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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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鬼哭狼嚎,垂死挣扎的林邀听到门被开的声音,她瞪着一双极为狰狞的眼睛扫向门口,果不其然,看到了一脸幸灾乐祸的王宽正悠哉游哉地欣赏着自己的痛苦,林邀的眼神充斥着怨恨与不甘,嘶吼着便要冲王宽扑去,然而她忘记了自己的四肢被死死束缚在铁链之下,激烈的挣动不仅将她扯了回去,还加剧了她手脚上的伤,血肉变得更加模糊,鲜红的液体流得遍地都是。

    王宽双手抱臂,目光如同秋意那般寒凉凛冽,他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心中畅快淋漓,嗤笑出声。

    林邀已被半生死折磨得不成人形,就连原本娇滴滴的声音都变得异常可怕骇人,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声音锐利刺耳:“王宽!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

    接连两个月,她都活得生不如死,林邀就算再惜命,也受不了这样日日夜夜看着自己丑陋恶心的容貌度日,更何况她的身体上还受着刻骨铭心的疼痛,哪怕她的意识再混乱,一旦骨肉脱落,那种痛感必定会让她立刻清醒过来,看着自己身上的皮肉一丝一丝剥落,就算是神仙历劫,夜受不了这般炼狱一样的情景。

    王宽歪了歪头,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眸底的冰冷却逐渐蔓延:“杀了你?你配吗?”

    他眼中闪过一缕缕狠辣阴鸷的光芒,明明声线温润如玉,醇厚如酒,但他一字一句间的残忍却是那样的明显,犹如一只蛰伏多年的困兽冲闸而出:“从你决定要对元仲辛下手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你的人生会以悲剧收尾,你残害了我最心爱的人,你让他因为半生死而痛苦了这么久,逼得我们分别了三年,还逼得他亲手杀害朋友——仅仅是其中一件事,都足以让你永生永世堕入地狱不得轮回!”

    “如今你所受的,不过是当初元仲辛受到的万分之一都还不到,你居然还有脸求死?”

    “林邀,这世上可没有犯下罪孽可以全身而退的先例,你不过是宁祁手下的牺牲品,凭什么认为老天爷会许你特权让你躲过一劫?你要死,我绝对不阻拦,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把亏欠元仲辛,亏欠我们的账尽数还回来,否则,我必然让你死不瞑目!”

    林邀惊惧到了极点,她本以为元仲辛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敌人,可没想到,本该规守礼法的翩翩君子王宽,竟还有最残忍无情的一面,与元仲辛摆上台面机关算尽相比,一直将可怕的一面隐匿于黑暗中的王宽更为冷血!

    王宽根本就不是简简单单一个人,他的心思堪比魔鬼,只要他想,王宽绝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林邀万念俱灰,绝望之余更是悔不当初,她不该轻易应下宁祁的话,她不该如此轻敌,冒然闯进王宽的地盘,她最不该的便是一开始就招惹了元仲辛!

    林邀眼里已然失去了所有求生的意志,她卑微如一只泥地蝼蚁,不断哀求:“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我不想再活下去了,杀了我……让我死!求求你!”

    在林邀被迫服下半生死的第一天,王宽就过,当她吐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的尸首就只剩一摊烂肉了,至死,她都不得安宁。

    她不想眼睁睁感受着自己腐烂成一堆恶心至极的血肉,她不想等待着死亡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她不想就这么无望等死之余还要倍受折磨!她不想!她想死!

    王宽望着濒临死亡的林邀,没有半点心软,他可没有忘记之前元仲辛的嘱托,让他尽可能地从林邀嘴里挖出阴兵阁的秘密,虽然已过两个月,王宽手里掌握着的情报还算颇丰,但他不会放过任何审问的机会:“楼常思这人,到底有没有活着?”

    林邀哀求的声音立马顿住,她像是抓住了一根解脱的稻草,急急张开满是鲜血的口,语无伦次地道:“我可以告诉你,我还有很多阴兵阁的秘密,我都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杀了我!只要你给我解脱,我什么都告诉你!”

    王宽眸色微沉,冰冷吐出一字:“。”

    林邀以为他答应了,激烈的动作再次扯动她的伤口,她强作精神地道:“楼常思……他就是楼望忆,他没死,他被阁主关了起来,他还活着!”

    王宽眯了眯眼:“关哪了?”

    林邀微不可闻地摇头:“我不知道……宁祁不信我,他从来都没有与我提过楼常思的事,这些都是宁弃告诉我的……”

    王宽蹙了蹙眉:“宁弃又是谁?”

    林邀如实回答:“他是宁祁收养回来的孩子,他还有个哥哥,叫宁书,他们俩,是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怎么又是双胞胎?

    王宽怀疑地扫视着林邀,后者连忙开口:“我的都是真的,他们俩真的是双胞胎,我与他们接触过,难道还能有假吗?”

    王宽没有立即下定论,他又问:“那楼常思和李棠溪的孩子是一对双胞胎,又怎么?”

    林邀一下子了太多的话,喘不过气来,她的气息颇急:“这是传闻,在阴兵阁里根本没多少人会信,就算真的有,那个孩子早被宁祁扼杀了,怎会留他至今?”

    王宽沉默不言,心中思索着林邀的话。

    林邀可能出于求死心切,把自己知道的都了出来:“宁祁对付元仲辛,是因为他是李棠溪的儿子,当初你们完成清河镇那一次的任务之时,元仲辛就被盯上了,只不过因为楼常思,宁祁的计划一直搁置着,时至今日,宁祁将阴兵派来一波又一波,可以看出他心急了,假以时日,你们秘阁必然与阴兵阁有一场恶战——但是王宽,我给你一个忠告,大战那日,你决不能离开元仲辛半步,哪怕你们的作战计划是分头行动。”

    王宽逼视林邀,眼神深不见底,透不进去半点光芒,一言不发,似乎在思考着林邀所的真实性。

    林邀喘着粗气开口:“宁祁将他二十几年对李棠溪的怨恨全部放在了元仲辛身上,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元仲辛的,他不仅要置元仲辛于死地,还要将他毁得彻彻底底,大战之时,你若不在元仲辛身旁,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数。”

    毁灭一个人,绝不止夺去他的生命这么简单,杀人诛心,才是毁灭灵魂的最佳方法。

    王宽冷冷开口:“宁祁会用什么办法毁掉元仲辛?”

    林邀苦笑:“你这么聪明,还能猜不出来?我了,楼常思还活着,他是元仲辛的父亲,宁祁会干什么,你能不知道吗?”

    王宽不赞同,他开口道:“你可别忘了,宁祁爱楼常思。”

    林邀眼神倏然变得恍惚,像是回忆起什么一般:“是啊,宁祁爱楼常思……但有些时候,对一个人的恨可比对一个人的爱,还具冲击性……”

    宁祁有多爱楼常思,就有多恨元仲辛,二十多年过去,那股恨意不消反增,为了使元仲辛痛苦一辈子,宁祁那样偏执入魔的人绝对干得出更加疯狂的事来。

    王宽忽觉心中烦闷不已,他转身欲走,却被林邀喊住:“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出来了,你要履行你的承诺!”

    王宽无声嗤笑,他嘲讽似的看着林邀:“承诺?我何时答应过你的要求?”

    林邀如遭雷轰,一句话都不出来,震惊而绝望地看着扬长而去的王宽,而后守门的禁军将那扇木门掩蔽,她再次被关在这一间到处都是镜子的房屋里,无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王宽出了牢城营的大门,并没有坐马车回去,而是不紧不慢地走在街上,神情冷淡,目光深邃,他的脑子因为林邀的话变得混乱一片。

    林邀这辈子最真诚的忠告是让他们在大战那日不要分离,但元仲辛的计划已定,他与王宽将会独自率领一支军队,左右包抄八十万阴兵。

    若元仲辛预料得不错,这一场战役会在入冬之前来临,这样的话,要想改变策略,已经来不及了。

    元仲辛一直都是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王宽深信元仲辛的预判和布局,也鲜少怀疑过他,但此时,王宽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为了鼓舞士气,他从未在旁人面前过半句消极的话,更不敢轻易提醒众人这场战役的结果,可如今他不得不认真思考一下元仲辛计划的可行性。

    元仲辛安安静静地坐在七斋正厅里,清冷玄墨的瞳孔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面前大宋与大夏西北交界的地图,没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倏然间,厅外风息隐隐涌动,一阵秋意被卷了进来,元仲辛搓了搓渐渐发凉的手,不甚在意,以为是王宽他们其中一个回来了,他头也不抬地就开口道:“回来了?”

    一人沉默无言地走进正厅,一步一步靠近元仲辛,也不回答他的问话。

    元仲辛忽觉蹊跷,面色陡然凝寒,立刻抬眸看向来者,仅一眼,他目瞪口呆,震惊不已地盯着眼前这名熟悉而陌生的灰袍少年。

    灰袍少年并没有敌意,就这么淡淡注视着元仲辛,一言不发。

    元仲辛回过神来,立刻起身,警惕地逼视着灰袍少年,眼神隐隐发凉。

    两人就这么对峙了良久,终究是元仲辛破了死寂,他毫无感情地笑了笑:“怎么不话,难道当初的你是真的哑巴?”

    灰袍少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连元仲辛了什么都没能听到。

    元仲辛挑眉,意味深长地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大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