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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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郭韫如何道歉,裴叙如何劝,苏绣都不肯起来。

    她就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裳,倔强又可怜地跪在地上,怕丢了命。

    最后,郭韫无奈,派人把郭袖找了过来。

    一同前来的,还有长宁长公主赵沁如。

    赵沁如与郭袖交好,全是因为郭韫。

    因为她恋慕郭家大公子,所以才让郭袖帮忙掩护,常到这郭家走动。

    远远看到郭韫后,赵沁如突然有些不自信自己的妆容,抬手扶了扶发簪,扭头问郭袖:“阿袖,你看我这样,可以吗?”

    郭袖为了捋过耳边碎发,笑:“殿下国色天香、倾城之姿,莫我大表哥,就连我,都为殿下心动呢。”

    这话得赵沁如羞赧垂首,颊飞红晕。

    可她们到郭韫跟前后,郭韫连一个眼神都不吝予她,行礼之后,就客客气气地请她离开:“殿下到来,蓬荜生辉,但还请殿下恕祈宣招待不周,先到大堂等待。”

    着,就吩咐婢女去为赵沁如引路。

    赵沁如不愿在郭韫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愣了愣,到底失落离开。

    看着赵沁如远去的背影,郭袖不解:“大表哥,你这是作甚?”

    郭韫冷了神色,指了指苏绣,道:“解释一下。”

    苏绣一看到郭袖,就怯怯地往裴叙身后躲,牵了他衣摆,声线颤抖:“义父,筱筱怕……”

    义父?

    筱筱?

    郭袖看了看裴叙,又低头看向苏绣,心底清明了几分。

    她转身面向郭韫,闷声闷气开口:“大表哥,是这个野丫头……姑娘冲撞了长公主,我这才代替长公主,责罚她的……”

    “大胆。”就算是在盛怒之下,郭韫也始终保持仪态,压着怒气低喝,“你有何资格僭越,代替长公主发令?且不长公主未曾怪罪,你又为何如此狭隘,竟如此苛待他人?”

    郭袖被郭韫教训得不敢话,恨恨地看着苏绣。

    她哪里知道,这野丫头是裴家三公子的义女?

    还有,这三公子也真是的,尚未娶妻就胡乱认什么义女?恐怕是他在外边沾花惹草,留下的野种罢?

    越想越气,郭袖忍不住出声反驳:“冲撞了长公主,就应该责罚!这丫头不知礼数,难道不应该管教吗?”

    裴叙弯身抱起苏绣,冷眼看向郭韫,嘴角勾起浅浅弧度:“我裴家的人,用得着你来管教?”

    郭袖被噎得不敢再言。

    郭韫轻叹:“阿袖,向三公子和裴姐赔罪。”

    郭袖向来怕大房的这位长子。

    这个时候,不得不听他的话,开口向他们道歉。

    可她刚刚靠近,就引得苏绣一阵大哭:“呜呜呜……义父我怕……这个人要杀了我……”

    郭袖凝眉:“我何时过要杀你?”

    苏绣不回答,搂住裴叙的脖颈抽抽噎噎,显然是怕极了的模样。

    看到苏绣的反应,郭韫笃定了郭袖过此话,脸色阴沉地支使她去祠堂罚跪。

    还是跪到明天天明。

    苏绣非常满意这个决定,埋在裴叙的脖颈,悄悄地笑得张扬,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因为出了这事,裴叙也没等到郭家老爷回府,就带苏绣回去了。

    所以裴叙到底没有知道,郭家对不起他的缘由。

    *

    穿湿衣服太久,苏绣在第二天竟发起了高烧,昏睡不醒。

    昌平心疼得不行,找了不少大夫来给她看病。

    从裴叙口中听闻缘由后,昌平气得把郭家老爷骂了一顿。

    但还是没提退婚一事。

    裴叙忍不住啧了一声。

    女人与女人之间,可真是虚情假意。

    他阿娘嘴里着有多喜欢苏绣,结果还不是不愿意为了她,把郭裴两家的婚事给取消了。

    裴叙看着昌平为苏绣忙里忙外,忍不住轻叹:“阿娘,我来罢。”

    昌平不肯将手里药碗给他:“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好心?”

    裴叙:……

    不信他算了。

    裴叙在惨遭昌平拒绝后,异常洒脱地离开,找他们的纨绔兄弟们马球去了。

    他为了逃婚,差不多在外流浪了三个月。

    此次再归,不免有兄弟拿他调侃:“三公子,你这人不义气啊!你在外面风。流快活,都不叫上兄弟一起!”

    裴叙伏在马背上,提月杖一挥,就将地上的马球击向球门。

    马球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弧度,精准地落入球门。

    裴叙远远看着,嘴角勾起笑意。

    调侃他的那人见到此番场景,忍不住大呼叫:“裴言瑾你居然使诈!不行不行,这局不算,必须重来!”

    裴叙紧了紧缰绳,下颌微扬,笑看他:“亏你是个大男人,认输都不敢。”

    “谁我不敢的!”那人逞英雄地一句大吼。

    吼完之后,他愣了,调转马头,与裴叙策马并行,忍不住拍了他一掌:“老奸巨猾。”

    裴叙笑而不语。

    球出了不少汗,走出球场后,裴叙取下幞头,准备换一身衣裳。

    可一转眼,他原先备好的澜袍就不见了踪影。

    裴叙翻来覆去找不到衣裳,不免生了怒意。

    正当他嫌弃地将劲装扔在地上时,身后脚步声行近,随之,是一把熟悉的清朗嗓音:“言瑾,你这衣裳倒还挺合身的。”

    裴叙闻声侧首,正对上一双明亮漆瞳。

    来人是英国公家的长子,许修哲。

    他狐朋狗友的其中之一。

    裴叙看着他身上的熟悉襕袍,蹙眉:“你怎么在这儿?”

    许修哲瞥他一眼:“这个问题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喜得千金的三公子终于想起了他的兄弟们,舍得出门了?”

    裴叙抬脚向他走近,端详他衣裳,笑:“你消息倒还灵通。”

    然后敛了笑意,沉肃道:“把衣服还我。”

    许修哲避到一旁,挑眉:“都是兄弟,连件衣服都不舍得相送?”

    “谁和你是兄弟?”裴叙着,手作爪状,就向他击去。

    许修哲闪身躲过一招,却再次被他逼得步步后退。

    裴叙到底是长于武将之家,得骁勇善战的定安侯真传。

    许修哲花拳绣腿,自是比不过他,不消片刻,就举手求饶:“裴大爷,我把我衣裳给你,成不?”

    裴叙反手拧住他胳膊,彻底将他压制。

    他冷笑:“谁要你那破衣裳?”

    “那你就愿意穿我穿过的?我那衣裳可是新的。”许修哲被他压得脸放桌案,却还是不改嬉皮笑脸。

    裴叙气闷,不甘心地放开他。

    好在两人身形相似,裴叙换上许修哲的外袍,恰恰合身。

    虽然那外袍却是新的,但裴叙穿着,仍觉浑身不舒畅。

    他总觉得两人互换衣裳,就像一对情。人互换定情信物似的,怪令人恶心的。

    许修哲看到他那郁闷样,一阵暗爽。

    他勾住裴叙脖颈,笑道:“听烟雨阁新来了一个姑娘,弹得曲子可好听了,去不?”

    裴叙拨开他手,一脸嫌弃:“我现在看见女人就烦。”

    “难道你喜欢看男人?”许修哲噙笑看他,戏谑问道。

    裴叙回他:“对,我最喜欢看我自己了。”

    许修哲呵了一声,继续与他唠嗑。

    完这一场马球,差不多就已傍晚。

    长安有宵禁,两人看天色不早了,就一边着,一边骑马回城。

    路过一家医馆时,裴叙像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问许修哲:“听你家有医馆?”

    许修哲点头:“对啊,怎么,你犯病了?”

    裴叙道:“少废话,带我去。”

    “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许修哲虽不满地着,但还是调转马头,将他往那医馆的方向引去。

    裴叙“呵”了一声:“还不谢你裴大爷赐衣之恩?”

    许修哲:……

    许修哲家的医馆不远,不多时,他们就到了目的地。

    裴叙不喜欢这浓郁药味,捂了臂直奔柜台,问:“你们可有治风寒的药?不苦的。”

    孩子大都怕苦,他可不想再去买蜜饯。

    接待他的掌柜问道:“请问公子是给谁服用呢?”

    裴叙答:“家中妹,前些日子她落了水,一直是高烧不退。大夫给的药苦,她不吃。”

    一旁听着的许修哲不免疑惑:“阿蔓何时落了水?我怎么不知?”

    裴叙扫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忙活的掌柜身上。

    他面不改色:“证明你不够关心她。”

    不多时,掌柜就找了一个通体碧绿的药瓶,递给他:“公子,这是专治风寒的药丸,就水服下,不会觉得苦。”

    裴叙接过,轻轻颔首。

    问了具体的服用量与次数后,他爽快地付钱离开。

    出了医馆,许修哲狐疑地看他,问:“这当真是给阿蔓买的?”

    裴叙似笑非笑地睨他:“干。你何事?”

    许修哲冷笑:“呵,果然,有了女儿忘妹。”

    裴叙不急不缓地收好药瓶,飞身上马。

    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也比重色轻友强。”

    话音落下的同时,裴叙紧了缰绳,调转马头离开。

    英国公的府邸和定安侯府的方向不同。

    两个人不得不背道而驰。

    站在原地的许修哲切了一声,也策马离开。

    虽然天色已晚,但裴叙有身份在,也不惧这宵禁,慢悠悠地回了府。

    昌平仍在未苏绣操心。

    看她愁眉不展的模样,裴叙就知道苏绣烧还未退。

    指腹摩挲过袖中的微凉药瓶,他想起苏绣浑身湿透的可怜模样。

    不管怎么,苏绣都是因为他保护不周才患病。

    他得负些责任才是。

    他对守在床前的昌平:“阿娘,你回去罢,这里我来看着。”

    昌平狐疑地看他:“你会看吗?”

    “……你教我不就行了。”裴叙道。

    许是昌平真的累了,这次竟没冷嘲热讽地将他赶走。

    她反反复复地向裴叙叮嘱了好几遍,才不放心地离开。

    裴叙站在坐在床前,细细端详锦被里的苏绣。

    姑娘高烧未退,白皙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

    虽陷在昏睡中,她却极不安稳,眉头微蹙,浓睫轻颤,就像是蝶翼轻扫般。

    裴叙探了探她脸颊,险些被那异常的温度灼到。

    重新用湿帕覆上她额头后,他终于取出袖中药瓶。

    药瓶通体碧绿,就像是一汪碧泉般剔透。

    裴叙倒出一粒药丸,却被他自己给咽下了。

    那掌柜果真没有骗他,这药不苦。

    至于疗效,他就不知道了。

    为了检验掌柜的话是否为真,裴叙又将药喂到了苏绣嘴里。

    不消片刻,药物开始起作用了。

    苏绣的病情变得更加严重,体温一阵高一阵低的。

    一整个晚上,裴叙都在为她盖被子,不然就是掀被子。

    他真的很绝望。

    终于,天边浮起鱼肚白时,裴叙熬不住了,趴在她床头憩片刻。

    陷入香甜梦想时,他由衷感叹——

    睡觉简直是这人世间,最美好的一件事。

    但总有一些混蛋,要把这美好撕裂。

    半梦半醒中,有人牵住他袖角,轻唤:“爹爹……”

    作者有话要:

    Wuli嘘嘘的名字好听吗!

    配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