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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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参政看着自家儿子怒目圆瞪,恨不得撬开他的脑袋看看这里边儿都装了什么。

    韦衙内深知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劝王宽放弃养私兵的念头,无奈之下开口当起了和事佬:“行了,都别吵了,王宽,养私兵一事并非儿戏,如今也还有其他更加紧急的情况败在眼前等着我们去处理,此事日后再议。”

    闻言,王参政极度不同意,刚要发作,就被赵王爷给按了回去:“老王,你就别气了,咱们现在还是先处理了那二十三个大夏细作更为重要些。”

    王宽面若冰霜,眼神寒凉至极,瞬间想起了亲手给元仲辛下毒的掌厨,心中暴虐顿起,他语气森然万分:“二十三人皆是大夏异党,跑来大宋祸乱朝纲,为非作歹,还妄图毒害秘阁上下一百余人,处以极刑都难消其罪证——韦大人,我得可有错?”

    韦卓然深深凝视王宽半晌,对于王宽的变化,他看得清清楚楚,自然知道王宽此番话是给元仲辛报仇雪恨的第一步,他点了点头:“你得的确有理,对于他国细作,先皇一辈也确有处之以极刑的历史记录,但因为此事官方未曾公开,若你想大张旗鼓地对他们尽数判决极刑,就算是赵王爷与我们几个一同出面上书,圣上也未必肯批,到底,他们可能就落个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王宽冷然一笑,漫不经心地轧了轧纸张的折痕,悠然里带着戾气:“我无需他们全部被处极刑,其余人你们要杀要剐与我无关,只要结果是死就无妨,作为不妨碍你们执行公务的交换条件,我只要他们其中一个的刑判权力。”

    他是谁,不言而喻。

    王参政微微怔愣一下,不猜都能知道王宽的意图,但这次,他没有反对,沉默地看着韦卓然的表态。

    韦卓然如古井般平静无波的双眸直视着逆光而立,看不清面容的王宽,心中忽觉战栗,此时的王宽羽翼未丰,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但他丝毫都不怀疑,再过些时日,莫养私兵了,就算是让王宽谋朝逼宫,他也绝对做得出来,王宽的一双手素来就适合搅入满池的血雨腥风之中。

    他再三权衡之后,沉声道:“我答应你,两日后,你会在城西的牢城营里见到他。”

    达到目的了,王宽心情也就稍稍放晴了几分,他缓缓上前几步,将那份死亡名单平铺在桌上,转身从书桌上拿来一张微微泛黄的竹纸,平铺在死亡名单旁,而后退开了几步。

    韦卓然等人立马围了过来,细读之下发现竹纸伤写着九个人的名字,名字后面还随着一个行政区名,韦卓然即刻反应了过来:“这是潜伏在毒巢里的细作名单?”

    王宽点头:“对,之前在调查安离九与五石散一事的时候,我们就怀疑朝内官员与毒贩暗中勾结,才会使得那么多名细作被暴露身份,如今林邀匆忙逃离开封,元仲辛的自讼书上亲口承认他与林邀的合作关系,这两件事在朝内断然已是人尽皆知,引起轩然大波,毒巢势必动荡,所以我们要尽快把这九名细作先从毒巢里救出来,等掌握了这九个毒巢的具体线索,再逐一击破。”

    “樊宰执与元大哥一直守在北疆没有回来,就是为了抓捕北疆边防驻军区里的内鬼——林邀逃跑了,他们肯定会收到消息,惊慌之下便会生出异动,届时从元大哥他们那里开始收网,由边境向开封靠拢,要想歼灭二十个毒巢,也就没这么困难了。”

    王参政端详着两张名单:“所以你觉得,这九个毒巢都与这些官员有联系?你怎么断定这纸上不在列的官员就是清白的?”

    王宽淡然自若地道:“不能断定,所以要排查,而排查就只能从毒巢里入手,否则我们掌握的线索太少,很容易又处于被动状态。”

    韦卓然执起桌上的笔,在一张全新的白纸上誊抄了一份新的细作名单,但纸上却只有七个地名,全是南岭西陲一带的地方,因为北疆有樊宰执与元伯鳍镇守,他把开封以北的两个毒巢剔除在外,剩余这七个便是他们的任务。

    他微微蹙眉,蓦然开口:“既然如此,我待会儿就去上书給圣上,请示前往南岭。”

    王参政也道:“那我就去西境吧,我在那里也有些许人脉,方便行事——你呢,你留在开封还是跟我去西境?”

    后面这句话,明显是问王宽的,他微微垂眸,沉思片刻后开口:“我留在开封。”

    王参政早就预料到他会是这个选择,丝毫不觉讶异,他轻轻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那四个孩子,对于他们的想法,王参政心知肚明,他没好气地道:“知道你们四个也想留在开封,那就留吧,赵王爷你就别随我们去了,好好呆在这里看着他们就好。”

    闻言,赵简四人皆是一喜,兴冲冲地对视一眼。

    王宽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切记,只需救出那些细作便可,剿灭毒巢的事急不得,救完人就回来。”

    王参政翻了个白眼:“你当你爹老糊涂?老子对付穷凶极恶之徒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呢,没大没。”

    韦衙内试探着提议道:“要不,让梁竹与萧大人也跟去吧,萧大人是爹你的亲信,梁竹身后又有宣武军,他们可不是吃素的,有他们作为后援,办事也安心多了。”

    韦卓然与王参政对视一眼,倒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默认了韦衙内的话。

    赵简的目光来回流转,忽然举手:“我有个问题。”

    王宽等人皆望向了赵简,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赵简犹疑道:“咱们现在任务分配好了,那我们留在开封,是不是要开始对付孟天阳和常艺这俩王八蛋了?”

    赵简刚提及孟天阳和常艺两人,厅内顿时冷意飙升,不寒而栗,所有人的心里都不由自主地咯噔一下,意味不明地看向王宽。

    要王宽最想报复的人,除却林邀和那个给元仲辛下毒的,这俩人绝对位列前茅!

    王宽无声冷笑,那一层遍布在眼底的蠢蠢欲动的狠戾猛然迸发,他舔了舔后槽牙,眼睛开始变得猩红,只不过因为逆着光,无人看清他双眸的变化,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清冽温润的声线有刹那的喑哑:“不用急,欧阳意不是因为偷取国玺,已经被处斩首之刑了吗,副宰执的位置空出来,既无人选,不若就由孟天阳坐上去如何?”

    王宽在“孟天阳”三字的时候,杀意倾泄得暴露无遗,他连掩饰都懒得作,其余人不傻,自然知道王宽意欲何为。

    孟天阳利欲熏心,不择手段往上爬,渴望站在高处事的盛气凌人,渴望掌握重权的滋味——于王宽来,孟天阳就是一粒连蝼蚁都不足为惧的尘土,他要碾杀孟天阳简直易如反掌。

    但王宽偏不,死,对于孟天阳来,太过简单了。

    他王宽报仇,不仅杀人,更要诛心,挫骨扬灰之事,早在他心里上演无数遍了!

    既然孟天阳对位高权重如饥似渴,那王宽就施舍于他,等孟天阳登上顶峰之后,王宽便将一切尽数夺走,他要当着孟天阳的面,把他最看重的东西一点一滴地碾碎成粉,等孟天阳绝望够了,再送他一程!

    他不仅要孟天阳从高处摔在地上,还要孟天阳直接堕入无间地狱,是生是死都永无宁日!

    孟天阳的灰飞烟灭,将会是王宽送给元仲辛回家时的第一份礼物!

    走出秘阁之时,室外一片暖阳骄光,万里无云,天蓝得干净纯洁,果真是雨过天晴。

    王参政抬眸望着茁壮参天的大树,绿意盎然,生气勃勃,他忽而长叹一气,眉宇间煞是苦恼。

    赵王爷刚走出来,便见到这般的王参政,自然知道他心里担忧着什么,他走上前,安慰出声道:“老王啊,你就别太担心了,王宽这孩子是那么,但其实他心里有分寸,不会乱来的。”

    王参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这人,他到做到,从不言戏——你看看,才刚一开始,就要养私兵了,若是日后那个九五至尊的不合他意,他是不是还要在皇子夺位一事上掺一脚?唉,我这个当爹的,劝不了,能劝的,又不知道哪去了,你我能不担心吗?”

    赵王爷心中也是叹息:“或许你该换个角度想想,元仲辛那么有远见的人,他能料不到王宽半点心思吗?若是王宽真出了什么问题,元仲辛也必然带着他假死算了,何必留他在开封呢?元仲辛把他的计划全盘告诉王宽,就是因为信任他,自然也会尊重王宽设下的计谋——莫元仲辛不在这劝不了王宽,就算他在了,他也只会对王宽的计划双手赞成。我们也都老了,这官场终究是要留给孩子们的,咱们迟早要放手,你就别老担着颗心了。”

    王参政再一次深深叹气,百般思量下,也只得出三个字:“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