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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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常艺这么一折腾,此时已然三更天了,但六人却毫无睡意,围在正厅商量事情。

    元仲辛问道:“怎么样,老贼他们一切都还顺利吗?”

    景点头回答:“顺利,我们三人眼看着安大哥上了老贼安排的马车才回来的,估计这会儿已经在熙园安顿下了。”

    元仲辛从熙园回秘阁的路上,绕路去了趟瓦子找老贼,让他准备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距离禁军营地后门两个街口的巷里,安离九一上车,便直接驶向了熙园。

    薛映道:“而且安离九出开封的线索也都伪造好了,就等着常艺去查。”

    韦衙内忽然想起一事,好奇地问道:“元仲辛,你在那张案册里到底夹了什么,为什么安大哥会肯逃狱?”他不是一心求死的吗?

    元仲辛反问道:“你没开看吗?”

    韦衙内摇头:“我怕会出什么变故,拿出来直接塞给田虎了,不敢开看。”

    元仲辛咂咂嘴,不以为意地道:“就是素伊姐姐的一条汗巾罢了。”

    五人眼神微妙地睨了他一眼。

    聪明如元仲辛,自然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汗巾于女子是贴身之物,若非丈夫,其余人是不可以随意接触的——他无奈解释道:“我只是让素伊姐姐给我一样可以表明她身份的象征,我原想把那九命锁要来的,可太容易暴露了,只好找她要了条汗巾。”

    赵简单手支撑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道:“你常艺那家伙若是发现线索是假的,一气之下,为了找出安离九,会不会逐家逐户地去搜?”

    王宽略加思索道:“应该不会,这样一来,动静过大,很容易把他们辛苦封锁压下的消息泄露出去,若常艺头上还有人,那人必定不会让常艺这般轻举妄动。”

    薛映也同意这个观点:“反倒像梁都头所,派人跟踪我们更有可能。”

    元仲辛微微凝眸,道:“咱们明日便去熙园,但不能全去,七斋总得留个人守着——赵简,薛映,你们明日留在七斋,若林良找上门来了,安离九越狱一事必须守口如瓶。”

    否则,按照林良那个冲动的性子,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赵简与薛映立马点头应下。

    景略微担忧:“可若是常都头的人真的跟踪我们,不怕他们查到熙园吗?”

    元仲辛刚要开口话,一阵剧烈的咳嗽断了他,他拢拳抵在嘴边,咳嗽呛得他几欲要逼出眼泪。

    王宽神色一凛,连忙一边轻拍着元仲辛的后背帮他顺气,一边道:“景,给他倒杯茶。”

    景手脚麻利地斟好一杯清茶递到元仲辛面前,后者接过急急灌下一大口,清润入肺,让他的咳嗽缓缓止住,面色却泛着一丝微不可闻的绯红。

    王宽紧蹙着眉,语气间皆是紧张:“元仲辛,你怎么了?”

    元仲辛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什么,应该又是因为上火。”

    王宽却是不信,面色凝重地道:“景,给他把把脉。”他原本想自己动手,可论医理,景比他更有权威。

    景轻轻地搭上元仲辛左手侧脉,凝神屏息,不到须臾便:“王大哥放心,元大哥真的只是因为上火,届时我再熬些汤药便好。”

    元仲辛拍了拍王宽的肩,示意他放心:“你看,我就吧,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知道吗?”他话锋一转,回方才被自己断的话:“初始这几日,常艺只会顾着按照线索往下查,他没这个闲工夫去管我们。”

    毕竟,安离九是在霁麟军看押之下逃狱的,若朝廷知晓此事怪罪下来,事态非同可,有线索总好过如同蒙头苍蝇那般乱飞,所以常艺估计会全副身心扑在那一堆老贼专门找人伪造出来的线索之上。

    何况,届时若真的发现被人跟踪了,他们从岳军校课上所学的反追踪术可不单单是用来玩的。

    与此同时,禁军营地之内灯火通明,常艺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神色阴郁,越是想起方才在七斋受过的羞辱,心中火气越是难压,他一个甩手,将桌上的东西尽数甩到了地上,霎时间,地面上凌乱不堪。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常艺不耐喝道:“干什么?”

    一个声音低低传来:“常都头,那位大人要见你。”

    常艺立马站起身来,面上的怒气瞬间消退,惶恐不安,他连忙道:“快去把他请进来!”

    不到须臾,一个身穿黑袍,面上别着黑布的男子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常艺忙诚惶诚恐地上前将门掩实,而后毕恭毕敬地对男子鞠躬施礼道:“大人,深夜光临此处,所为何事?”

    被称为大人的男子看都不看常艺一眼,直直踩过地上的一堆凌乱,优哉游哉地坐在常艺的位置上,睨了常艺一眼,眼神如同淬了毒,叫人心惊胆战,男子蓦然开口:“听安离九在你的看管之下逃狱了?”

    男子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尖细,语气间听不出喜怒,尾音稍稍上挑,挑出了常艺骨子里的惧意,他把头垂得更低,强作冷静:“大人息怒,此番是的中了元仲辛这奸人计子,我已经命人加急去查......”

    男子伸出双手,十指交叉,支撑着下巴,慢条斯理地道:“怒?我何怒之有?”

    常艺一愣,却仍是不敢抬头看向男子,他不解地问道:“大人难道不气吗?”

    男子嗤笑一声:“我为何要气,不过一个安离九,我还不放在眼里。”

    常艺欲言又止:“可是那安离九身上有......”

    男子漫不经心地断常艺的话,眼神略过恶毒,嘴角微微扬起:“常艺,你忘了茶嬷嬷分派下来的任务了吗?这安离九的案子交给元仲辛,可不是为了查个水落石出,不过是因为上面那位无聊得紧,放出来玩游戏的一条狗罢了——你不会真以为,你是在跟元仲辛较劲吧?凭你也配?”

    常艺听得心头一阵猛跳,压住声线的微微颤抖,嘴上答道:“的不敢。”

    男子挑了挑眉,语气间的警告不言而喻:“那就好,常艺,你可别忘了这霁麟军都头之位是谁给你的,我知你恨不得将元仲辛千刀万剐,可你要记住,凭你的身份,还不配成为元仲辛的敌人,若是哪天你急功近利迫于除掉元仲辛,而因此惹怒了上面那位,别是我,连茶嬷嬷都救不了你。”

    常艺只觉自己额角冷汗直冒,浑身上下皆被凛冽的寒气裹挟着,提心吊胆地点头应下,连呼吸都不敢过于明显,生怕一个不慎,惹恼了男子。

    男子望了望不过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便被吓得不敢出声的常艺,心中厌恶非常,抱着十分的嫌弃收回眼神,起身来到常艺面前:“我的话,已经带到了,听不听得进去便是你的事了。”而后,仿佛是觉得多待一刻都会感到窒息一般,毫不犹豫地开门离去。

    男子一走,屋内压抑的寒意瞬间消失了不少。

    直到完全见不到男子漆黑一团的身影,心惊胆寒的常艺才缓过气来,他愤愤地看向门外,咬牙切齿,恨恨道:“元仲辛,算你走运!”

    翌日的辰时一刻,除了赵简和薛映留守七斋,其余四人皆前往熙园,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素伊一日三次的戏依旧得唱,但他们去得还是不巧,戏台刚刚收起,元仲辛他们才到。

    先前招呼过元仲辛等人的厮认得他们,素伊也曾吩咐过,若是这几个孩子前来,不必通报,直接让他们进去后院就行。

    元仲辛四人刚进了后院,便被安离九那一副舒适坦然的模样给惊住了,懒洋洋地睡在长椅之上,晒着冬阳,喝着清茶,好不悠闲自在。

    安离九像是感应到元仲辛四人的到来,赫然睁眼,笑眯眯地道:“哟,来了,坐啊,傻愣站着干嘛?”

    四人:“......”

    元仲辛挑了挑眉:“怎么,之前不是有人嚷着叫着,把罪名都揽上身的吗,逃狱出来就懂得享受生活了?”

    安离九嬉皮笑脸:“那是自然,如今想想,觉得这般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

    元仲辛眯了眯双眸,木然开口道:“那你还真的感谢我们了,若不是我们六人想办法,你哪来的这种日子?”

    安离九眨眨眼,如流从顺地道:“我谢谢你们啊。”

    元仲辛:“......”

    这话听上去怎么那么像骂人的?

    王宽三人颇感惊奇,一脸兴趣盎然地来回扫视着元仲辛与安离九。

    夭寿了,元仲辛在骂人斗嘴的领域上棋逢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