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安慰
高扬转过身,直接往下一跳,他知道白肯定会接住自己。果然下一秒他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对方的心跳得比自己的还快。
高扬整理了一下情绪,问两位警察:“走廊上的监控看过了吗?强跳楼期间有没有别人进来过。”
“昨晚就查看了,期间没有其他人。”其中一位警察回答,“这名同学是在跳楼前的一个时回来的,从监控里看到他去水房洗了几遍拖把,应该是把地拖了一遍。”
拖地?高扬听完黯然神伤,强在跳楼前还把寝室扫了一遍。按照以往,强拖地要花一个时的时间。那他是拖完地就毫不犹豫地跳了楼,他怎么会这么做?
高扬始终不相信强是会跳楼的人,又进了屋和强的父亲一同整理他的东西,心想强哪怕能留只言片语也能让他们多少安心一些。
一直到中午,高扬都没发现强有留下什么,他的父母也没收到任何暗示的信息。高扬有些沮丧地下了楼,到宿管阿姨那看了一遍那一整天的监控,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和警察的一模一样,强在跳楼前去水房洗了三次拖把,应该是把寝室的地拖了一遍。
一直到下午两点,白赋嵄见高扬反反复复地看监控,也不和自己话,有些担心。便拉着他去吃了个午饭,饭后白赋嵄又带着他到操场上走了几圈,想让他分分心。
白赋嵄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握着高扬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高扬见操场上没什么人便随他去了,这时候也没心思计较这个。
白赋嵄捏捏他的手心,声音温柔地问:“也不和我话,想什么呢?”
“想不通……”高扬吸了吸鼻子,半天才开口,“想强的父母该怎么办?”
“想学校会怎么处理?”
“想不通就别想了。”白赋嵄缓缓地,“你的脑壳这两个月想了不少事情,再想下去只会越想越乱,容易崩溃。”
“想不通的事先放一放,过几天或许就想通了。几天后还想不通的,就不想了,时间会帮你去想。你只要放平心态,去等去看就行。”
高扬放慢了脚步,过了一晚还是觉得身心疲惫,有些低落地:“我还接受不了,好好的一个人就在你面前消失了,连个缘由都没有,连个消息都不给我们留。”
“强心里或许有事没想开,一时想不通就寻找了一个解脱的办法,却给他的亲人和朋友留下了无法抹灭的痛苦。”白赋嵄尽量宽慰,“一个人的选择旁人很难插手,或许你觉得他的选择是错的。但当你不能改变他的选择时,唯有尊重他的选择,这样才能在你和他之间达到一个平衡。”
“你能做的有限,别再自责了,也别再难过了。他肯定也不希望你们这样。”
“扬。”白赋嵄停了下来,揉了揉对方发红的眼眶,“乖,别再哭了。”
“你哄孩子呢。不用担心,我没事。”高扬勉强笑了出来,“你等会回去睡一觉,我等会要去导员那儿一趟,她要和我聊几句。”
白赋嵄开口:“我陪你一起去。”
“你以什么身份?”高扬把白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拿了下来,“我们导员要是知道了我俩的关系,估计会多和我聊两个时。”
“你还是乖乖回去睡觉吧,看你这黑眼圈熊猫见了还以为你是它的同伴呢。”
白赋嵄轻轻一笑:“那你聊完了就回来,我在家里等你。”
“知道了。”高扬拉着他往回走,“你回去,我去找导员。”
高扬进了导员的办公室才发现任梦尹也在,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对方的脸色看起来应该比自己的更差,她的心里应该也很不好受。
“高扬,你是冯强的室友。梦尹,你是冯强的女朋友。冯强发生这种事,你们心里肯定都很难过。”导员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性,话声音很温柔,“我作为你们的辅导员,除了难过可惜他这个人。还要对他的死负责,更要对你俩负责。”
“今天找你俩来一是想和你们了解一下冯强的情况,二是找了心理医生给你们做疏导,怕你们心里过不去。”
高扬点了点头,整个过程中导员问什么他就什么。这种录口供的感觉让他心里更烦了。
聊天过程中,他得知强也没和任梦尹提前透露过任何信息。他俩最近一段时间也没闹过矛盾,两人将近七年的恋爱以一方结束生命而告终了。
高扬不禁唏嘘,他和白在一起才两年不到。就在两个月前两人闹了那么大的矛盾,他依旧舍不得对方。最无助的时候还是想回到他的身边寻找安慰。
似乎那个人真的成为了自己生命中的唯一,不可能舍弃,也无法被替代。
聊天进行了一个半时,导员让两人接下来去找心理医生,她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
两人答应着出来了,高扬吸了一口气对任梦尹:“你去吗?我不去了。”
“我也不想去,这种事找心理医生有什么用。”任梦尹扯扯嘴角,“我去找叔叔阿姨了,他们比我更需要安慰。”
高扬点点头,安慰了对方一番回了白的家。没有哪个心理医生比白赋嵄更能给他安全感。
站在白家的门口,看着手中的钥匙。高扬竟然有些恍惚起来,钥匙是白刚才在操场上给他的。两个月前,他就在这里当着他的面把钥匙扔了出去。那个时候,他的心里有多不甘就有多不舍。
紧握着重回自己手心的钥匙,高扬心想再也不会丢掉它了。这把钥匙是属于他的,白这个人也是属于他的。
进了屋,高扬先去卫生间照了一下镜子。果然满脸泪痕,眼眶发红,脸色也有些苍白。他就着自来水把脸洗干净了才轻声去了卧室。
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生怕吵醒了床上的人。见对方呼吸均匀,显然睡着了的样子。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高扬轻轻掀开被子,弯腰钻了进去。准备也睡一觉再把白叫醒起来吃晚饭。
他躺在床侧,怕太靠近对方就把他弄醒了。刚闭上眼睛,一只手就揽上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拽到了床中间,拽到了那个人的怀里。
高扬以为白醒了,干脆搂了上去,轻声问:“把你吵醒了?”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他抬起头一看。对方依旧微闭着眼睛,呼吸均匀。高扬这才知道白刚才完全是出于条件反射,他在睡眠中也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高扬微微莞尔,在对方嘴角处亲了一下才安心睡去。
高扬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卧室里几乎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让他勉强能看清怀里的人。
白赋嵄依旧熟睡着,高扬心里感叹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能睡?转念一想,估计他前一段时间都没怎么睡觉。
是想我想得睡不着吗?高扬偷着乐呵了一会儿,伸手抚上了对方的眉眼。
大约过了半个时,由于高扬接连不断的动作,白赋嵄终于被弄醒了。他习惯性的握住怀里人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柔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五点多的时候,还陪你睡了一觉。”高扬看着对方,“我醒了,你都还没醒。”
白赋嵄轻轻一笑:“和导员聊得怎么样?”
“她问我答,跟录口供似的。”高扬皱着眉,“还给我安排了心理医生,我没去。”
“急着回来找你。”
“心里有什么就和我。”白赋嵄捏了捏对方的后颈肉,“我都愿意听,也愿意和你分担。”
“是还有一些事,不过得过几天才能。”高扬顿了顿,“先把强的事处理好我才能安心。”
白赋嵄答应了一声:“好。”
几天内,强跳楼的事基本平息了下来。学校封锁了消息,连网上都没传出去。
强的父母要求学校给个法,校方的法只能是学生有抑郁症才会跳楼轻生。若是放在平时,高扬可以毫不犹豫地强是不可能得抑郁症的。可现在他却没办法保证。如果否决了这一项,那强又为什么会自杀呢?
一周后,校方在学校附近的一个礼堂准备了强的追悼会。
高扬没让白陪同,自己和班上的同学一起去了。强是他们的班长,平时为人是公认的好。班上的同学几乎全到了,还有他的实验室导师、同学,导员和几位校领导。
郑成在班群里第一时间知道了强的事,这几天,他零零散散地和高扬聊了不少。也是劝他不要太伤心难过。
高扬站在礼堂的门口,静静地等着。快中午的时候,从马路上飞奔来一道人影。他穿得很少,剃着平头,皮肤好像变白了一些。
高扬见到来人朝他招了招手,脸上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郑成跑近一把抱住了眼前的人,声音低沉:“羊腿,好久不见!”
高扬回过神来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带着笑意:“成哥,好久不见!”
礼堂里最先看见郑成的是严飞,他冲了出来,喊道:“郑成,你回来了。”
紧接着是郑成的室友,唐俊也出来了。郑成没有和他们一一拥抱,今天是强的追悼会,不是他的欢迎会。
追悼会结束后,郑成找高扬单独聊了一会。高扬不想多聊强的事,怕郑成刚回来就为此难过,便把话题从他身上绕开了,问道:“成哥,这次回来还需要回英国吗?”
“不回了,我前几天已经将毕业论文提交了,剩下的事情在网上就可以办好。”郑成回答,“下学期再回国新读半年,写篇论文就真的毕业了。”
高扬笑笑:“我们还能做半年的同学。”
郑成拍拍高扬的肩膀:“毕业后还是校友,准备留北京吗?”
“应该会留,我现在实习的公司表现得好可以转正。”高扬答完又问,“成哥你呢?”
郑成回答:“还没想好,等过完年回来看能找到哪儿的工作吧。我自己偏向于回南京,离家近,空气也比北京好。但北京大公司比较多,机会也比较多。最后的选择还要等到明年才能知道。”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高扬避开了敏感的话题,想和郑成保持单纯的朋友关系。晚上大家一起吃了个饭,算是给郑成回国的接风宴。
几天后郑成去风尚造型理发店找汉如歌,店里一个理发师告诉他汉如歌一年前就辞职了。于是他又去了汉如歌的住处,按了半天的门铃才有一个清秀的男生来开门。郑成见他戴着眼镜,蓬头垢面,手上拿着一本漫画,猜到他就是汉如歌的那个漫画家室友。
郑成和他过招呼,一问才知道汉如歌半年前就搬走了。至于搬到了哪里,他的室友也不知道。
这一年半里,郑成没和汉如歌联系过。他还记得以前有一段时间,汉如歌喜欢发微信骚扰他,不是让他去他店里理发,就是些有的没的日常。两人还有过一个月算不上谈恋爱的交往,虽然只是各取所需,但郑成觉得汉如歌付出了真心。
至于自己,郑成觉得一开始的他并没有太在意,只是和汉如歌相处久了,他迷恋上了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最后他也不清自己有没有付出真心,只是回来后想再见他一面。让他知道自己回来了,让自己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郑成开手机看着和汉如歌的聊天对话框,还停留在去年的六月份。汉如歌给自己发了一个抱抱的表情,自己没有回他。
郑成知道汉如歌有多善解人意,有多体贴人。只是他这种人,除了放不开,还看不开。他在感情上永远处于被动,不是喜欢了不敢出来,就是喜欢了没察觉。
郑成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一点一点地往上翻着,那些记忆像录像带滴滴回放着。他的嘴角不自主地上扬着,心里却是深深的不舍。
突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个消息,郑成的心一刹那噗通一声差点跳出了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