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晚风轻轻拂动矮丛, 发出簌簌声响。希尼特背靠着假山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声怕露出一丝声响。
风救了自己一命。
希尼特是这么想的。
晗姝向赛罕所道的方向望去, 轻轻按了按赛罕的手:“你这夜盲症治不好就罢了,如今看起来耳朵还不好使了。不过是风声, 你这么大惊怪做什么?”
赛罕抬了抬灯笼,将晗姝的脸照得更清楚。晗姝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却很坚定, 嘴上着与脸上表情完全不符的话:“夜深了, 这么偏的地方怪怕人的,我想回去了。”
赛罕脸上闪过一丝迟疑,她复又向假山的方向望去, 朗声笑道:“你怕什么,这地方就咱们两个人, 你还怕我害了你不成?”
晗姝讪讪道:“你莫要这些话。咱们快回去吧。”
二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希尼特这才发现自己的腿完全软了下来, 费力的扶着假山站起来, 拔腿就向外面跑去。
晗姝携了木槿等了许久,见希尼特终于出来,盈盈笑道:“这大晚上的,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正到处寻你呢。”
希尼特的嘴唇动了动, 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地上细碎的石块硌了她的花盆底一下, 她向后踉跄一下, 被晗姝一把抓住了手腕。
晗姝脸上仍是笑意蔼蔼:“走吧, 咱们回去。”
希尼特的手腕被抓的用力,她虽也是草原上长起来的孩子,但是年龄太,力气不如晗姝的大,挣了两下仍是没有脱开。
晗姝脸上微有讶异:“你怎么这么怕我?”
“不怕你才是有鬼了,”赛罕从树后转了出来,捉住希尼特的另一只手,“上次皇后也是在浮碧亭溺水的,这次又会轮到谁了呢?”
希尼特的眼瞪得极大,她惊呼着要喊出来,口中被赛罕手疾眼快地塞了一块绢子。赛罕用力挣扎起来,动作极大,手漫无目的的乱抓起来。赛罕却是毫不犹豫地给了希尼特脖子一记手刃。
……
木槿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将角门关好,跟着晗姝进了偏殿,低声道:“主,您又何苦帮着赛罕主一起杀了希尼特主呢?”
“这人留不得,”晗姝面上波澜不惊道,“她不是第一次跟着我来了,长此以往,就算她不见今日场景,来日只怕也不安全。”她从木槿手中接过一杯牛乳茶,品了几口,才接上后面的话:“赛罕这么冲动的人,肯定不会留下证人。她既然起了杀心,就省得咱们再动手了。”
灯火将窗上的影子照得有些变形,她攥了攥手喃喃自语:“算我对不起她。”
第二日早上谨宁刚送走了顺治,希尼特身边的侍女就匆匆赶来,是她家主一早便不见了。
“一早就不见了?”谨宁蹙了蹙眉,“守夜的人是谁,怎么会看不见主出去?”
侍女缩了缩脖子:“主向来是不让奴婢们守夜的,所以奴婢也不知道……”
谨宁也是服气的,希尼特身边的人和她一样都是实心眼儿,主什么就是什么,不带一点变通的。
希尼特不是爱玩的性子,平日里与旁人来往不多,一大早也不会去哪里乱跑。谨宁愁眉不解:“让人去寻了吗?”
侍女道:“去寻了,慈宁宫、长春宫都未见我们主。”
“兰芷,你让观佑带几个咱们宫里的人去找找希尼特主,”谨宁嘱咐好又对侍女道,“先把人找到再,快去吧。”
那侍女跟着观佑去了,谨宁又对兰芷道:“你去告诉恪妃一声,我今天就先不去了,等希尼特回来再。”
观佑回来的时候,谨宁正在逗四阿哥。她将四阿哥抱在怀里,拍了拍肉乎乎的团子:“怎么样,希尼特主平安回来了吗?”
观佑抿了抿唇,噗通一下跪下:“娘娘节哀,希尼特主殁了。”
“殁了?”谨宁愣了愣,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两个字,她却怎么都理解不了,木讷地又重复了一遍。
“是在浮碧亭处的池子里发现的,”观佑磕了个头,“看样子是溺水。”
谨宁的嘴唇无声的动了动,泪水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碧霄也红了眼,在一旁声道:“娘娘节哀。”
谨宁犹是不信,喃喃道:“她才和费扬古一样大,那日还和我有一日要和我回蒙古策马,怎么会突然殁了呢?她不是那么贪玩的孩子,不会自己跑到浮碧亭的。”
四阿哥在谨宁的怀中渐渐松开,碧霄自她手中接过四阿哥。谨宁一下子站了起来,慌慌张张朝门外跑去:“本宫去看看。”
这样好的年纪,恰是人生刚开始的时候。昔日里希尼特的音容相貌还尚在眼前,今日她就已经静静躺在了谨宁面前。
水将她的皮肤泡得有些发皱,整个人苍白无比,但面容还算平静,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旁人都嫌忌讳,在一旁看了看便也都躲得远远的。碧霄拦了拦谨宁:“娘娘去不得。”
两个负责抬人的太监垂了垂头,将希尼特抬了起来。起落之时的动作让希尼特的身子震了一下,她的一只手从架子上垂了下来,指甲之中隐隐能看到红色的污泥。
系统的视力比人的视力好得多,一眼就瞧见了,它惊呼一声:【你看她的手指甲里有血。】
谨宁揉了揉婆娑的泪眼:“等等,先把人放下。”
那两个太监闻言愣了愣,又不敢违抗命令,只能将人又放了下来。
那指甲中隐隐能见到血渍,只不过经过水的浸泡变得极淡。
谨宁定了定心神,她向上推了推希尼特的衣袖,两条胳膊上均不见有受过伤的痕迹。其余裸露在外的地方也不见破过皮。
“他杀”的念头从谨宁的脑子里闪过,谨宁推了推碧霄:“去找常太医。”
“常太医去给来使医治了,要过几日才能回宫中,”碧霄也是跟着垂泪,只当谨宁是太过伤心乱了心智,劝道,“娘娘,人死不能复生。”
谨宁摇了摇头,她的手指攥得发白,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这些东西像是找不到头的丝线团,缠在一起迷乱人眼。
到底会是谁做的?
一日过去,丝毫理不出任何头绪。而希尼特已经被追封成了悼妃,停在灵堂外,尸骨难安。
向希尼特致过哀,石云雎也安慰似的拍了拍谨宁的手:“逝者如斯,节哀吧。”
谨宁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憔悴不少,她漠然颔首:“我知道。”
石云雎看着渺远的天际长呼了一口气,从这个位置看视野还算开阔,她看着没有一丝云的天,喟然叹道:“你看这里望出去的天不再是四四方方的。”
谨宁默然点了点头,与石云雎缓缓向外走去。
有不知名的鸟从天上翱翔而过,石云雎唏嘘道:“其实死了也好,这红墙金瓦里困住的是一辈子,死了就永远自由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谨宁还是第一次听石云雎如此感叹,她从思绪中回过神,微微有些讶异。石云雎身着缟素,脸上未施粉黛,便是这样让她脸上多了几分坚毅的感觉。
锦瑟在一旁声唤了一声:“娘娘”。
石云雎微微昂首,勉强一笑将话题转了过去,对谨宁道:“来也是巧了,昨个你没有来,赛罕也没有来。”
谨宁并不关心,随口问了一句:“是么,她是终于受不了了吗?”
“谁知道呢,她让哈斯过来回话自己手受伤了,”石云雎挑了一边的眉毛,“昨天又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懒得去管她,便由着她去了。”
那厢赛罕抵死写不出和佟宛晴相同的字,连谨宁都不禁怀疑起来是不是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
皇后神情恹恹绝不是装出来的。难不成太后还会亲自动手?
那这事就太麻烦了。
谨宁摇了摇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宫中最合适不过。她扬了扬头:“我们回去吧。”
两人徐徐走着,各怀心事因此走的极慢。倒是赛罕从她们身后赶了上来,见到二人也不行礼,径直超了过去。
“站住,”石云雎虽然走神,但一看到赛罕又来了精神,“你见到本宫跑什么?”
赛罕没好气的福了一福:“回恪妃娘娘,妾身正要去慈宁宫请安。”
“本宫看你如此慌张不懂礼数,怕是到了太后面前冲撞了太后,”石云雎勾了勾嘴角,“先学着给本宫和皇贵妃行礼,再去慈宁宫也不迟。”
赛罕勉勉强强行了一礼:“给皇贵妃和恪妃请安。”
谨宁颔首,她听得心烦,没心情和赛罕掰扯这些没用的事:“行了,既然要去慈宁宫便去吧。”
赛罕又屈膝一福,告了声告退转身就要走。谨宁扫了一眼她手上包扎的白布,复又想起刚才没在意的话。
这事有点太巧了吧。
谨宁问道:“你的手是怎么弄伤的?”
赛罕挑了一边的眉毛:“前天回去之后,妾身想吃个苹果,便是削皮的时候弄伤的。”
“削皮削到掌心里的本宫倒是第一次听,”石云雎嗤笑一声,“什么时候给本宫示范一下?”
赛罕脸上又红又涨,被石云雎噎得不出来别的话,只能屈膝福了福:“妾身告退。”
“手上的伤虽然不是大伤,但也要好好医治,万一留下疤就不好了,”谨宁向长街处走去,漫不经心道,“本宫那里有上好的去疤药膏,你跟本宫先去取药再向太后请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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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要慌,不会按照历史一直写下去的
孩子不会死的,结局是he的
蠢作者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