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心惊
高扬出了隔间用冷水冲了一把脸,从医院后门跑了回去。也许强在宿舍留下了什么也不一定。宿舍楼下那一块还被横条围着,血迹在黑暗中看不明显。
高扬冲上了楼,寝室门口也围上了横条,还站了两个保安。他急切地:“我住这个屋,让我进去一下。”
保安拦住了高扬,:“学校这屋暂时不能进了,得等学校检查过才能进。你这几天住外面吧,学校会给你报销费用。”
高扬近乎吼道:“这是我的寝室,我为什么不能进!”
保安好脾气地:“这是学校的规定,我们也没有权利。”
高扬不放弃,和他们软磨硬泡了半个时后未果只好去了强的实验室。实验室里的人见高扬在马冯强的桌子上翻来翻去,交头接耳着。
无视旁边投来的目光,高扬翻遍了强的书和本子,抽屉也翻了一遍,又开他的电脑查看了每一个文件夹,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强真的好像就这么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一无所获地离开了实验室,走出了科研楼。高扬顿时有一种无家可归的无助感。
白赋嵄晚上照例在高扬宿舍楼下等他,看到横条围起来的地上的血迹便知道有人跳楼了。大学生跳楼这种事几乎每个学校都会发生,只是这个血迹的位置让他心中一颤。他顺着血迹的地方往上看去,正对着高扬的寝室。
心中有些不安,这时正好有两个同学从这栋楼里出来,白赋嵄走上去问了一声。
其中一个回答:“他是从二十楼的阳台跳下来的。”
另一个同学补充道:“不知道名字,好像是2020寝室的。”
白赋嵄心顿时一沉,声音颤抖着问道:“他人呢?”
一个同学回答:“已经送到第三医院了,从二十楼掉下来应该活不了了吧。”
白赋嵄的心里一阵阵地鼓,眼眶立马红了,眼泪紧跟着掉了下来。他一路狂跑着去了医院,路上不断想着跳下来的是高扬还是他室友。
可负面的心理让他认定就是高扬,他已经两个多月没有和自己话了。早上看到他时状态就不好,眼看着他瘦了不少,人也是精神不济的样子。
相反这一段时间全靠他的室友给自己传达消息,高扬平时做点什么,有没有按时吃饭,心情怎么样。
这么一想,白赋嵄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如果是他的高扬跳楼了,他觉得自己也会跟着跳下去。
十二月的北京晚上是刺骨的冷,白赋嵄脸上的眼泪刚掉下来就在脸上结了冰,他顾不上擦拭往前跑着。路并不是很近,可他根本想不起来应该辆车,自己去跑似乎来得更快。
想起前年这个时候,白赋嵄就喜欢在夜里牵着高扬的手。那时候高扬还不知道白赋嵄对他的感情,也不知道他其实也对白赋嵄心动了。任由他牵着自己,谁也不,谁也不问。
路口的红灯亮了,白赋嵄顾不上车流直接过了马路,心底的道德素质在这一刻变得无足轻重。
好要赖自己一辈子的。
好要陪自己走遍往后余生。
明明都好了,他的扬怎么能话不算话。
不断灌入肺腑的冷空气让他的胸腔一阵阵发疼,胃里也开始翻涌出来,心里仅剩的唯一一丝希望支撑他到了医院。
在一片记者围着的区域,他看到了任梦尹,坐在椅子上哭着。这让他的心彻底凉了。如果跳楼的是高扬的室友,任梦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只有是高扬,她才会……
白赋嵄突然眼前一黑,勉强扶着墙站住了。他几乎失声痛哭起来,从气管涌上来的鲜血让他的嘴里一阵咸腥。
他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了任梦尹身边,含着嘴里的血问道:“高扬呢?”
任梦尹看到白赋嵄的样子吓了一跳,哽咽着:“他已经走了。”
走了?白赋嵄脸色惨白,万念俱灰。
“走了?”他嘴里喃喃了一句,唇角抽搐了一下,一口鲜血再也藏不住从嘴角溢了出来,整个人直直地倒了下去。
高扬一个人躲在科研楼后面,在这里他可以放声大哭,释放自己心中的难受。一个时后他全身都冻僵了,寒冷让他的大脑麻木了许多,只剩下从所未有的孤寂感。
他突然好想那个人,好想冲进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好难过。好像只要抱紧他就会有办法,就能让他有办法面对这一切。
尝试着给他了一个电话,想让他来这里接自己,带自己回他的家。
高扬看着响铃很久自动挂断的手机,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白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高扬蹲着身子抱着自己的双腿独自抽泣,整个人在寒风中不住颤抖。
许久过后,他才站了起来,像行尸走肉般往那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走去。
“扬!”白赋嵄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的扬哭着向他道别,怪自己骗了他,怪自己杀了他。
他从噩梦中惊醒,直接坐了起来,眼角未干的眼泪还在往下淌着。一名护士马上冲了过来,带着心疼的语气责怪道:“别乱动,针头都掉了。”
白赋嵄像是魔怔了,拉着护士就问:“我的扬呢?他现在在哪?”
护士以为他问的是傍晚跳楼的那个学生,只好安抚道:“冷静点,你这个样子没办法去看他。”
白赋嵄随手扯掉了护士重新扎好的针头,跑了出去。先前那些记者都不见了,太平间门口只剩下几位校领导和哭着的家长。可是没看到高扬的父母,怎么他们还没来吗?
白赋嵄跑过去就要往太平间里闯,两名警察拦住了他,问:“你是死者的什么人?”
白赋嵄哑着嗓子喊道:“我是他的男朋友,让我进去!”
众人全都屏息,连哭声都消失了。马冯强的父亲上前问道:“你什么?你怎么是我儿子的男朋友?”
白赋嵄看向这个陌生的男子,他不是高扬的父亲,里面是他的儿子?
任梦尹不明所以,走近喊了一声:“白师哥?”
白赋嵄有点明白了过来,又很不明白,朝任梦尹问道:“你高扬走了?”
任梦尹这才觉得白师哥或许是弄错了,点点头:“高扬送了冯强最后一程就回去了。里面的人是冯强,这两位是他的父母,我是他的女朋友。”
白赋嵄的心跳回来了半拍,一时无措,朝马冯强的父母和几位领导鞠了几躬后跑开了。他不知是喜是忧,想到他的扬没事就开心,想到他现在肯定在什么地方为自己的室友出事难过也跟着担心起来。
出了医院,他了辆车回学校四处找了一遍。到处都不见他的影子,已经深夜十二点了,他可能会去哪里?寝室他肯定是进不去了,实验室熄了灯,他怎么敢一个人在那待着。
操场上、篮球场上料峭一片,根本没办法在外面待上一个时。白赋嵄跑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怀着最后一丝可能性回了家。
高扬这个时候是否还愿意来找自己寻求安慰,让自己分担他的伤心和不安?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区的那个家,白赋嵄脚步很轻,连声控灯都没亮起来。借着夜色,他看到了那个蹲在自家门口的身影。
高扬先一步起身,像是责怪:“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白赋嵄跑上去,紧抱住眼前的人,哽咽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找了你一晚上……我以为,出事的是你。”
“不是我,我怎么舍得你去死。”高扬轻笑了一声,带着哭腔,“是强死了,他都不和我一声就跳楼了。他怎么舍得我们就去死呢?他可是我们最好最尽职的班长。”
“他怎么能这么一声不吭就去死呢?都怪我只在乎自己的事,从来不关心他。”
“他浑身都是血,还穿着他前两天买的新鞋,他怎么就跳楼了呢?”
“我去摸他的脸,可他的脸上都是血,连温度都没有了。”
“他早上还要和我一起吃晚饭,怎们傍晚就从阳台上掉了下来。”
“……都怪我。”
“我是他唯一的室友,可是我却让他跳楼了。”
“都怪我……”
白赋嵄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只能无力地:“不怪你,不是你的错。”
高扬趴在对方的肩头哭了半个时,最后半晕半睡了过去。他浑身冰凉,着颤,像是在门口蹲太久冻坏了。
白赋嵄抱着他进了屋,轻轻放在了床上。又来一盆热水,一遍遍地擦着他的身体。他的手心还残留着一些血迹,白赋嵄看到觉得有些触目惊心,一一给擦干净了。
高扬的眼睛又红又肿,白赋嵄怕他明天疼得睁不开眼睛就用热毛巾敷在了上面,过几分钟换一次,一直到消肿了为止。
浑身乏力的他还是硬拖着身体冲了个澡,晚上的一幕想起来还是让他很害怕。原来他喜欢的那个人对他这么重要,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白赋嵄洗完澡回来轻轻上了床,把高扬搂紧了怀里。时隔两个多月,其实什么都没变,这种时候,他们只能互相依靠才能坚持过去。
我的扬啊,上天为什么要让你经历这种事情?
“没事的,没事的。”白赋嵄轻轻拍着怀里人的背,高扬在梦里还在微颤着啜泣,让他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后半夜,高扬的体温才回升了过来,呼吸也变得均匀了。
白赋嵄晚上有点气急攻心,这时候胸口一阵阵发疼。他想下床喝点水,微微挪动了一下,高扬拽着他睡衣的手立马握紧了,呼吸也变得紧张起来。
于是他只好放弃了,握着对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揉了揉他的耳垂好让他安心。
早上高扬醒来的时候还有点迷糊,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味道,让他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白赋嵄察觉到怀里的动静,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轻声问:“醒了?还早,再睡一会儿。”
高扬凑近在对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你一晚没睡?”
“睡了。”白赋嵄轻轻揉了揉高扬还微微有些肿的眼睛。
“别骗我。”高扬摸着对方的下眼睑,“黑眼圈这么明显。”
白赋嵄轻轻一笑,他的扬变机灵了,不好骗了。
高扬又重新钻进了对方的怀里,抱紧了,闷声:“再睡半个时叫我起来,我得回学校一趟。”
白赋嵄答应了一声,像哄孩子睡觉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上午的时候,白赋嵄陪着高扬一起回了宿舍。寝室已经让进了,只是气氛很压抑。强的父亲在整理他的东西,他的母亲一边看一边哭。几名警察还在阳台上检查。
高扬走过去,朝强的父母先做了自我介绍:“叔叔阿姨,我是强的室友,我叫高扬。”
强的父亲朝高扬看了一眼,看到了他身边的白赋嵄,想起昨晚的事不免有些尴尬。不过这个节骨眼上他心情沉痛,没心思想这个,只找高扬问了一些关于马冯强的事。
高扬一一回答了,并没有发现强这一段时间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相反他一直很热心,乐于助人,根本不可能这么想不开。
安慰了强的父母一番,高扬又去了阳台。问警察强有没有可能是失足掉下去的。
警察摇摇头:“阳台这么高,除非死者自己爬上去,不然怎么也不可能掉下去。”
高扬两手一撑跳上了阳台,吓得白赋嵄赶紧冲了上去:“扬,你干什么?”
两名警察同时及时拦道:“同学,你怎么上去了,太危险了,快下来!”
“没事,我就是想看看!”高扬朝白微微笑了笑,心想强为什么会上这上面来。他低头往下看了看,二十层楼的高度让人有点胆战心惊。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跳下去的呢?
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脑袋突然一阵眩晕,双脚也跟着踉跄了一下。白赋嵄从刚才就抓着高扬的两只脚腕,感受到他脚下的不稳,担心地:“先下来,别拿自己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