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愿意
江渔把车子骑得飞快,一路上都在思索到了花枝家该怎么把她叫出来。
也不知道她现在睡没睡,睡了的话是睡在哪间房,一个人睡还是和家人睡,敲门肯定是不行的,趴在窗棂上喊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万一惊动了她奶,又是个大麻烦。
想来想去,想得心里烦躁,觉得还是早点娶回家的好,娶回家想咋哄就咋哄,想咋疼就咋疼,谁特娘的也管不着。
这么一想更烦躁了,干脆心一横,去特娘的,老子今天就算破门而入,也要见到她。
乱七八糟想了半天,等到了花枝家一看,花枝根本没睡,正站在院子里抱着手看月亮。
今晚云彩厚,月亮一点都不亮,星星也没几颗,灰扑扑地躲在云彩眼儿里若隐若现。
花枝瘦伶伶的身子在暗影里显得更加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到月亮上去。
江渔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她该不会是觉着人间没意思,要回天上去吧?
“花枝,花枝呀!”江渔跳下车,三步并两步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生怕她下一刻就像嫦娥奔月那样腾空飞走。
花枝竟然一点都没害怕,把视线从月亮上收回,瞥了他一眼:“你还真回来了?”
江渔惊讶道,“你咋知道我会回来?”
花枝:“我能掐会算。”
能掐会算?江渔瞪大眼睛,“你真是仙女?”
花枝低笑:“的什么胡话,我要是仙女我能看上你?”
“……”江渔郁闷不已,本来想回来安慰她的,现在他觉得自己更需要安慰。
花枝看看他,:“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一定会跑回来看,所以特地在这等你。”
“真的?”江渔又活了,嘻嘻笑道,“这是不是书上的心有灵犀?”
“哟,还会跩洋文呢?”花枝逗他。
江渔顺杆爬:“那可不,我还会背诗呢!”
“哦,那你背一首我听听。”花枝。
江渔就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抬头看着月亮,背着手摇头晃脑地念:“床前明月光,心里直发慌,举头望明月,低头思姑娘。”
“哈哈!”花枝忍不住笑,推了他一把,“哪里学来的流.氓诗!”
江渔假装趔趄,顺势抓住她的手把她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花枝身子僵了一下,又软下来,下巴搭在他肩窝处蹭了蹭,:“江渔,谢谢你啊!”
“有啥好谢的。”江渔,“你是我媳妇儿,应该的。”
“又来!”花枝嗔他,“现在还不是。”
“早晚的事儿,我先叫着练练嘴。”江渔。
花枝笑:“你能正经点儿吗?”
“不能。”江渔,“在你面前我一点都不想正经。”
“那你想咋地?”花枝问。
“想……亲你!”江渔突然捧住她的脸,低头去找她的唇。
花枝心头一漾,刚闭上眼睛,就听到花老太的房门“嘎吱”一声。
花枝吓一跳,忙推江渔:“快跑!”
江渔也吓坏了,像被狗撵的兔子一样蹿了出去,实在没地儿躲,就猫腰躲在三轮车后面。
花老太开门,扶着门框往院里问:“谁?”
花枝:“我。”
“你跟谁话呢?”
“没谁,我上厕所,自己话壮胆呢!”
花老太不信,走出来四下瞅。
花枝怕她看到三轮车,忙拽着她往屋里去:“大半夜的你瞎瞅啥,满地的篱笆桩,绊倒了可不得了。”
花老太:“那你呢,大半夜不睡,孤魂野鬼似的在院里游荡啥?”
“不了上厕所吗?”花枝推她回屋,顺手把门关了,“你赶紧睡,我也去睡。”
花老太哼哼两声,窸窸窣窣回床上睡了。
花枝拍拍心口,蹑手蹑脚走到三轮车前,对江渔:“快走吧!”
江渔不敢再留,站起身声:“那我走啦,你早点睡,别想不开心的事。”
花枝:“没事儿,我就是当时有点气,现在早就好了。”
江渔有点可惜那个半途而废的吻,遗憾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骑上车走了。
花枝目送他走远,直到三轮车吱吱嘎嘎的声音再也听不到,才转身回屋睡下。
她没有再为那些花生气,但从第二天开始,就没有再割肉回家,在家也不跟花老太话,故意晾着她。
花老太几天没吃着肉,忍不住问花枝:“最近咋不割肉了?”
花枝最近买东西的人少,生意没有先前好。
她也没有完全谎,最近一段时间,乡里突然刮起了“保姆风”,好多大姑娘媳妇纷纷跑去首都给人当保姆,是住家保姆包吃包住每月还有好几十块钱的工资,碰到好的东家,额外还给买衣裳。
沿溪村一下子走了好几个姑娘,就连已经订了亲的莲花都没能经得起诱惑,也跟着姨妈家一个表姐去了,临行前来和花枝告别,等攒够了嫁妆钱再回来结婚。
花枝对这事并不赞同,前世她就听过,很多女孩子在那边被男主人哄骗,有的甚至怀孕.胎,被女主人发现后各种羞辱骂,最后身心俱伤地被撵回老家。
还有一些经不住金钱诱惑的,直接去做了那种生意。
时间长了,风言风语传遍乡里,去首都当保姆就成了一桩大家心照不宣的腌臜事儿,只要一谁家闺女在首都当过保姆,大伙都撇嘴摇头目光闪烁。
当然,这些事花枝没法跟莲花明,只能委婉地劝她不要去。
可惜她最终没能劝住,莲花还是满怀憧憬跟着表姐走了,对花枝到了首都就给她写信,告诉她首都是啥样的。
花枝前世在首都住过好几年,压根不稀罕,但她还是表现得很期待,请求莲花多写信回来,这样她就能随时掌握莲花的情况,发现苗头不对可以及时提醒她。
莲花走后,花老太也动了心思,想让花叶也去当保姆,上门女婿一时半会也不好寻,不如趁着没结婚去挣两年钱。
花枝极力反对,两人又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花枝搬出当家人的身份才压住她。
花叶其实也想出去长长见识,但她大字不识一个,加上花枝坚决不同意,她就听花枝的话消了念头,老老实实跟着花枝摆地摊。
花枝白天去赶集,晚上回来就在家教姐姐妹妹认字和简单的算术,好让她们下半年去扫盲班学习不那么费力。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江渔家的花都开了。
卖花的那天,为了不让别人看到,花枝凌四点就悄悄起床去了江渔家。
江渔怕她一个人不安全,早早地到她们村口去接她。
这天刚好是下弦月,一进江渔家的院子,满院的花香扑鼻而来,形态各异的花在皎洁月光下摇曳生姿,虽然看不清颜色,却也美不胜收。
江渔握着花枝的手:“你过的,啥时候我家院子开满了花,我就可以去你家提亲,今天从城里回来我就去,好不好?”
花枝笑他:“干嘛这么急,不能等到明天吗?”
江渔:“不行,我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
花枝笑道:“那你就去呗,只要你不怕我奶的棍子。”
江渔:“我不怕,只要她能同意,死我都行。”
“死了还咋娶媳妇儿?”江有冷不丁插了一句,“别贫了,快点装车吧!”
“……”江渔郁卒。
花枝哈哈大笑。
三轮车,一次拉不了太多,花枝怕江渔蹬不动,自己骑自行车跟着。
江渔不干,非要连她一起拉上。
两个人一车花,披星戴月往城里赶,有花枝陪着话,江渔浑身使不完的劲儿,一口气骑了上十里路都没叫累。
花枝怕他这样会肌肉拉伤,就提议在路边歇歇,自己坐累了。
江渔便听她的话刹住车,扶她下来在路边歇息。
花枝拿手帕帮江渔擦掉额头的汗,教了他几个拉伸动作,让他活动身子。
江渔虽然不好意思,还是笨拙地学着做了,反正花枝叫他干啥他就干啥,哪怕不知道有啥用,他也不带反对的。
拉伸完,花枝把提前装在罐头瓶里的水递给他,:“等卖了花,去买个大水壶,以后天热了,出门好带水,另外再给你哥仨买几件热天穿的衣裳。”
“不用。”江渔抹着嘴,“热天还穿啥衣裳,光膀子就行。”
“……”花枝瞪他,“你好歹是上过报纸的先.进分子,讲点形象好吧!”
江渔嘿嘿乐:“不是为了省钱嘛!”
“钱不是省出来的,是干出来的。”花枝,“我可不喜欢抠抠索索的过日子,能花才能挣,你鱼塘那边也是,虽然眼下还见不着钱,但是那些哥们儿不能亏待了,该花的钱一定要花,知道吗?”
“我知道,放心吧!”江渔,“起来你那个二堂哥倒是蛮听我话的,当初他跟我要入伙,我是看你的面子才答应的,没想到他挺能干,人也机灵得很。”
“他呀,他就是不爱下地,只要不让他干农活,别的啥都成。”花枝。
江渔不提,花枝都快忘了大伯一家,最近一段时间那两口子好安静,不知道是真改了性子还是偷着憋什么坏水呢?
花枝想着回去得找个借口去他家坐坐,探探口风。
两人歇好了,重新上路,一口气骑到城门口,太阳才刚刚露出半张脸。
花市上,花枝又见到了先前借给她花盆的那个大叔,亲切地跑过去和他招呼。
大叔见她拉了满满一车花,惊讶不已,问她从哪儿弄的。
花枝自己种的,这些日子没来就是在家种花呢!
大叔看她的花虽然普通,但开得肥美艳丽,夸她比老花农手艺都好。
花枝头一回来花市时,花市还很冷清,没几个卖花的,也没啥像样的花,如今再来,发现花市一下子繁荣起来,卖花的买花的都多了很多,眼瞅着要形成规模。
这就是改.革开.放的力量呀!花枝心想,敏锐的人紧跟时代步伐,愚钝的人注定要被时代抛弃,她不能仗着自己窥探过先机就自以为稳操胜券,慢一步就会被有能耐的人甩在身后。
既然选定了要做花卉生意,扩大规模已经刻不容缓,回去之后,她必须得想办法服奶奶给她僻出一块地养花。
那个老顽固,花枝想想就头疼,想要服她,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江渔头一次来花市,满眼的花草让他大开眼界,把车子放好后,便四处转着瞧稀奇。
他脸皮厚,不认生,不大一会儿就和周围的花贩混熟了,连人家叫啥名字住在哪儿都摸得一清二楚。
这些贩基本上都住在城郊,因为离城近,眼界比山窝里农民看得远,思想也活泛,是最早一批做生意的人,有些本事大的,后来就成了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富起来的人。
江渔和这些人聊过之后,大受启发,回去和花枝讲起来,两眼直放光,他:“媳妇,我想好了,回去之后我就去你家提亲,你奶不是不同意你养花吗,等咱俩订了亲,这茬麦子一割,我就把俺家的地全腾出来给你养花,你好不好?”
“……”花枝怔怔地看着他,半天没话。
“咋,你不愿意?”江渔问。
花枝眨眨眼,突然迅速抱了他一下,又迅速松开,一张脸笑成了太阳花。
“我愿意!”她大声,“我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江渔被她抱懵了,傻傻问:“你愿意我去提亲还是愿意在地里养花?”
“都愿意!”花枝欢快地笑,“你快去提呀,我一分一秒都等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