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归离怨 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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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猜我要干什么。”

    司徒凛慢条斯理在云濯左手腕子上缠了数圈发带,又将另一头在雕花床柱上绑个死结,笑得人模狗样:“我当然是要干……”

    “停,给我住口!”

    一下便猜到接下来那字是何,云濯挣扎着伸出仅剩的那只手捂住他嘴:“要做就做,别再逼逼叨叨的,还嫌知道的人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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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灯……

    最近风声紧等我缓两天再把破车发出来,或者完结之后直接发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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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太行了,太行了……满意了不……”

    哀叹着劫后余生的腕子,云濯气息不匀:“为,为这么句话……就,就这么折腾我,司徒凛,真有你的。”

    司徒凛不为所动,就势一滚把人裹在锦被里:“你得罪我在先,怪不得别人。”

    “呸。”

    云濯伸着没劲的手臂怼他:“千,千不该万不该,我,我就不该心疼你。”

    “事到如今才后悔?”

    司徒凛揉揉他的白毛:“可惜,晚了。”

    不止这一次晚了,多少年前早就晚了。

    明朗的身影也好,交缠的宿命也罢,自紫竹林中惊鸿一瞥之时就已经注定牵绊难断,所以直到如今,真真是什么都晚了。

    须臾无言,思绪乱飘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云濯忽大喇喇往司徒凛身上一靠,嘿嘿傻笑:“嘿,不过话回来,我和你当真是天雷劈的一对祸害吧。”

    “嗯?”

    难得这人云雨后还如此有精力,司徒凛低头看向他,饶有兴致。

    云濯道:“你可还记得咱们当年把湛露某位长老气得半死那事儿?”

    思量片刻旋即意会,司徒凛报以一笑:“自然记得。”

    他的乃是二人十五岁时前往湛露听讲习一事,彼时各家适龄弟子依旧例要聚在一处,受受前辈熏陶,顺便自明抱负。那年少年们被依次问过,要么想当掌门,要么想当大侠,最次的也想建立一番威望,在江湖之上有名气。于是听闻这届弟子志向颇高,长老本是甚为欢心,岂知轮到司徒凛时,他慢悠悠了句“掌门大侠岂是人人可当,我只想跟在掌门和大侠身后混混日子。”,登时教那白胡子老头脸色一黑,点起了旁边的云濯要给他做榜样。

    可惜可惜,当年这长老只知云濯其人,却不知其何许人,原以为武陵君子之家的三少爷必能出口成章,好生论一番宏图大志。谁料他早和旁边那位“生死与共”意气相投,起身正经儿八百一指司徒凛,对长老道:“我的志向,就是将来和他一起当混子。”

    这一句不还罢,只当司徒凛一人乖张要拆长老台,一便真真成了教训不成反被脸。长老闻言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死,当即被几名侍者扶去安歇,而后俩人也被撵到墙根思过,顶着炎夏毒日罚抄罚站,委实好一出荒唐年少。

    “其实,当年我还觉得,能和你一道挨骂挨罚算是极讲义气,心中甚为喜悦来着。”

    越回忆越觉得自己时候捅起娄子真是不得了,云濯忍俊不禁。

    司徒凛道:“所以你当年与我同了这么个生死,共了这么个患难,便觉咱俩般配得不行了?”

    “哎,可不止这个。”

    云濯又道:“你不知道,这事过了后,我十六岁生辰时二哥曾问过我将来有何梦想与算,你猜我又是如何的?”

    司徒凛道:“如何的?”

    云濯道:“我‘我就想仰仗着你和大哥,三天鱼两天晒网地混混日子,等大哥当了家主我就给他下手。若大哥看不上我呢,我便去九淼寻凛兄继续混日子,等老了再让我儿子和他儿子一起混日子,岂不是美哉’。”

    想来这人还真同自己当年般一副闲散心性,司徒凛听得玩味:“那照你,咱俩现在又算什么?”

    “还能算什么?”

    云濯摇摇头:“算是阴差阳错莫名其妙,以令我如何也想不到的方式实现了一半吧。”

    “那没实现的一半算什么?”

    司徒凛抓起他红肿的手腕揉来蹭去,温柔安抚之余还有点不怀好意:“没能顺利地闲居混日子,也没能寻个姑娘给你生儿子?”

    “哎,差不多吧。”

    腕子既被捉着,云濯也听之任之,索性借势在他眼前比出一根手指晃悠:“只是儿子这事我比较随缘,暂且当作一时戏言不提了。可一番恩怨过后,非但不能混日子还反而摊上了惊天大事,这可真真让人难受。”

    “倒也未必。”

    司徒凛倏然一笑,眼里难得浮上几分认真:“反正我这掌门当得趣味寥寥,待此间事毕,同你一起过过闲逸日子倒未为不可。”

    “唉,算啦算啦,事到如今就别这等话了!”

    闲散归闲散,有些事也不能彻底撂挑子不管,云濯一拍他,道:“我们既是承了陈顾二位前辈之武学,那便是使命在身。何况南诏祸乱、归离惨案和天山之冤总要有个尽头不是?所以这些闲云野鹤之想,待到二十年后后辈足以独当一面时再许我,亦是无妨。”

    此言字字恳切,真真不能更懂自己的坚持与顾虑,司徒凛听得心绪一动,不觉将揽着人的双臂收紧了些:“那我便许你二十年后。”

    “没问题。”

    云濯笑着应他:“听好,我想找处僻静地置间宅子,周遭种上梅树修竹,再挖个池塘养两条鱼,闲时有棋桌对弈,逸时有荫下垂钓……你看可行啊?”

    司徒凛点点头,眼神温柔:“夫君是便是,只要不嫌弃某履约太晚就好。”

    “哼,油嘴滑舌,我看着像这么气之人么?”

    半怒半喜白他一眼,顿了顿又不知想起什么,云濯望着窗外眯了眯眼,忽道:“其实走到这般,岁月倥偬了不少,我倒也不再怕蹉跎什么。命运若予我山清月明,我自欣然接下,若予我疾风雨骤,我亦照单全收。没了离兄没了我大哥二哥,该担的责任便轮到我们一肩来担,并不能再似往昔所思般只想着独善其身呐!”

    青年眸中光芒闪耀,随斑驳光晕渐次落入人心,司徒凛观之亦为所动,报以一笑:“山清月明也好疾风雨骤也罢,今后我都与你一道。”

    “嗯,这还差不多。”

    得人首肯,云濯得意洋洋翻个身,目光随之上上下下乱飘,本欲再行腻歪两句,却忽在瞟到窗角时陡见青苍一片的树林中出现了一抹异色。

    那半红半粉的颜色委实太过显眼,顿时看得他气息一滞,怼怼旁边的人,低声道:“喂,凛兄,快看窗外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