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沈巧双眼通红,衣衫上满是尘土,看起来尤为狼狈。
她莞尔一笑,“没事,家中钱财还有很多,只是不能真就这么随他挥霍。”
瘦弱的身体挺在晚风里,像是一株翠竹,随风扬起的碎发贴在她的脸上,配着她怆然的笑,孤冷又引人怜惜。
苏婉一时竟看呆了,微微敛眸,走下台阶,用手中的披风罩住她。
“这下好了,我又要无处可待了,你有没有高兴点?”
沈巧忍俊不禁,实在猜不出她脑子里想得是什么,总是觉得她想看她笑话。
沈巧拢了拢披风,谢了她,“你也早点休息吧,最近事情多,明早我给你换个住处,这靠着门,不安全。”
她顺着回廊走去傅母的院子,果然见到房中亮着灯。
敲开门,沈巧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傅母,有些心疼,“傅叔身体可好些了?”
“看起来还是那样,白天还嚷嚷着腿疼。”傅母看看屋里,压低声音,“今天的事我没和他,怕他受不了。”
沈巧了然地点点头,露出笑容走进房间里,去给傅父号脉,又捏了捏他的腿脚,“傅叔,是不是有些酸啊?”
傅父点点头,捶捶自己的腿,“这腿可折腾死了,就出去坐一会儿就这样。”
傅母闻言瞪了他一眼,“你那是坐一会儿吗?明知道晚上露水重,还和老于头他们下棋下到那么晚。”
傅父哈哈笑起来,他捏捏腿,稍微敛了笑意,“傅沉那子现在还是那样吗?”
沈巧笑容僵了一下,“这哪有那么容易就脱身。”
傅父叹了口气,“这家财怕是都要被他败光。”
沈巧抿唇不语,傅母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快点睡觉吧你,我和巧儿会儿话。”
她将沈巧拉开,看到她手上的伤口,顿时心疼不已,“这是怎么弄得?”
“没事,我回去上点药就好了。”沈巧将手抽回来,“沉哥在赌场欠了不少钱,那些欠条是真的。我们就算把东西藏起来也没用。”
傅母气得直咬牙,“没用也不给,我就是把东西都砸烂,也不会便宜他们的。”
沈巧叹口气,“我想着,还是得让沉哥回家来。让人去叫他吧,他回来就还钱。现在天晚了,估计找不到他了,明天一早就让人去赌场堵人。”
傅母同意了,催着沈巧赶快去休息,还叮嘱她上药。
沈巧回到房间里,将蜡烛点着了,自己找出些草药随便捣个半碎,敷到手上就完事了。
躺在床上,她半天睡不着,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将枕头下面的香囊翻出来,对着月光,摸过上面的纹路。
月亮逐渐爬上高空,变成很一团。沈巧侧卧在床上,已经睡熟了。门栓动了动,被人拨开了些。
傅沉开屋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到她搭在床外的那只手,心脏微微抽疼。
他拿开她放在被子上的手,借着月光抽出香囊,嘴角勾起,眉眼柔和下来。
他叹口气,将香囊放到枕边,单膝跪在地上,从袖中拿出一盒药膏,心地将她手心的药草拨开。
药草的移动牵扯到了伤口,睡梦中的沈巧不安稳地动了动,哼唧两声。
傅沉顿时吓得连呼吸都不敢了,怕她突然醒过来。等她不动了,他才再次拨动药草。等药草清得差不多了,他才将药膏涂在她的伤口上。
透明的药膏,混合草药汁,变成一种翠绿色,黏黏地糊在沈巧手心里。
沈巧不舒服地皱起眉,可能是手心有些发痒,她翻过手想在被子上蹭蹭。
傅沉急忙捏住她的指尖,不让她乱动。沈巧急躁起来,眉头紧锁,嘴里咕咕囔囔地不知些什么。
傅沉看出她的焦躁,忍俊不禁地摸摸她的头,将她的手摊在自己的手心上,心地吹着气。
蹲着的姿势太累了,他干脆席地而坐,背靠着沈巧的床沿,一下下轻柔地吹着她的伤口。
沈巧渐渐安静下来,着呼噜睡过去。
傅沉将她的手放到床上,用手压着她的指尖。自己则趴在她的床铺上,就着这个姿势,闭上眼休息。
翌日清,沈巧一个激灵从梦里醒过来。她猛地抬起手,掌心中还是一层厚厚的草药,门栓好好地插在门上。
她失望地靠在床柱上,摸着自己的指尖。
昨晚她好像看到沉哥了,果然是做梦吗?
其实,若是她仔细看,会发现,这些草药比她昨晚碾得要细碎的多,可她病没有那个精力去注意。
沈巧掀开被子,穿衣洗漱。去叫人给赌场传话,要傅沉自己回来拿钱。
尽管如此,沈巧还是等到了中午才看到傅沉的身影。
傅沉现在再没有初回来时的孤傲之气,锦州的眉头和走得飞快的步伐,无一不透露着他的不耐。
沈巧深吸一口气,笑着走上前,想给他摘帽子,“回来啦,要不要吃饭?饿了么?”
“不用了。”傅沉挡住她的手,“赶紧把钱给我。”
沈巧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道:“钱不需要给你,直接给赌场就行了。你最近也该在家中静心了,不是要编撰史书吗?”
傅沉瞪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要离开,“你少管我。”
“愣着干什么,拦着。”
家丁看了傅沉一眼,又看看沈巧,跨步拦在傅沉身前,“大人,您就暂时别出去了,您父亲身体也不好。”
提到傅父,傅沉的瞳孔颤了颤,但是他低着头,故而没有人看到。
傅沉怒而摔了帽子,转身冲沈巧喊道:“你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丢人现眼。”
沈巧震惊地瞪大眼,胸口急促起伏,却不出反驳的话来。
“大人,外面马县令求见。”
傅沉踹了边上的树一脚,“什么马县令?县令不是那个姓顾的吗?”
“这……听顾县令受了提携,这位是新来的。”
傅沉暴躁地将拂袖,快步往前院走。沈巧见他情况不对,怕他惹出祸端来,快步跟了上去。
正厅上,马县令头发高束,露出饱满地额头。看到傅沉他笑了下,“好久不见啊,尚书大人。”
傅沉听到这个称呼脸色阴了阴,他坐到主座上,“不知县令大人来此是为了什么?傅某不记得与您相识。”
“尚书大人贵人多忘事,当初托你福,家父被皇上左迁至淮岭。好在得王爷赏识,这才能沉冤得雪,重返朝堂。”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当初您的那封弹劾奏折,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哦,不对。现在只能叫傅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