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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天阳身形一晃,差点摔倒在地,还是老管家扶了他一把。从受到的精英教育,让他强撑着压抑怒火,笑着解下那块腕表。

    两人相携走出唐氏公馆,唐天阳回看那一座意大利风情的别墅,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他从长大、在这里结婚生子、在这里步入中年的家,就这么把他赶了出来。

    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负责估值、搬出一件件收藏品,唐天阳只是看看就觉得心在滴血。老管家连忙上前:“这幅古画不能见强光,你们心点啊。”

    别墅楼前的喷泉旁边,抱臂站着的是太久没有见过的唐娅。她穿着一件天蓝色衬衫,搭配黑色高腰长裤,看起来英姿飒爽,对唐天阳笑笑:“你也有今天。”

    那副看笑话的模样,让唐天阳气急败坏:“是你,你在背后动了手脚?你身上流着唐家的血啊,为什么要毁了唐家百年基业!你就不怕有一天到了黄泉路上,无颜面对唐家的列祖列宗?”

    唐娅嘻嘻一笑,举起手指罗列:“第一,我是个无神论者,人有没有灵魂都不知道,更别提阴间阳间、投胎转世了。第二,我只是一个马前卒,担待不起毁了唐家这么大的功劳,你当年逼死我妈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我舅舅啊,每次笑着和你碰杯,心里都恨死你了。”

    “是明广?你与虎谋皮,不会有好下场的!”明雪的死,怎么能全部怪在他的身上?他承认,当初是不曾对她付出过感情,但他给了她唐氏女主人的尊荣,他们是政治联姻,结合为的是利益而不是爱。这么简单的道理,在她嫁给他之前,不就该明白吗?

    “我有没有好下场,不用你操心,看见你这么狼狈,我比手握一百亿都要开心。”唐娅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哇哦,法院审判结果出来了,想不想知道你妈的刑罚”

    唐天阳一把抢过手机,最新的报道明明白白地写着无期徒刑、终身监|禁。各大媒体都在恭喜水瑶胜诉,新闻的头条封面是水瑶在法庭上的侧颜,冷静地陈词为自己辩护,脸上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绝美也让人绝望。

    唐天阳嘶吼,没了他引以自傲的贵族仪态:“这不可能,我请了诸夏国最顶尖的律师,还塞了那么多钱进去!”

    “你以为钱是万能的吗?看来你还不知道军方高层有多么看重任乔,这两件案子如果塞钱有用,蓝海早就捞出来蓝若了。更何况你现在自身难保,谁敢收你的钱?你的钱就是烫手山芋,人家早就交公了,恐怕过几天就会有人查你行贿咯。”

    祸不单行,一重又一重的击,唐天阳急火攻心,连连着:“不可能、不可能”忽然口吐白沫,摔在地上。

    匆匆赶来的唐绍世,抱起他叫道:“爸!”

    唐娅撇撇嘴:“这就受不了了?没劲。”

    一向对她十分包容的老管家,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冲她发火:“他是你亲生爸爸,从把你养大,视你为掌上明珠,不曾亏待过你分毫,是不是非要逼他去死?你才会满意。”

    “切,他没有亏待我?你也好意思,我怎么被赶出唐家,我记得清清楚楚。任乔还没什么呢,他就急着赶走我,替任乔扫清障碍。同样是女儿,就因为我斗输了,他就这样对我?真是个‘好’爸爸啊。”唐娅不在意老管家的指责,开着车扬长而去。

    唐绍世拨出急救号码,医护人员来得很快,送到医院诊断过后,是中风。再次醒来的唐天阳,神智混混沌沌,脸上嘴歪眼斜,再也没有从前的儒雅。

    他挣扎着想要话,可是浑身上下一动不能动,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只有含糊不清的单字:“啊、啊”

    没人明白他在什么,他的口水浸湿了枕头,显得十分肮脏。旁边陪床的年轻女人,嫌弃地看了一眼,拿着水盆子出去了。

    护士走进来,催促老管家:“急救费和住院费什么时候交?”

    唐绍世拿出一张信用卡,老管家摇摇头:“少爷,你的卡是老爷的副卡,已经被冻结了。”他对护士解释:“我让我儿子过来送钱,他在外地出差,明天才能到。”

    刚着话,老管家的手机就响起来,没有开免提,却因为女人的声音太过尖锐,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你这个老不死的,唐家都这样了,你不多捞点钱给自己养老,还想把你儿子那点钱搭进去?门都没有!”

    老管家抱歉地笑笑:“儿媳妇不太懂事,我出去和她。”

    护士一边查床,一边问:“到底明天能不能交钱啊?这个床位至少十几个人等着,你们要是没钱,趁早出院吧!”

    门口,穿着黑衣黑裤的保镖,推着轮椅上的顾怀进来。顾怀对护士:“钱我来付,别追着我弟弟一个孩子要了。”保镖跟着护士出去交钱。

    唐绍世低低地叫了一声:“哥。”

    凌清推门走进,手里拎着一个饭盒,揉了揉唐绍世的脑袋:“趁热吃吧,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记得多喝点大骨汤,我还要去照顾你外公,先走了。”

    顾怀露出一对梨涡,笑着:“这是妈亲手给你熬的汤。”

    唐绍世不顾烫,开盖子端起瓷碗就喝,他第一次吃到妈妈做的饭菜,却没有心思好好品尝一下,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碗里:“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自诩是个神童,到头来什么忙都帮不上。”

    “才不是,我们家绍绍很厉害,哥哥十三岁的时候啊,比你差远了。”顾怀的声音,温柔的一如晚风中飘荡的夜曲,连带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都像是有了光彩。

    他曾经以为自己的名字,是怀念的怀。后来凌清告诉他,是释怀的怀。

    从前他记恨唐绍世,为什么唐绍世能得到妈妈的爱,而他不能?后来他知道,母爱一直都在,只是欠缺表达。他终于开始真正把唐绍世当作弟弟看待,虽然晚了十来年,不过成为哥哥的感觉还不错。

    释怀啊,他们都要学着放下过去,和自己和解,和他人和解,和这个世界和解。爱憎悲喜,在于选择。

    一封长信

    梅姨带来周云青的回信,很长很长,足足有五页。薄薄的信纸拿在手里,任乔只觉得重如千斤。方然看她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大乔,你怎么了,不至于吧?还没看就先被感动了?”

    任乔捂着脸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心疼,我给他写的信还不到五行,我以前以为他辜负了我,讨厌死他了。可是他这么喜欢我,我对他的喜欢,不及他深情的万分之一,我又觉得对不起他。”

    方然笑着:“傻乔,你以为是在菜市场买菜啊,五块钱买一斤,十块钱买两斤?爱情里面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总有人爱的多一点,有人爱的少一点。”

    “不行,我不能输!我回信要写六页。”任乔握紧粉拳。

    方然被逗得扑哧一笑,“你到底是谈恋爱,还是争一口气?”

    任乔湿漉漉的眼睛亮晶晶的,整个人都闪闪发光:“这又不矛盾,谈恋爱我也不能输啊!”

    开那封信,任乔傻眼了:“他写的这是什么鬼?”

    方然扫了一眼,“我居然只认识开头两个字,是你的名字乔乔”

    周云青写的是一篇汉赋,骈四俪六,洋洋洒洒,极尽铺采摛文。苍华界也有这样的文体,不过任乔没有自虐的习惯,所以从没认真读过。

    她初高中语文成绩,都是及格万岁,考个六十一分都嫌多,古文素养谈不上多好,还是被周云青抓着恶补,才背会了课标要求的诗词内容。

    任乔求救地看向方然:“然然,我们一起看?”

    方然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我从在国外长大,这个真不是我的强项,你应该找我爷爷!”

    找一大把年纪的方老,共同研究周云青写的情书,这个画面只是想想就让任乔觉得羞耻。

    方然看她为难,便舍命陪君子,“来战!大不了从零开始,就当学习了,反正多学点东西也没坏处。”

    开车去书店买了一本古代诸夏语字典,两个人开始翻译这个大工程。方然有时候伏案累了,起身活动一下四肢,忍不住抱怨几句:“周云青可真能作,有什么话不能直直白白、结结实实地出来吗?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这样挺有情趣的!情商低到令人发指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