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沈巧吃了早饭,将药箱挎在肩上,和傅母了声跑去医馆。
一路上不少人看着她都是欲言又止,更有甚者已经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沈巧不用问就知道是早上河道边上的消息传开来了,铁蛋他娘估计正高兴着呢,这可是她找出来的又一个大消息。
进了医馆,探询的目光少了不少,这都得益于这医馆的老大夫是个暴脾气,最常叨的就是“医馆时医人的,有心思闲话就别在这儿占地方,碍事!”。因为这个原因,镇上的人都挺怕他的,不过他医术也的确高明,故而大家又很尊重他,任他骂。
沈巧才放下药箱,老大夫就背手走过来了,盯着她开箱子拿药材,一双眼微微眯着,手里还拎着不知从那间私塾顺来的戒尺。
等到药材全部拿出来,分类放好了,沈巧才舒出口气。
老大夫哼了一声,戒尺在高高的柜台上敲了敲,似是在遗憾没发挥它的作用,“昨天看得两个病人今早来过了,都挺好的。一会儿记得将药方放到后院去收好,莫弄丢了。”
沈巧马上乖巧的应了一声,笑着去磨药草。
老大夫沉默着看了会儿,嘴巴翕动两下,终于下了决心道:“昨天的事我听了,不要难过,你够机灵不愁婆家的。”
沈巧闻言没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咳嗽两声,“师父什么呢?什么婆家不婆家的,我可还没亲呢。”
“唉。”老大夫叹口气,背手在原地转了一圈,似是想找东西缓和他的尴尬,最后还是只能摸着自己的胡子,“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别自己钻死巷子里。”
他着又叹了口气,有些惋惜这个女徒弟不顺的姻缘。
沈巧知道他这也是被外面的传言带歪了,放下手中的杵,半趴在柜台上,“您老就安心吧,人家姑娘就是来借住的,没那些传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真的?”
“真的。”沈巧就差对天发誓了。
老大夫总算是信了,脸色神色缓和了许多,坐到他的躺椅上,“我就傅家那子不该这么糊涂。”
沈巧忍俊不禁,不去提醒他刚才是谁那么认真。她继续捣药,“允呢?”
“和傅淮上学去了。”老大夫喝了口茶,拿起一旁的医书。
“难为他了,也就他能叫起来淮,我天天叫他起床难得跟登天一样。”
老大夫嗯了一声,“傅沉回来了,让他叫去,那子怕他哥。”
沈巧笑了笑,将捣好的药放进药柜里。
最近老天爷心情好,没什么人生病,医馆并没有什么人。沈巧捣了半天药,又跟着老大夫学了些药方,医馆的门帘才被人掀开。
沈巧抬头看去,只见铁蛋被两个人驾着,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她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这是怎么了?伤着哪儿了?”
“脑袋,脑袋挨人敲了下。”他着又倒抽口凉气。
沈巧正要上前,老大夫拍拍她的手,自己走出柜台,背手走到他面前,厉声道:“手拿开,挡着伤怎么看啊?”
铁蛋不敢回嘴,老实地拿开手,低头让他看伤口。
老大夫扒开他的头发,眯眼瞧了会儿,又在周围按按,问了两句。
“没什么事,有点肿,回去睡几觉就行了。”
铁蛋摸着脑袋,听他这么也不作疼的样子了,嬉皮笑脸道:“叔怎么这么呢,怎么也让沈给我看看啊,是吧沈?”
和他同来的两个男人闻言也笑起来,沈沈叫得欢快。
沈巧全当听不见,从她来医馆当学徒就一直遇到这种事。在他们嘴里,那医馆哪有找女徒弟的?这老大夫也不是没后,不是还有个孙子李允嘛。
“医馆是医人的,我看看你们三个哪个要医?”他一戒尺拍在桌子上,吓得铁蛋呲溜站了起来。
老大夫冷着脸,一脸不耐烦,“出去,出去。”
铁蛋依旧吊儿郎当地,和两人晃出了门,路过柜台还不忘贴近沈巧,低声调笑,“那我明儿个再来看你啊。”
沈巧嫌恶地向后仰了仰身子,赏了他个白眼,“赶紧出去,不然戒尺的滋味儿可不好受。”
铁蛋得了冷脸,用鼻子哼了声,“给脸不要脸。”骂骂咧咧地走了。
才出门,迎面撞上个人,他抬头要骂,结果见人身长七尺,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声音顿时卡在嗓子里,灰溜溜地走了。
那大汉瞪着眼看铁蛋走了,这才走进药铺,将手上的药方放到柜台上,“姑娘,帮我照这个抓。”
沈巧看眼前的人有些面熟,但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蹙眉将药方拿起来,看到一半就有些犹疑了,抬眼悄悄瞄着眼前的人。
老大夫看出她神色不对,背手晃着戒尺走过来,探头看了看药方,沉声对大汉道:“你这是治外伤的药方啊。”
“对,俺兄弟搁山上猎,遇着大虫了,受了点伤。”大汉眼睛不闪不避,直直看着他。
沈巧捏着药方,眼睛往他腰腹的位置瞟了瞟,果然看到有一处鼓了起来,后背不由冒起了冷汗。这人没实话,那身上分明藏着刀呢。
最近两年,天下又有点不太平了,几个王爷都惦念着当皇帝,招兵买马的,年成又不好,不少地方都出了土匪。凤凰镇处地偏些,收成也还好,这才暂时好些。这人莫不是也是土匪?
她用手肘碰了碰老大夫,转身去抓药,“被大虫抓伤了,口子该不,挺疼的。我师父配了点麻沸散,我包一包给你,回去吃一点就不疼了,但记着别吃多。”
大汉点点头,看着沈巧给他包药,突然脸色沉了沉,“俺是不是见过姑娘?”
他话一出,换沈巧愣住了,这人也觉得眼熟?他们真的在哪儿见过?
不过她嘴上不会这么,只是笑笑:“我一个乡野丫头,从未出过镇子。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应当没见过吧。”
着话,她手脚麻利地将药包扎好,递了过去。大汉虽然还有些奇怪,但是也不多做耽搁了。
接了药,他看了看门口,对沈巧道:“刚才那无赖要是再来烦姑娘,您就找人他一顿,这种人揍一顿就老实了。”
沈巧“唉?”了声,没想到他还会特意提醒自己。
老大夫摸着胡子,点点头,“看样子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是个猎的,日子过得苦些。”他回头看看沈巧,“看看,我就你不愁婆家吧,这不就有人看上了。”
“哎呦,师父什么呢,人家就买个药,你看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看他就是有那意思。”
沈巧摇摇头,也不争辩了,人老了总爱想七想八的,巴不得早点将辈们都嫁出去。
想到嫁人的事,她不由有些颓丧。起来她还真对傅沉有意思,两人青梅竹马长大的,一直以来关系也好,谈不上郎情妾意,那也是相敬如宾的。周围的邻里包括傅父傅母也都觉得两人合适,沈巧心里其实也暗搓搓地等着傅沉提亲。
结果这一等等了十八年,把傅沉从寒窗学子都等成京城大官了也没等来。
可能傅沉真的不喜欢她吧。沈巧叹了口气,支着下巴听老大夫讲书。
老大夫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知道她满心眼都是家里的人,挥挥手放她回去了。
一听回去,沈巧马上精气神就来了,收拾了医箱就要走。
老大夫咂咂嘴,“晚上温书别忘了。”
“记得的。”
跑到半路,她突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沈巧停下步子,奇怪地在街头张望,顺声看到街角停着辆马车。傅沉掀着车帘,正冲她招手。
沈巧满面欢喜,快步跑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傅沉伸手将她拉进车里,笑着正要话。后面突然响起声娇媚的笑,“是我非要闹着出来玩,麻烦傅公子陪我了。”
傅沉被断了话,嘴角的笑意僵了下。
沈巧闻言又翻了醋坛子,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傅沉话,只能自己笑着圆场,“这有什么麻烦的?凤凰镇别的没有,这风景吃食那是不逊色别处的。让沉哥领着你看看也不错。”
苏婉矜持地点点头,恰到好处地露出自己白净的脖颈。沈巧不由瞄上去,这才注意到她穿着的衣服领口大着呢,乍看什么都不露,细看来却是欲语还休。
穿成这幅样子和沉哥待在一辆马车里,她想干嘛?
苏婉注意到她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不由勾了勾唇,“沈姑娘是喜欢我这身衣服吗?这是京城今年最时兴的款式,我那还有几套,一会儿让芸儿送你一身。”
沈巧连连摆手推辞,苏婉自然是非劝她。见劝不过,眼眶一下就红了。
“沈姑娘是嫌弃那些是旧衣吗?虽是旧衣,但我也只穿过一次,绝没有别的意思,沈姑娘不要误会。”她着眉头微蹙,“家中陡生变故,我也只有这些能送出手了。”
美人垂泪,自然是惹人心疼的。沈巧虽然翻了醋坛,但是见她这幅模样也不忍再多想了,连忙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苏婉用帕子擦擦眼泪,笑着看向沈巧,“沈姑娘不生气了吧?”
沈巧有些无奈,她本来也没有生气,但嘴上还是应承,“不生气了。”
“我暂住在傅家,日后不知能否与你姐妹相称?”
沈巧想她孤身一人,只有个丫鬟的确寂寞,便点点头,“我今年十八了,你呢?”
“我十六!”苏婉声音突然抬高,好似很高兴一样,但马上她又变回可怜兮兮的样子,“你比我大,那日后我便唤你姐姐吧。”
“好啊。”沈巧丝毫没有收到她传来年龄讽刺,反而觉得身上担起了身为长姐的责任感,“日后我照顾你。”
傅沉坐在马车另一侧,看着两人诡异的姊妹情深,眼睫微垂,掩住了其中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
傅沉:我的台词呢!我的月下诉衷肠呢!老婆跑了怎么办!
对天发誓,男主下章会正式上线,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