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眠的不止是崔扬，还有毛峰。

    他听了半夜窗外滴答的雨声，始终有些不安，教他难以入睡。

    青鸟堂的指令已经发了三道了，每一道都催他早些找到长街的人，毛峰有些无奈，甚至是无力。

    这一日，朱雀的指令又来了，淡黄的笺上清晰地写着“速捉长街之人”六字，力透纸背，触目惊心。

    毛峰叹了口气，披上一件袍子倚在窗边，呆呆望着外面漆黑的树林。

    树林里毫无动静，除了在狂风中摇摆的枝叶外，一切看起来与以往的雨夜并无区别。

    后院那个借宿的年轻人，看起来和以往路过的剑客也并无区别。

    毛峰忽然觉得很疲倦，他在这山间已经开了十数年的茶馆了，日子如流水般划过，并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若不是青鸟堂的诏令，他本可以安静地在这里了却余生，远离江湖纷争。

    若不是为了躲避那些无辜的仇家，远离血雨腥风，他不会选择归顺青鸟堂，为它搜集情报，为它做事。

    他实在不明白朱雀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为何会为了区区一个信使，做出这等愚蠢的事情？

    毛峰低低地叹了口气，收起了纷乱的心思，准备回屋睡去。

    忽然间，他看到对面的林子里走出来两个人。

    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矮的是名农夫，里拿着镰刀。高的是位女子，背上背着背篓。

    这俩人素日里很少出现，只有在需要杀人的时候，才选择露面。

    毛峰吃了一惊，推开窗户，朝俩人喊道：“你们怎么来了？”

    话刚一出口，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这俩人当然是为了杀人。

    他盯着俩人看了一会，又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们要杀谁？”

    “杀你后院的那个男人，”她。

    毛峰还未反应过来，这俩人已经穿门而进，走到了后院。

    在明亮的闪电下，崔扬能清晰地看清楚俩人的容貌，与他梦中的农夫与茶女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农夫的镰刀上没有滴血，茶女的背篓里没有人头。

    但俩人脸上都泛着浓烈的杀气，令人不敢直视。

    他谨慎地后退两步，身子速速后仰，伸往床上一摸，迅速将长剑勾入中，握紧。

    握住熟悉的刀柄，心跳缓慢了几分，全身的血液也好似冷静了，他反而镇定了下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敌了，也不是第一次遭人追杀了，崔扬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他甚至还能分出心去，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站在角落里的毛峰。

    毛峰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脸上没有惊慌，也没有得意，他只是望着，就好像院子里有两只鸡一样。

    崔扬有些疑惑，凭直觉，他知道这俩人与毛峰有关系，可凭感觉，他又觉得毛峰并不在意这俩人。

    他怔了怔，只觉得前方传来一阵寒光，农夫上的镰刀已经劈了过来。

    崔扬猛然抬头，那把镰刀已经劈到他眼前，距离他的眉心，仅一寸之余。

    下一秒，这柄锋利的镰刀就要透过他的眉心，直刺进他的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间，崔扬下的剑忽然扬起。

    谁也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怎样出剑的，等他的剑扬起时，农夫握住镰刀的那只，已经被砍断，往半空中飞去，跌落在地。

    崔扬能清晰地看到农夫因恐惧惊讶而睁大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他。

    他的目光越过农夫，转向他身后的茶女。

    茶女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一个人若不是有着极为强大的内心，又怎会在眼睁睁看着同伴失时，依旧无动于衷？

    崔扬忽然有些紧张，他发现真正的对还没开始动，而自己已经出，让对方瞧见了自己的招数。

    他一把将农夫推开，农夫狠狠地跌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哼声。

    茶女甚至没有去看他一眼，哪怕是用余光，都没有。

    她依旧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哪里，死死地盯着崔扬，目光好似天上的雄鹰，锐利又凶狠。

    崔扬仔细收回了剑，横在自己胸前，等着茶女进攻。

    一旁的毛峰还是若有所思地观望着，没有出的意思。

    他是不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崔扬来不及思考，茶女已经按捺不住，速速取下后背的背篓，这背篓竟是以纯钢制成，她双取下两根坚硬的钢条，在半空中发出令人胆寒的声音。

    她奔上前来，一左一右朝崔扬两侧袭来，凌厉的风声在崔扬耳边作响，他中的剑赫然往前一划，又是一道明亮的闪电，照得俩人的武器发出寒光。

    借着这道光，崔扬瞧清楚了茶女的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闪烁着狠戾与残忍，她嘴角荡起微笑，宛如从地狱里来的恶鬼。

    崔扬的剑划开她中的钢条，茶女身子往后一跃，迅速又抽出两根，双往前一掷，崔扬只觉一股劲风朝自己袭来，他举剑做挡，刚拦下这两根锋利的钢条，紧接着又飞来了两条、四条，越来越多，铺天盖地地袭来。

    崔扬下的剑越发快，渐渐地形成一道明亮的剑墙，将飞过来的钢条通通挡在外面。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崔扬只顾着御敌，没能看到茶女嘴角荡开的笑意越来越盛。

    她双抽出最后两根钢条，伸出紧握着，身子如陀螺般超前冲着，腾空在半空中，朝崔扬直直奔来。

    崔扬只觉得面前的这片剑墙倏地被人撞开了一个大洞，两跟钢条闯了进来，他抖动腕，一削再削，钢条越来越短，可力道却越来越大。

    直到他削至尽头时，才看到茶女狰狞的笑脸。

    她本该是个眉目分明的娇俏女子，却因着脸上泛着残忍的笑意，露出可怕的面容，教人看了心里极不舒服。

    崔扬一惊，茶女的掌心已经落在他胸前，朝他胸口重重一拍。

    崔扬只觉得自己宛如被一口重锤狠狠打下，喉咙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出来。

    但茶女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的身体被剑划开了一个大口，正往外疯狂冒着鲜血。

    她不可置信地望了崔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