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沈巧揣着银子,在街上的成衣铺前转了许久,还是没下定决心走进去。
这料子要花好多钱的,真的要买吗?
正巧两个女子着伞从成衣铺中出来,边走边聊天。
“新出的那款衣服挺好看的,这次你那个赵公子定然会为你神魂颠倒。”
“什么呢你,”浅绿衣服的女子娇嗔地推了推同伴。
“怕什么女为悦己者容,你越是漂亮,他那心才会服服帖帖地待在你身旁。”
两人从沈巧身边擦过,沈巧不由偏头看了眼,那个女子生得很是漂亮。这样的都要扮,那她不是更要扮?还是买吧。
她拎起裙摆进了铺子,才进去,铺子中的老板娘就上来招呼她了。
“哎呦,好俊俏的姑娘,快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衣服。我们这儿的衣服最能衬人,而且今天都是新出的款式,顶好看。”
沈巧被她得心动了,绕着房里的架子一点点看,“这衣服我能摸摸料子吗?”
“当然能了,就是您注意点,别弄皱了,这都是我们店的门面。”
“那当然。”沈巧冲她笑着,露出整齐的牙齿,看起来乖巧极了。
老板娘不由心软了点,看到门口来了新客,便冲她点点头,“那您先看着。”
沈巧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架子上的衣服。料子没那身好,换一个。
如此看了许久,这铺子里还是少有能比上那件衣服的,就算有那么一两件,样式也比不上。
沈巧不由有些泄气,到底是京城做的衣服,他们这地方比不了。
老板娘看着她失落的模样,走上前,“怎么?这是没看到中意的?你喜欢什么,告诉我,我给你找。”
“没,我也没特别喜欢的。”沈巧看看四周,“我想找料子好些的,样式看起来新奇些的。比如……京城那样的。”
老板娘微微挑起眉,“姑娘啊,那京城的绣娘哪里是我们这地方比得上的。料子我倒是有一两件,但是这做成衣服太贵,没有几个人买,我这便没做,你要是喜欢,我将料子卖给你。”
“啊?”沈巧愣了下,她虽然会做衣,但是恐怕还比不上这成衣铺的人。
心中这么想着,她嘴里却道:“那你拿给我看看吧。”
老板娘马上满面笑容地去拿料子了。
等料子过了手,沈巧便知道她得是实话,这料子的确是好,甚至比苏婉那身还好,就是颜色不太似姑娘家的,制成男装可能更好看些。
她手上摸着料子,心里已经想着怎么做衣服了,外衫什么样的,袖口怎么样的,只是这脑子里的衣服是身男装。
沈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经住诱惑,“这料子多少钱。”
老板娘伸出五根手指,沈巧顿时瞪大眼,“这么贵!”
“这还是便宜的了,你想想这料子多好,运过来又要多少钱。”
沈巧心疼地摸摸钱袋,算了算了,反正买回去也是做衣服,没浪费。
她数了五块银子给老板娘,老板娘当着她的面称了称,微蹙着眉头,“姑娘还差一点。”
沈巧抿抿唇,又给了块碎银,够了。
她抱着布回家,老板娘做了大生意,高兴地还送了她一块布,料子也还不错,大差不多够做个襦裙。
进门的时候,正巧遇到傅沉送客,她站在旁边等会儿才想从他身后溜进去。
傅沉回身拉住她的衣摆,“跑什么?买的这是什么?”
他伸手想上来扒着看,沈巧紧张地抱着布往后跳了几步,不给他看。
“什东西这么宝贝,看都不给我看?”傅沉笑着逗她,又扑上去抓,偏要看个清楚。
“布而已。”
“布底下呢?”
“还是布。”沈巧掀起一个角,“我买点布做衣服穿。”
傅沉看了一眼,沈巧急忙将布又盖上了,“没什么事我就回去啦,做衣服要准备不少东西的。”
傅沉“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
沈巧跑回房间,将布放到桌子上,展开一部分。她找了纸来,想着做成什么样的好看。
这料子一共就两个颜色,一个宝蓝,一个白色,衬起来也不错。她手在纸上勾勾画画,算用白色镶边,这料子上已经有了暗纹了,那就省去再绣,应该会简单不少。
忙活了一下午,沈巧总算是想好了怎么做,看着外面有些晚了的天色,将布卷起来,算明天一早开工。
至于医馆那边,最近老大夫又招了个学徒,病人也不多,倒是有不少空闲时间。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正算将灯熄了,屋门又被敲响了。傅母抱着暖炉站在门口。
沈巧连忙开了门,将人拉进来,摸摸她身上,看冻着没有。
傅母心下一暖,摸摸她的脸蛋,“行了,我不冷。”她拉着沈巧走到床边坐下。
“今天沉儿和我,过两天要办个宴席祝贺他回来,邀请乡亲们都过来,那天估计还有不少达官显贵。我想着,这种场面我们家不能没点排面,但是你傅叔你也是知道的,今日累了些,腿就不好了。明儿个,你能不能累着些,上城里头那个大酒楼里请几个厨子过来。我听他们那儿的厨子挺好,前段时间县令招待客人都是从那儿请的。”
“行啊,我明天去一趟的事,正好把几个绣品给卖了。”沈巧笑起来,“就是我不知道那酒楼在哪儿。”
“没事,我问了,明天你李子哥正好也要进城卖东西,就在酒楼附近,让他带你过去。”
“唉,我晓得了。”
傅母交代清楚了,又摸摸她的头,叹口气,“进城里正好也买些衣服首饰,省那些钱做什么?姑娘家家的,自己也学会点扮。”
“我嫌麻烦。”
傅母能不知道她那点九九,心疼地抱住她,“别的不,我和你叔是把你当亲闺女来看的。这亲闺女花爹娘点钱不是正常吗?你呀,就是心太细。”
沈巧鼻子算了下,微微抿唇将眼泪逼回去,“昨日你还我心粗呢。”
“你是该细的不细,不该细的,比谁都粗。”傅母用手戳了她脑袋一下。
沈巧顺势夸张地整个身子都倒向一旁,哈哈笑起来,“还不是姨你惯的。”
“倒来怨我了,你个臭子。”
闹了半宿,沈巧看她累了,忙催着她回去睡觉。第二天一大早,沈巧就收拾了东西,带了点干粮和李子哥出门了。
这李子哥和傅家算是斜对门,家中只有他一个独子,往日总会被镇上一些人欺负。傅母倒是很关照他,故而两家关系很好。近几年他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去年新讨了个媳妇,已经怀了孕。
沈巧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和妻子着话,估计是叮嘱他路上心。
沈巧看着他们两人你侬我侬的,稍稍红了脸,躲在一旁没过去。等到两人话的差不多了,才走出去。
媳妇看到沈巧来了,有些羞涩,也不贴丈夫那么近了,匆匆又了两句,便回家去了。
“李子哥,嫂子怀孕了,到时候喝喜酒可不要忘了我啊。”
他闻言羞涩地抿唇笑起来,“不会忘的。”
李子哥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很是体贴,走到半路,日头越来越烈,他便回头对沈巧道:“这路程远,你上板车上坐会儿,我拉着你。”
沈巧已经有些累了,但是她看到李子哥头上落下的汗珠,也怕他受累,“没事的,我不累。”
“上来吧。”李子哥停下来,将板车上的草帽拿给她。
沈巧抿抿唇,不耽误他的时间,慢慢爬到板车上坐下,手拿着蒲扇慢慢给他闪着风。
“我不热,你别累着了。”
沈巧笑了笑,“我自己也热,扇扇风凉快。”她看着前面的路,“过了这段,前面太颠了,那地方我就下来走吧。”
李子哥点点头,也不和她争。他惯来不会客套的,也知道沈巧不是客套。
两人中途还歇了一会儿,到了城里,李子哥指了指街道转角处的三层高楼,“就是那儿。”
沈巧笑着冲他道谢,李子哥还不忘叮嘱,“我就在这边树荫下卖东西,你找完厨子,记得回来,和我一起回去。”
沈巧“唉”了一声,快步跑向那边酒楼里。
这酒楼确实红火,开了三扇大门,火红的灯笼挂在两边,正中央是一块大牌匾,上面绕得乱七八糟地写着店名。
沈巧看了眼,没看懂,她记得以前傅沉和她过,这叫草书,据很厉害。
她才进去,一个二就拦到她身前,吓了她一跳。那二估计也看出她没来过,又是个姑娘,笑容更加诚恳了,“姑娘来这是吃饭,还是找人那?”
“都不是。”沈巧摇摇头,又突然顿住,“不对我找你们这儿的厨子,我们家里有酒宴,想请他过去办个整场。”
二了然的点头,看来这种事并不少见,“那您得等会儿了,今儿生意好,人多,厨子都忙不过来,没法见客。您看这……您等日头晚些再来?”
沈巧没想到还有这茬,不安地搓搓衣角,“晚些,大概要什么时候?”
“这个……估计得等到申正的时候再来。”
沈巧点点头,冲他笑笑出去了。
她到了李子哥旁边,和他了这事。李子哥没啥意见,同意等到傍晚。
东西早早卖完了,干粮晌午也吃了,等到傍晚着实有些饿。沈巧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我去买些馒头过来吃吧,不然回去路上没力气。”
李子哥听着就要给她钱,被沈巧拒绝了。
五个馒头,沈巧两个,李子哥三个,才吃到嘴里,一声油里油气地声音响起,“呦,李子,这就是你那个媳妇?长得挺俊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