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A+A-

    韦衙内与薛映出去之后,赵简不放心,也跟着跑了出去,此时房内七斋六人只剩元仲辛与王宽,裴颜一脸不忿地揉着脖子,垂眸不语。

    元仲辛双手抱臂,眸底深不可测,他直视着失望透顶的明夫子,蓦然开口:“我相信明夫子你们也不是些大奸大恶之人,裴公子不顾一切都想将景带回高丽,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明夫子禁不住对元仲辛的聪慧赞叹,他迟缓地点了点头,将裴玉的事情尽数讲了出来,神色间悲伤无奈。

    闻言,元仲辛与王宽静默了片刻,前者挑眉开口,意有所指道:“想不到裴公子行事如此鲁莽冲动,竟还是个孝子。”

    裴颜明艳好看的容貌立时黑了大半,狠狠剜了元仲辛一眼,气得如鲠在喉,哑口无言,只能在心底用最粗俗的字眼将元仲辛骂了个狗血淋头。

    明夫子叹气:“裴颜此番,的确失礼了,还请诸位大人有大量,切莫记恨,要罚要骂,我们都不会反对。”

    裴颜惊呼,极为不甘:“夫子!”

    明夫子显然气得不轻,他怒目圆瞪,喝声道:“你给我闭嘴!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将人绑走,换作是他人,早就报官了,幸好元公子他们气度非凡,否则你此时早就待在牢狱里了!”

    闻言,元仲辛与王宽极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其意不言而喻,虽然他们是没想过报官,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对裴颜动手。

    幸好裴颜这子够傻,被元仲辛讹住,不然按裴颜这样的死鸭子嘴硬,早该被私刑招呼了。

    裴颜怏怏不乐地坐在椅子上,生着闷气。

    元仲辛缓步走至窗边,垂眸望着底下来来往往的行人,思索须臾,淡淡开口:“明夫子,将实情隐瞒就是你们考虑得不够周全,裴玉重病一事,景作为他的亲生女儿,有权利知道一切,倘若隐瞒下去,届时裴玉与景错过见面的机会,你觉得这也是在帮她吗?”

    明夫子怔愣地望着窗边的少年,若论实话,他的确没有考虑这个方面,他一心想着裴家所面临的的难题,却忘了景可能会因为自己的隐瞒而与裴玉阴阳相隔。

    元仲辛回头看他:“裴玉的事情,我会如实告知景,届时她如何选择,我们七斋都会尊重并且支持。”

    话音刚落,他走到王宽身旁,淡笑着道:“走吧,赵简他们已经等在楼下了。”

    王宽点点头,如流从顺地跟着元仲辛出了房门,元仲辛顿了顿脚步,转身笑眯眯地道:“事已至此,我们也该再见了,仲辛仅以一人代表七斋全体,祝诸位归途顺利,平安返回至高丽。”

    明夫子怔怔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倏而宽慰一笑,他忽然发觉,就算景知道实情仍旧不肯回去,只要有元仲辛在,她要一辈子生活在大宋,好像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裴颜虽生着闷气,但元仲辛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心中隐隐对这个如同妖怪一般的少年改观了几分。

    景毫发无损,却昏睡不醒,赵简将她稳稳背在身上,见元仲辛与王宽下楼,她声音略微压低地问道:“怎么样,裴颜那家伙有没有缠着你们不放?”

    元仲辛耸了耸肩:“你觉得他有那个能力吗?”

    王宽替景把了把脉,然后开口道:“我们先回秘阁吧,景应该是中了迷烟,但分量不多,回去喝些醒神药就好。”

    五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回秘阁的路上,赫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之中,那人看上去慌张无措,视线急急梭巡着什么。

    元仲辛疑惑地自语道:“木管事?”

    就在此时,木管事像是受了什么感应,一个回头便看见了元仲辛等人,他气喘吁吁地跑上前,心急如焚地开口道:“诸位快些回秘阁吧!七斋来了好多人!”

    五人对视一眼,心知不妙,也来不及多问,加快了脚步,往着秘阁的方向赶去。

    然而刚至秘阁门口,元仲辛便察觉出一道不寻常的气息,此时的秘阁竟是鸦雀无声,门内路上看不见一名学生,安静得连空中都飘着一抹死寂,叫人格外惶恐难安。

    对秘阁情况一无所知的五人面色隐隐凝重,一路上根本看不见秘阁的任何一个学生,死气沉沉,回到七斋,五人却惊愕发现七斋门前站着许多身着禁军盔甲的人,他们个个手执冷剑,神情肃正,将七斋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中,有一部分元仲辛是认得的,他们都是梁竹麾下的宣武军,其余的有些是常艺带领的霁麟军,有些元仲辛却从未见过。

    宣武军看见元仲辛等人回来,皆松了一口气,但神色间忧虑重重,他们欲言又止,其中一名宣武军上前来到元仲辛六人身前,忧声嘱咐道:“元公子,里面形势不太对,梁都头特意下令让我给诸位带句话,万事莫急,若里面的人要诸位应下什么任务,能推就推。”

    闻言,王宽四人神情皆是一凛,心中的不安更盛。

    唯有元仲辛面色淡然自若,他点了点头,浅笑着道:“多谢这位兄弟提醒,我们会谨记的。”

    宣武军尽管心里担忧得不行,但还是挥手示意身后的禁军让开一条路,好让元仲辛等人进去。

    刚一进门,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一群神情凛然凝重之人,人群中,有几日未见的元伯鳍,樊宰执,还有几名服饰与元伯鳍相同的男子,想来应该是樊宰执麾下的几名骑侯军,他们身旁还站着韦卓然,萧鹤书,陆观年,王参政,赵王爷以及梁竹。

    他们个个都紧蹙着眉,面色不善地凝视着某处,眸光暗沉难测。

    元仲辛转身对赵简道:“你先带景回房,好好照顾她。”而后走到元伯鳍身前:“哥,你们怎么来了?”

    元伯鳍还未开口,元仲辛身后便传来一个叫人心生厌恶的声音:“久闻元公子气度非凡,才思过人,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元仲辛转身看向声源,却见身后站着三人,其中一人就算是化灰了元仲辛都认得,那便是常艺,但话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边身着褐色金丝绣制长袍的男子,长相还算清俊,但眼神戾气暗藏,眼角微勾,一副尖酸刻薄模样;而尖酸男子身旁站着的是一名全身上下都被黑衣服遮盖的男子,他双手抱臂,面容淡漠至极,神情间透着几丝不屑与冷酷,在看向元仲辛之时,眸底掠过狠厉。

    元仲辛挑了挑眉,三人明明是来意不善,他却丝毫不怕,还低低嗤笑出声:“怎么,常都头上回遭人欺负,心有不甘,今日又找来两位主人为自己出气了?”

    常艺登时火冒三丈,刚欲出声怒斥,褐色衣袍男子抬了抬手,眼里带着精光量着元仲辛的浑身上下,兴致盎然:“元公子话直爽,在下佩服。”

    元仲辛歪了歪头,满不在乎地问道:“你谁啊?”

    褐衣男子抿嘴轻笑,他侧身扬了扬手,指向身旁一脸冷漠的男子:“此位便当朝知政堂的副宰执,欧阳大人,下官姓孟名天阳,是欧阳大人的首席辅笔。”

    闻言,元仲辛身后的王宽等人微微蹙眉,原来他就是萧鹤书口中人品极差的孟天阳,至于那位副宰执,他们倒是鲜少听闻。

    元仲辛目光流转,嘴角虽然微微勾起,眼底却笑意全无:“连当朝副宰执都来了,三位找我们七斋,有何事?”

    欧阳意冷哼一声,他冰冷开口:“我们此次前来,是受圣上旨意——听闻你们七斋曾与地下城有过交集,此事当真?”

    闻言,王宽心中的不安达到了顶峰,他下意识地握住元仲辛身侧的手。

    元仲辛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手,面不改色地回答:“确有此事。”

    欧阳意眯了眯眼,毫无感情地道:“圣上慧眼识人,深知七斋的元公子胆识过人,足智多谋,所以圣上于昨日连夜下旨,想请元公子协同樊宰执麾下骑侯军,出发前往宋夏边陲交界,探寻地下城。”

    王宽等人心神俱震,刚要发作,元仲辛微微侧头,阻止了他们。

    元仲辛嘴边笑意消褪得无影无踪:“若我不去呢?”

    欧阳意倏而笑得阴冷,他从袖子中拿出一卷金色布卷,布卷两端束着两根朱木,欧阳意将朱木卡在两掌的虎口处,他意味深长地道:“元公子不肯去,是要违抗圣上旨意吗?”

    众人惊愕万分,一时之间,无人发话。

    欧阳意手中拿着的,是当今圣上亲笔封墨的诏书。

    王宽双眼微红,他握紧元仲辛的手,低声厉喝:“元仲辛,这圣旨你不能接 !”

    元仲辛静默一瞬,而后扭头看向王宽,平静道:“王宽,你过会相信我的。”

    王宽不出话来反驳,呼吸顿时僵窒,面色煞白。

    欧阳意手执圣旨,缓步朝着元仲辛走近,眼底寒光如同淬满了阴毒,叫人心寒不止,他伸手将圣旨朝前递了递:“元公子,这圣旨你接还是不接啊?”

    常艺得意洋洋,幸灾乐祸地看着沉默不语的元仲辛:“元仲辛,你给个话啊,别浪费大家的时间,欧阳大人还要赶着回去复命呢。”

    元仲辛轻轻抬眸,视线犹如万骨枯森,只一眼,边看得常艺心头发寒,毛骨悚然。

    他垂眸望着那卷金布:“我若抗旨,圣上如何处理?”

    孟天阳笑眯眯,声音尖细,语气却恶毒得令人嫌恶:“这圣旨上写着的可不只有元公子你一人的名字,樊大人与元将军等数名骑侯军都在列,若元公子要抗旨,便是带着所有人抗,届时圣上会作何处理,元公子你这么聪明,不用我也定能明白。”

    韦衙内惊慌失措:“元仲辛!这圣旨接不得啊!你忘了之前与地下城有过牵连的人结果都如何了吗!”

    这圣旨,接了等同挑拨两国,不接便是抗旨,前前后后不管元仲辛作何选择,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