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巧一走进去，赌场的伙计就堵在了她面前，“这位姑娘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赌场中到处都是人，四处飘散着烟草的臭味。沈巧厌恶地皱起眉，“没走错，我找人。”

    伙计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们这儿人这么多，您不来玩，就还是请吧。”

    他伸手指向门外。

    沈巧脸色涨红，以为伙计在赶她走。其实她只要拿些碎银给这伙计就可以了。但是她不懂，一听这话有些急了。

    “你们账房先生让我来的，让我来这儿找人，怎么来了，你们口风就变了？”

    伙计一看没有银子可拿，也没有了先前的客气，“谁和你的，你找谁去。搁我这喊什么喊？”

    他伸手推了沈巧一把，沈巧挥开他的手，“我找傅沉，你直接告诉我人在哪儿就行了。他在你们这儿花了这么多钱，可不是普通赌徒，别你不知道在哪儿。”

    听到傅沉的名字，伙计的眼睛转了转，可是傅沉现在欠了一屁股债，这傅家恐怕真的没钱了，那他又何必对傅家的一个丫头客气？

    想通这点，他又推了沈巧一下，“我管你找谁，赶紧给我出去。”

    沈巧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将人甩到一旁去，想硬闯。

    伙计“嘿”了声，叫嚷着招来几个手，一指她，“把这人扔出去！”

    这些手身材高大，沈巧在他们手里跟个鸡仔一样，直接被驾着胳膊丢了出去。

    沈巧摔在地上，掌心硌着尖锐的石子，划出几道口子。恰好她身旁走过几个赌徒，鞋子带起了灰尘糊到她脸上，看到她嘻嘻哈哈地笑了两声，丢了两个铜板在她身上，勾肩搭背地走了。

    沈巧鼻子一酸，可是想到周围那些视线，她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顶着通红的眼眶站了起来，掸掉身上的灰尘，将碎发理顺些，拿了块银子到赌场对面的茶铺上坐下。

    “老板，倒一碗茶，再拿一碗清水。”

    老板看到她放在桌上的银子，知道她估计是哪家姐来寻亲人的，好心劝道：“姑娘，回家去吧。进了那里面，就没有再真心回过家的。”

    沈巧闻言，本来憋下去的眼泪又想要涌出来了。她瞪大眼，努力忍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下眼泪，哑着嗓子道：“没事，我等他出来，你给我茶水吧。”

    老板叹口气，给了她一碗茶，一碗水。

    沈巧先用清水将手上的伤口冲洗了一下，看了两眼，发现并不严重，便放下心，没有多管。

    她端坐在茶摊上，等着傅沉从赌场出来。

    从早上，等到日落。就连午饭也只是吃了点茶摊有的点心。

    天色渐晚，茶摊老板有些为难地走上来，“姐，我要收摊了。”

    沈巧这才回神，忙站起来，道了声抱歉，帮着他一起收拾。

    老板忙摆手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姐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要紧，今天一整天我看你都没吃什么东西。”

    他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包子，“拿着吃吧。”

    沈巧连忙拒绝，见他不肯收回，改口道：“那我给你钱吧。”

    “钱就算了。你今天给的银子多，算起来还是我赚了呢，哈哈。”

    沈巧看着老者，道了声谢，收下了他的好意。

    老板离开后，街道上更冷清了，晚上的湿气开始涌上来，冻得沈巧手指有些冷。

    她站一会儿冻得难受，便一会儿蹲着，一会儿站起来走几步，跺跺脚。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等来傅沉。傅沉今日应当没喝酒，看起来很清醒。

    沈巧忙迎了上去，“沉哥。”

    傅沉看到她很是诧异，“你怎么来这儿了？”

    “我来带你回家。”

    “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傅沉摆摆手。

    沈巧抿起唇，“你的事就是赌钱吗？”

    傅沉眉头皱起来，“你别问，回家去。”

    沈巧抽抽鼻子，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用袖子擦了下，将手中的油纸包递上去，努力露出抹笑，“你没怎么吃东西吧，包子给你吃。”

    傅沉静静地看着油纸包，神情有些松动。他缓缓抬起手——

    沈巧屏住呼吸，手中的仿佛不是包子，而是什么无价之宝。

    “傅沉！”赵声和几个狐朋狗友从赌场里出来了。

    傅沉下颌一紧，挥手掉沈巧手中的油纸包，怒声斥道：“我让你回去，听不懂吗？”

    油纸包散开，里面装着的包子滚落了一地。

    沈巧抬眼看向傅沉，眼中蓄满眼泪。她急促地呼吸着，泪水马上就要夺眶而出，但是她看到傅沉身后的赵声，忙低下头，将脚边的包子捡起两个。

    “我先走了。”

    她声音发颤，转身欲走。赵声却拦住她的去路。

    沈巧将头低的更低，怕他看到眼泪，“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这包子都脏了，还怎么吃？哥哥给你钱，你去买新的。”

    “不需要！”沈巧开他的手。

    赵声不怒反笑，抬头看向傅沉，“傅沉，你家钱还够不够啊。你在赌场里得欠条，可都是我作保。人家今天都来催了，你要是真没钱，兄弟帮你垫上些也没事儿。”

    “怎么会没钱！”傅沉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

    他大声冲沈巧喊道：“巧儿！回去就让人将钱送来，听见没有？！”

    沈巧从没有绝对“巧儿”两个字这么脏，她一言不发，攥着包子从人群里跑走了。

    傅沉和赵声他们渐渐被她甩得远远的，但是她还是能听到他们刺耳的笑声，那么恶心，像是附骨之疽，撕咬着她的身体。

    她一路跑回家，朱红的大门紧紧关着，墙上贴着几张“还钱”字样的纸条。

    她抿抿唇，垂首快步走到后门，拿出钥匙开门。

    一进去，苏婉正站在廊下等她。她看到她抱着的两个脏包子，眉头动了动，最后扬起下巴，“你们收留我这么久，钥匙真缺钱，我可以拿出一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