学生情不自禁地喊道:“对,王宽从来不撒谎!”
常艺气得青筋暴起,怒吼一声:“简直一派胡言!”
学生们被吓得纷纷后退好几步,韦衙内却不怕,还朝前踏出几步,神色自若:“常都头,我临走前将案册交给了一名叫田虎的副将,托他帮我写完报告,今晚能够接触安离九的只有他——你死要钻牛角尖我也没办法,还不如直接找出田副将来对质一番。”
常艺眯了眯眼,忽而扬手,身后禁军便押着田虎走了上来,只见他只穿了薄薄一套内衫,身上的盔甲不知去了何处,常艺喝道:“田虎,把今晚发生的事给我一五一十清楚!”
田虎战战兢兢低下头,语气惶恐不已:“常都头,都怪我,是我疏忽大意,才让安离九有机可乘,他晕了我,穿着我的盔甲,冒充是我溜了出去,当时的韦公子已然离开了营地——这件事,的确与韦公子他们无关啊!”
韦衙内哼了一声,双手抱臂:“怎么样常都头,如今真相大白了,满意没?”
常艺七窍生烟,不出话,气得心里硌疼,怒火怎么都下不去,但再怎么气,也别无他法,常艺阴冷地扫视了院内的众人,口中的牙几乎要被咬碎,恨恨道:“霁麟军听令!收队回营!”
王宽沉默冷视着正要转身离开的常艺,倏然开口道:“等等。”
常艺压住火气,极其不善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王宽嘴边勾起一抹冷笑,方才压着的气倾泻而出,眼神凌厉得叫人寒颤不已:“常都头,你今晚带着诸多禁军扰了我们七斋清净,闹出这般误会,如今满意了就想着得道回府了?”
闹完事儿想不负责,拍拍屁股便走人,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韦衙内老早就看常艺不满,态度恶劣,做事不带脑子,如今王宽的这一番话给了他找茬的机会,他怎会轻易放过,立马附和道:“就是,大晚上的,无凭无据跑来抓人,还吵得我们睡不安生,人人都名字缺啥叫啥,你咋不干脆叫常德算了?”
闻言,元仲辛等人快憋不住笑了。
常艺气得头脑发昏,一时之间只会不住地:“你,你……!”
韦衙内双手叉腰,脑袋高高昂起,那副模样,好不欠揍:“你你你,你什么你!明明身为禁军都头,本该一心为民气量非凡,你偏不,就因为我们顶撞过你,便一直记到现在,禁军出了什么事还只会一个劲儿地推给我们学生——幸好明辨是非还大有人在,不然我们含冤了要找谁哭去?日后还有谁敢与禁军合作?”
“我,我……!”
“我我我,我什么我!我还没骂完呢!别以为你统领霁麟军我就怕你,同样是都头,你瞧瞧人家梁都头,他虽然也有暴脾气,可人家是非分明,肚子撑船,武功高强,英姿飒爽——也没叫你好的要全学,最起码别老是挑坏事来干成不,你这样下去还怎么以都头的身份服众?”韦衙内将方才暗中腹诽的话尽数骂出,顿感舒畅。
元仲辛他们憋笑憋得快疯了,但为了不影响韦衙内骂人工夫的发挥,硬生生地全憋了回去,皆是一副云淡风轻,与世无争的模样。
常艺怒不可歇,浑身发抖,死死盯住韦衙内,张口便要吼骂回去。
梁竹挑眉,开口堵得他无言以对:“张口闭口便污蔑他人,没有证据还妄想严刑逼供,服的哪门子众?”
陆观年甩了甩衣袖,神情不满,沉声道:“常都头,你欠这六个孩子一句道歉。”
一人一句,常艺听得几欲吐血,他紧抿着嘴,双目通红。
王宽心中冷笑不断,他淡淡开口:“常都头,你时间很多吗,再较劲下去,安离九怕是已经逃离开封了,届时再抓不到,你是不是又要反过来怪我们拖延时间了?”
闻言,元仲辛微不可闻地挑了挑眉 略感讶异,暗自瞄了瞄王宽。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毒舌了?
常艺手都掐得发白了,密实的嘴缝中终于蹦出两字:“抱——歉!”
而后,领着一大堆禁军仓皇离去。
韦衙内极其不屑地睨了他们,拽气冲天:“哼,垃圾。”
七斋之外,看了一出好戏的学生皆崇拜地看着元仲辛六人,方才他们毫不畏惧杠上常艺的场面,实在太振奋人心了!
陆观年对身旁不知何时来到的木管事吩咐道:“让学生们都回去休息,今晚的事,不要对外宣扬。”
木管事点点头,转身走出了七斋。
元仲辛笑眯眯地走到梁竹身前:“今晚真是多谢梁都头了。”
梁竹挥了挥手,宣武军整齐划一地收剑入鞘,排成两列,安静等待着梁竹的下一个命令。
梁竹颇不放心,沉声问道:“元仲辛,你是不是真的没有放走安离九?”
元仲辛眨眨眼,歪了歪头,而后微微向前探身,稍稍压低声音纠正道:“我没有放走毒贩。”
梁竹愣了愣,不动声色,暗自叹气,开口道:“你好自为之吧。”
而后,刚要转身离开,又回过头来嘱咐:“常艺此人睚眦必报,心胸狭窄,今晚盛怒之下,日后必定会找机会报复,你们无论是要做何事,都要多加心谨慎——今晚就先呆在秘阁里别出去了,霁麟军的人恐怕还没走散呢。”
看着梁竹远去的身影,元仲辛若有所思。
赵简上前几步道:“原来梁都头都猜到了。”
猜到安离九越狱是受他们指使,还猜到了他们今晚算去见安离九。
出了七斋,来到前院,梁竹看见陆观年正负手而立,看样子是在等着自己,他问道:“陆掌院还有何事?”
陆观年无奈笑了笑:“以往你不是最看不惯元仲辛吗?为何今晚如此反常?”
梁竹淡淡道:“因为我看不惯常艺。”
陆观年:“只是因为这个?”
“还因为元伯鳍,他让我看着元仲辛,别让他闯祸。”
陆观年长叹,心中抑郁,眼里忧色深重:“可惜,晚了,元仲辛已经被人盯上了,日后他要闯的祸,只怕比今晚的还要厉害。”
梁竹沉吟半晌,淡然自若:“随他怎么闯吧,反正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元仲辛出事就对了。”
元伯鳍的托付,可不能终结在自己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