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苏绣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想法离开。
“不用想也可以。”她扭头看裴茵,笑。
裴茵微眯了眼眸,微笑着对上她视线。
苏绣也没有耽搁,在她想到主意后,当即有了动作。
她找来一根白绫,费力地将其绑在房梁之上。
裴茵见状,没忍住笑:“魂儿飞出去吗?”
闻言,苏绣的动作一顿,突然不知道该什么。
一时间,她仿佛明白了穆丞和她话时的那种感觉。
不想话的她选择以动作回答。
身为济世堂的大夫,苏绣不仅能行医救人,还能上树。
虽然吊着柔软白绫爬上去有些困难,但优秀的她还是做到了。
待她站在房梁上时,裴茵扬首看她,问:“你确定,你这样走得出去?”
苏绣回头笑:“试试就知道了。郭伯父和郭大哥还在外边等我呢。”
听到这句话,裴茵的脸色大变:“阿爹和大哥……”
苏绣挥了挥手,就潇洒地转身离开,没有留下一句解释。
扳回一局的感觉,令苏绣浑身舒畅。
所以她在屋脊上艰难爬行时,特别得劲儿,得劲得把瓦片给踢掉了。
“哐——”
伴随着瓦片掉地破裂的声音,底下的禁卫军齐齐抬首,向她看来。
迎接着数十人的目光,苏绣有些慌。
她定了定神,然后站起身来,伸手拍去沾染衣衫的尘埃,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
“抓住她!别让她跑了!”旁观的禁卫军之中,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大呼道。
苏绣可不能乖乖地站在这里任他们抓走,在他们行动的同时,她也奔跑起来。
但这房顶并不适于行走,苏绣刚跑了两步,就控制不住地脚下一滑,从屋脊上滚落了下去。
她用力地扒住屋檐处的一块碧瓦,试图爬上去,然而,这单薄的瓦片并不能承受她体重。
苏绣眼睁睁地看着瓦片从屋檐脱落,控制不住地惊叫出声:“啊!”
完了,她要瘸了。
风从耳边吹过,撩动她发丝,苏绣紧闭了双眼,绝望地想。
但想象中的剧痛并没有来临,有人给她当了人肉垫子。
“嘶……”
苏绣埋在那人的宽阔胸膛,清晰听见了他的抽气声。
她愣了愣,然后缓缓抬头。
发顶擦过他瘦削下颌,不经意间,她的额头触到两片温软。
她顿时愣住。
显然,对方也有些惊愕,出神了许久,才终于有了动作,扶着她肩膀站起。
从始至终,苏绣都不敢抬头看他。
他身上的气息过于熟悉,几乎是在他出现的同时,她就识破了他身份。
禁卫军听到动静,连忙赶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包围。
“裴三公子,你这是作甚?”齐统领手扶腰间剑柄,问。
裴叙单臂抬起,将苏绣护在身后。
他对上齐统领的视线,笑:“你呢?”
话音落下的下一刻,便转身圈过苏绣腰肢,带着她跃身跳起,落到了房檐之上。
“我教你,怎样飞檐走壁。”他侧眸看身边人,唇角微勾。
苏绣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便紧扣了她腰肢,带她在房檐疾跑。
苏绣总觉得自己不像在跑,而是在御风而行。
身子腾空的感觉,令她心生不安,下意识地抱住了他。
裴叙察觉到她动作,没忍住低笑。
但他怕被苏绣发现,只能压制住心底欢喜。
他孤身前来,势单力薄,很快就被禁卫军追上,团团围住。
齐统领姗姗来迟,轻喘着吐了口气:“裴三公子,莫要让末将为难,你不能带走郭姐。”
裴叙眉梢一挑,:“我的未婚妻,我为何不能带走?”
齐统领被他的话一梗,良久都不出话来。
但却没有为此让步,放他们离开。
两边都这样僵持着。
站在裴叙身后的苏绣见状,沉思着低垂眼睫。
今日是左相登基,宫里的防守绝不可能比往日松懈。
再这样拖下去,等援军到来,恐怕他们谁也走不了。
苏绣紧蹙了眉头,终究上前一步,往齐统领那边走去:“我跟你走,你放他离开。”
齐统领略有些为难:“郭姐,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裴叙一把将她拉回,笑:“就算你跟他回去了,我也走不了。”
“为何?”苏绣错愕回首,对上他视线。
他笑意不减,眼底似有星辉流转:“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夫。”
苏绣:……
这人的脸呢?
与此同时,禁卫军们手持陌刀,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靠近,缩了包围圈。
他们身上的杀气太重,苏绣下意识地往裴叙身后躲了躲。
裴叙没有话,微抬了双臂,将她护在身后。
“砰——”
千钧一发之际,远方的天际突然一声巨响。
与此同时,包围他们的禁卫军阵型大变,刀剑相向。
齐统领也在此时缓缓转身,以刀锋面对自己的属下。
“齐统领!”被他们用刀剑指着的禁卫军见状,后知后觉地大喝出声,“你这是要造反吗?”
齐统领冷声道:“是你们在造反。”
苏绣虽然知道齐统领是宁王的人,但她还是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三公子先走。”齐统领手持陌刀,做出备战的姿态,对身后的裴叙道。
裴叙轻轻颔首:“这里就有劳齐统领了。”
然后转身,搂过苏绣腰肢,带她飞身而起,逃离包围圈。
苏绣害怕地抱住裴叙脖颈,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裴叙低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这一路走过去,几乎没看到半个人影。
心下怪异的同时,苏绣还是拉着裴叙往裴茵的宫殿过去:“你姐姐还困在那边呢!”
裴叙没有抗拒她的拉扯,跟上了她的脚步。
他们到时,刚好和裴令安的人会面。
向来高贵优雅的裴家大姐,在见到死而复生的父亲时,到底没控制住情绪,埋到父亲的怀里低声啜泣。
自裴叙记事起,这还是他第二次看到裴茵哭。
第一次见她哭,还是在两年前,她迫于无奈,进宫为妃时。
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终究不太好,裴茵缓了缓,又恢复了她高贵优雅的贵妃模样。
“是阿爹不对,让阿茵受委屈了。”裴令安轻叹一声,为她揩去眼角清泪。
裴茵轻轻摆首:“阿爹这样做,是有自己的缘由。我不怪阿爹。”
着,她转头看见了裴叙和苏绣。
鲜少见到阿姊落泪,裴叙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干笑:“阿姊没事罢?”
裴茵吸了吸鼻子,道:“还活着。”
裴叙:……
他当然知道。
没有时间多耽搁,裴令安扭头问裴叙:“齐统领那边如何了?”
裴叙答:“已经控制住那边的禁卫军了。”
裴令安满意地点点头:“好,接下来就是宣政殿了。”
裴令安遣最得力的手下送裴茵和苏绣离开,然后带着裴叙,深入险境。
苏绣不放心,但她也不可能跟他们前往,去拖累他们。
在离开之前,她取下了常年带在身上的香囊,在擦身而过之际,将其塞到了裴叙手里:“护身符,保你百毒不侵、平安归来。”
那个香囊里边装的,并非是香料,而是一些药粉,能解百毒。
手心里突然被塞进一样物什,裴叙愣了愣,下意识地回头看她。
看那窈窕的女子迎光走远,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直到她背影彻底湮没在光影之中,裴叙才收回了目光,摊开手看掌心物什。
是一个细精致的香囊,散发着淡淡药香。
好像……他没有以前那样讨厌药味了。
“呵。”他勾起唇角,漆瞳里流转着零碎星光般的笑意。
片刻后,他郑重地将其放入怀中,然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淡然自若地跟上了裴令安的队伍。
两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苏绣和裴茵被裴令安的心腹送到了城外。
苏绣知道他们做的什么算。
若成,则归;若败,则逃。
她挑起车帘,担忧往长安城的方向回望。
如果真的败了,她真要狠心地弃他们而去吗?
爹娘还在城里,昌平和阿蔓还在城里,还有……他也在城里,她怎能离开?
许是天光刺眼,苏绣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痛。
她揉了揉眼睛,心底的愁绪就像是化不开的浓墨,反倒是越磨越浓。
察觉到她异样,车内的裴茵静静出声:“我阿爹,从来没有败过。这次也不会。”
苏绣循声回首,对上她异常平静的视线,所有的情绪似也在此刻归于平静。
对啊,要相信他们。
相信他们一定能胜。
等待的时间总格外漫长,苏绣极有耐性地看着日落西斜,霞光褪尽。
直到夜幕降临,天空缀满繁星,城内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出。
苏绣低垂了眼睫,脚尖轻提着车辕,一下接一下,极有节奏。
与她脚步声一道响起的,还有夏夜里的蛙鸣,静谧且美好。
可这静谧美好只维持了片刻。
下一刻,有一群人举着火把,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夜色太浓,苏绣看不清那些人是谁,紧张地绞紧了袖角。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快跑!”过去察看的人一边惊叫一边回跑,还没来得及到车前,就被那来路不明的一行人给抓住。
马夫看到这变故,当即扬起了手中长鞭,驱马离开:“驾!”
但这边的路坎坷不平,马车根本就行不快,须臾,便被对方的骑兵追上,包围了起来。
听到车外临近的马蹄声,苏绣胆战心惊地挑起车帘一角,往外边看去,不经意间,便对上了一道鹰隼般的视线。
那样的视线,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是毒蛇,陆家的第三子。
既然毒蛇在,左相也不会缺席。
下一刻,苏绣就听到了左相的声音:“郭姐,你这样做,可就不对了。”
裴茵探出车帘,回道:“别人怎么做,干你何事?”
“哈哈哈,贵妃娘娘也在啊。这可真是件天大的好事呢!”左相拊掌大笑。
“被逼到走投无路,落到挟持弱女子的惨景,你还真笑得出来。”裴茵冷声笑道。
裴茵没给他留半点面子,左相难免恼怒。
他紧阖了齿关,然后手一指,就示意手下拖她下来。
虽处在被动,但裴茵却没失半点气势,沉声喝止了那人:“住手!我会走。”
吓退那人后,她轻轻掸去肩上尘埃,步履从容地走近左相。
苏绣见状,忙出声叫住她:“娘娘,你不要过去!”
裴茵循声回首,看着她笑:“我不去你去?”
苏绣亟亟下车,赶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你到底想做什么?”苏绣直迎左相视线,问。
左相:“郭姐应该知道。”
“长生不老永葆年轻,只是一个梦。就算你服下归真变成少年模样,你也终会老去死去。”苏绣静静陈述。
左相不信,气冲冲地翻身下马,将手中陌刀架在她的脖颈。
刀光划过她眼底时,裴令安的追兵也赶了过来,将左相的残兵团团围住。
“收手吧!”裴令安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扬声道。
左相见大势已去,忙将苏绣钳制在手里,要挟裴令安:“不可能。”
“事到如今,你还想怎样?”眼睁睁地看着苏绣落入险境,裴令安有些慌神,大声喝道。
左相笑:“当然是,带着你的女儿和儿媳,一起下地狱!”
裴令安紧握了手中刀柄,紧抿了唇线没有话。
而被左相控制的苏绣,险些被他的钳制抽去了所有呼吸,虚弱地遥望裴令安。
她眼波流转,在人群之中找寻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可随着视线的模糊,她谁也看不清了。
裴叙……他在吗?
他有没有怎么样?
就在她快窒息时,左相的手却突然一松。
摆脱了钳制,苏绣无力地瘫倒在地,捂住脖颈猛咳。
旁边的人发出惊呼:“三公子!”
三公子……
是裴叙吗?
苏绣无力地回首,想去找寻那熟悉身影。
但她的视野一片模糊,人影幢幢晃眼,谁也看不清。
仿佛谁都是他,又仿佛谁都不是他。
“咳咳!”她又是一阵猛咳。
这次她抬头,视线终于清晰。
钳制她的左相被人从身后捅了一刀,而在左相身后的男子,身形修长,面色冷凝。
逆着月光,他的眸底尽是杀意,像极了深夜里的孤狼,决然狠厉,令人后背发凉。
苏绣愣愣地看着,下意识地双眸睖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