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傅沉攥紧拳, 一个人站在校场之上。往来的人掀起一阵阵尘土, 都疑惑地看着他。
一个将跑过来, 将一把匕首捧上来,“大人,侯大人在战场上得了把好匕首,命末将送来。”
傅沉看都没看, 伸手抓过去。这匕首并没有刀鞘。锐利的刀锋顿时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流了一地。
那将吓得脸一白,早就听闻了傅沉的恶名,如今一见却是更害怕了。对自己尚能如此狠心,更何况对别人。
“大……大人?”
傅沉眼睛动了动,转到他脸上,随后淡定地将匕首从他手上方移开, 就这么握着放到眼前看看,“的确不错, 回去复命吧。”
将如得恩典,连忙跑远了。不久军中就传出傅沉如修罗的传言。
傅沉的手割伤了, 军医自然一阵头痛,忙着给他包扎好,“大人这手可要心些,否则可能影响日后活动。”
傅沉看着手心上缠着的纱布,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待到军医走了,他突然粲然一笑,“这伤口好。”
他看看外面的日头, 估摸着沈巧该吃午饭了,便起身去了她屋外等着。果然不一会儿就看到傅淮端着餐盘过来。
一见着他,傅淮整个人就像炸毛的猫,就差亮爪子了。
傅沉倒仍旧笑眯眯地,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受伤的那只手去夺他的盘子。
傅淮自然不肯让,李允在旁边见着了,忙道:“傅淮快松手,傅沉哥哥的手伤得中,这样会加重的,以后拿不了东西了。”
到底是他哥,傅淮一听后果这么严重,不由手上就松了。
傅沉端着盘子进去,傅淮想追上去,却被李允拉住了,“你不是要撮合他们吗?”
傅淮气呼呼地双手抱胸,“现在不想了。”
李允也嘟起嘴,“那人都进去了,你不帮还要搞破坏?”
还真别,傅淮的确想搞破坏,但是他不敢将沈巧落水的事出来,那他就不过李允,只能憋闷地蹲在门口。
他越想越委屈,巧姐为了他遭了那么多罪,他倒好,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在她面前晃悠,半点关心都没有。
其实这倒是他多虑了,沈巧第一眼看到他发现他精神抖擞,就知道傅沉肯定没自己落水的事,不过这也正合她心意,她也怕傅淮知道了心里自责。
沈巧无聊地坐在床上,最近她能坐起来了,只是要心。现在她正坐在床上看书,不过不是话本,而是医书。
听到房门被开的动静,她以为是傅淮来送饭了,便没有抬头,依旧是看着医书,手中的毛笔不时做些批注。
“这么认真?”
沈巧手一抖,一块墨迹蹭到了书页上。她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将书合上,但又想起苏婉的话,抿抿唇将书一甩。
抬眼怒瞪他,“书脏了,你的错。”
傅沉眼睛闪了闪,明显有些诧异,没想到沈巧会这样。不过他也不恼,笑着道:“是我的错,我再叫人寻一本来。”
沈巧闻言一皱眉,“这上面的批注我做了一上午了,你换一本来那我的批注不是白做了?”
傅沉点头称是,“那你这书给我我去给你重新抄好,再给你送来。”
“你那么忙,没事吗?”
沈巧话一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为他着想了,在傅沉抬头的同时,马上又摆上凶巴巴的表情,“你忙也要抄!”
“好,肯定给你抄的漂漂亮亮的。”傅沉笑着将那书从床上拿过来,放到桌上,又将笔墨收好。
他拧干帕子,给沈巧擦拭手上的墨迹,“先吃饭吧。”
沈巧这顿饭吃得心惊胆战的,虽然以前傅沉也几乎有求必应,但是她一没求过,二来傅沉繁忙,真的没多少时间空出来。
沈巧觉得有些新奇,又担心傅沉是等着算总账。但是气势不能输,她故意不拿正眼看他,不住使唤他拿东西。
“我渴了。”
傅沉马上端上一个茶杯,还自己倒了些试试温度,觉得有些热,便吹凉了些菜送过去。
沈巧别扭地端着茶杯抿了口,发现手边没地方放杯子,傅沉马上上前接过杯子,对她道:“你看书,我帮你端着。”
他这么大个人杵在一旁盯着她,她怎么可能看的进书,不时拿眼睛瞅他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傅沉还真就老实地坐在那里看着她。沈巧精神紧张,坐了会儿脖子就有些酸了。
傅沉将茶杯放回桌上,凑到她身后,“我帮你按一按,你常躺着,大夫也按按好。”
沈巧偷偷翻了个白眼,她也是大夫呢,怎么不见他问她?
翻完了,她想起傅沉看不见,又招招手,让他看过来,然后再翻了个白眼给他看。
“白眼青眼,你肯看我就行了。”
沈巧浑身一震,没想到他出这种话来,顿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沈巧躺在床上,其实没什么事要干。但是她不肯闲着,一会儿让傅沉递个手帕,一会儿让他开个窗户。
傅沉倒是脸上不见怒意,反倒满满是喜色。
傅沉在这边直待到傍晚,老将军那里差人来叫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他一走,沈巧就叫来了人,让人将苏婉请过来。
苏婉才来,沈巧就拉着她将今天的事了。苏婉也有些诧异,但很快她就叉腰怒道;“你觉得他今天很卑躬屈膝?这不就是之前你对他的样子嘛,现在看你要走了来装模作样,早干嘛去了。”
她坐到沈巧旁边,冲她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你还是要吊着他,让他觉得有机会,又不能给他准信。”
“这太难了。”沈巧皱紧眉,还有点缺德。
苏婉恨铁不成钢,“反正他不是暂时也不算成亲?那他也没损失啊。”
沈巧不过她,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也不上来,只能无奈地点头,表示自己可以试试看。
翌日清早,傅沉又来了,满面笑容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大的喜事呢。
他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柿子进来,送到她面前,“你以前不是爱吃柿子嘛,正巧最近扬城被围,周围的农户不知道将东西挑到哪里卖,我就让他们在附近摆摊了。有家的柿子特别好,买来给你尝尝。”
沈巧肋骨不方便,不好吃这个。傅沉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用随声的刀剖开柿子,将里面的果肉都挑出来,拿了个碗盛着。
沈巧看他修长的手指握着刀,不由有些看痴了。傅沉这幅皮囊声得倒是真好,那手关节分明,手掌又大。她记得以前玩闹时,傅沉就常一只手扣住她的脸。
“种子上的那些给我留下。”
傅沉笑了下,“自然,不会忘了的。”
沈巧看他好似早就知道,心中有些不快,“但是我不要吐种子,你将那层剥下来。”
这可就有些为难了,傅沉看着碗中的柿子,认命地剥种子上的皮。好在他手里的是好刀,剥起来还算方便,就是力道不好控制,容易划到种子里面去。种子是苦的,这样一来就不好吃了。
傅沉心翼翼,剥得很慢,沈巧却是贪嘴的。
碗中的柿子能看到却却吃不到,实在是折磨。她不由在心中叹气,真是挖坑给自己跳。
兴许是她渴望的眼神太重了,傅沉又剥了几个,猛地抬头看向沈巧。沈巧正眼巴巴看着碗呢,陡然对上他含笑的眼睛,顿时窘迫地满脸通红。
“剥得太累了,就这样吃吧,还快些。”
沈巧努力镇定,冷哼一声,“偷懒!”
她接过碗和勺,一点点吃。傅沉拿着个盘子给她接吐出来的种子。
沈巧一边吃,眼睛一边滴溜溜地瞅着他,看得傅沉心情舒畅。
吃完了,沈巧擦擦嘴,下了逐客令,“我想休息了,你出去吧。”
傅沉挑挑眉,他本来还想多和沈巧待一会儿的。不过他怕沈巧生气,动到伤口,便顺从地起身,收拾东西出去。
几个盘子,还有碗勺,柿子也没吃完。傅沉端起东西,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包扎着的手抖了下。不过他并没有当回事,快步出去了。
沈巧躺在床上,眼前还是他受伤的那只手。昨天他来得时候,她就看见了。不得不承认当时她第一反应是担心和心疼,但是很快就被她压下去了。
战场上,哪有不受伤的?不受伤怎么能是好将领?他拿着军功,领着要职,这些他受着也是应当的。
沈巧努力让自己心安理得,将心软的自己关进心房深处。
第三天傅沉没来,听来照顾的人,他上战场去了。
沈巧又想起他受伤的手来,那手看着伤得挺严重的,这样就上战场不会出事吗?战场上两军交战,他连武器都握不住可怎么行?
午间傅淮来看她时也是蔫蔫的,想来也是担心他兄长。
心中乱,脑子也乱。沈巧也不知能和傅淮什么,便让他背书来听。
傅淮背了几句,声音越来越,脑袋低着,有些哽咽,“巧姐,对不起。”
沈巧忙摸摸他的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不该跑出去,不该整天掺和你和我哥的事,不该……反正好多错事。”
看来傅沉是和傅淮了。
沈巧叹口气,靠在床上,“这不怨你,也不怨你哥。这事本就是巧了。若不是李子哥家突然生孩子,我和师傅不会凑到一起,自然也不会问出端倪来。”
“只能,天意弄人。”沈巧叹口气。
她和傅沉或许也是如此,一场大火相识,青梅竹马长大,却最终要分道扬镳。
无论她对傅沉感情为何,幼时的玩伴逐渐行远,这种感觉并不美妙。
她又叹口气,刚想宽慰傅淮,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叫嚷。
“不好啦!傅大人坠马了!”
作者有话: 傅沉:我觉得你在无意识吊着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