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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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闹着玩而已。”

    侯大人脸上也是血迹, 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傅沉的。

    听到傅沉这样, 他也点点头。

    老将军简直要被气得吐出口血来, 刚才还得你死我活,现在倒是默契起来了。

    他沉着脸,军中架肯定是不行的,就算两人都是官员, 一个还是皇帝派来的。这该罚还是要罚的,不然如何服众?

    他厉声叫来军中掌管军纪的官员,“按照军纪,一人十军棍。”

    侯爷顿时苦了脸,十军棍的威力他是知道的,只是以往都是他别人,今日轮到他了。

    傅沉倒是一言不发, 半跪着领罚。侯爷本就和他斗气,如此一来自然也不敢不领罚, 不然岂不是显得他懦弱?

    两人都生生受了十军棍,后背上鲜血淋淋的。

    老将军亲自监督行刑, 看两人脸色发白,很是满意,“还有能耐再吗?”

    “没有了。”

    “知错了吗?”

    “知错了。”

    老将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人将他们两个都抬回去。

    人影交错间, 侯爷咬牙切齿地看着傅沉,“我妹妹的事,还没完。”

    “恭候。”

    傅沉撩撩眼皮, 也被人扶回了房间。

    到了房中,军医倒是不注意他背上的伤,看到他鲜血淋淋的手臂,只觉得眼前一黑。

    “大人,这……这、伤口还未痊愈,你怎么就又弄伤了?若是毒复发了怎么办?”

    “无碍。”傅沉坐到床上,撤掉了手臂上的纱布,露出底下缺失一块的皮肉。

    他怔怔地看着伤口,突然道:“是不是很吓人?”

    旁边的士兵不知道他在问谁,左右看了两眼发现没人,只能硬着头皮道:“还……好。”

    傅沉便把手臂往他面前伸,骇得他只往后缩。

    傅沉哼笑出声,将手臂收回到自己眼前,“这么可怕的东西,她怎么就不怕呢?”

    一旁的士兵闭嘴不言,心中清楚他得是谁。军中都传遍了,带回来的姑娘是傅沉的未婚妻,不仅人美心善,还是个厉害的大夫。

    要不是沈巧本来就伤着在修养,他们都想把自己整受伤了,再借着看病的名头去瞧瞧。

    傅沉盯着自己的伤发了会儿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挥手将那个士兵叫来,“军中不是一直缺大夫吗?找几个识字的,肯学的,送去巧儿那边,让她教他们医术。”

    士兵领命走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军医已经将李大夫请来了。

    李大夫一看到他彻底裂开的手臂,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是怎么搞的?”

    傅沉知道他最气病人不遵医嘱,胡乱来,讪讪地撒谎,“发生了点意外,不心伤着了。”

    “不心不心,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心,还找大夫做什么?自己躺那边去,自生自灭!”

    傅沉垂首不话了,旁边的军医也都忙着上前劝。连哄带骗好一会儿,李大夫的脸色才好看些,冷哼一声来给他看伤。

    重新包扎好伤口,李大夫到底抑制不住自己的心事,道:“你不要想着靠这个伤去骗沈巧心疼你,我告诉你没用的。她聪明着呢,又是大夫,你骗不到她的。”

    傅沉心中一涩,暗道:师父你得太晚了,该骗都骗过了,惹人生气也气上了。

    李大夫歪正着,正戳在他的伤口上,疼得他心口直抽抽。

    傅沉垂眸没话,李大夫见此便猜出来他是已经碰过钉子了,而且沈巧应该是同他生气了。

    他不由高兴起来,让这子整日吊着沈巧。论起远近亲疏来,李大夫自然更疼爱沈巧,在他看来,这傅沉可不算是良人。

    “哎呀,现在天下不太平了。我看着巧儿也该早点嫁人了,日后好有个依靠。你是不是啊,沈巧哥哥?”

    李大夫故意拖着嗓子,一双眼睛斜觑着傅沉。

    傅沉脸色黑得像锅底,却不能什么。一来李大夫是长辈又是恩人,而来他是沈巧的师父,要是两人真起了龃龉,现在沈巧肯定更气他。

    他勉强笑了笑,“您的是,是该张罗了。”

    李大夫看他吃瘪,心情舒爽,包扎好伤口就晃晃悠悠地出去了。

    傅沉那十军棍得还挺重,短期内是不会扰沈巧了,正好让他那徒弟醒醒脑子。

    沈巧早上起来时觉得身体又好了不少,她将这归功于和傅沉摊了牌,心情舒爽,自然身体也好起来。

    吃了饭,休息休息,外面有人敲门进来,颔首道:“沈姑娘,军中有几个人想学医,不知您方便不方便?可想收徒弟?”

    沈巧闻言愣了一下,“这军中大夫医术并不差,你们来找我,是否有些不合适?”那些大夫不会觉得心里不舒坦?

    她最后一句话没出来,来人却明白她的意思。

    “您放心好了,军中大夫也想多些人手分担,可是他们实在太过繁忙,抽不出空来带徒弟。这几位,其实都半点医术不懂。”

    沈巧了然,完全的外行,那教起来的确吃力。他们恐怕真没这个精力,之前他们来为她检查身体,眼底的青黑都遮不住。

    “可都识字?”

    这么问便是收下了。

    门口几个人都点头,齐声道:“都识得。”

    沈巧点点头,对领头那人道:“人我都教,只是书我这里没有。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帮我问问军医门可还有。”

    “好嘞。”

    领路的一走,门口几个都局促地站着了。

    沈巧冲他们招招手,“都进来坐吧,别站着了,挺累的。”

    沈巧坐在轮椅上,没法招呼他们。一个皮肤黝黑大眼睛的汉子快步走上来,将她推到桌边,又倒了茶。

    她笑了下,“都别拘束,我招待不周,你们自己倒茶喝。”

    一群人不知真渴假渴,反正哗啦啦地倒水。看得沈巧直乐,这一个个一句动一下的,也挺好玩。

    乐完了,她沉吟片刻,道:“我师父现在也在军营里,我收徒弟不经过他不太好。这收徒的礼数我也不太懂,估计还要问过他,你们谁去请一下他吧。”

    一群人马上积极抢着要去接人,沈巧笑着点了两个。

    一杯茶的功夫,李大夫就过来了,满面笑容,看着屋里挤着的人不住点头。

    都是实在人。

    沈巧见着他,先上来叫了声师父。屋里的士兵也都跟着叫了句“师公”。

    李大夫连连摆手,“哎呦,这师父茶还没喝,不算入门,不能这么叫。”

    话虽如此,沈巧分明见他脸上的笑都收不住。

    “那师父,我们就赶紧的吧。这拜师要准备什么东西?”

    李大夫背手想了下,当初他收沈巧那是走足了礼数,三请三拒,还有各种礼物等等。不过他看这屋里的伙,家中应该也只是平常人家,闹不起这麻烦。

    “军营里讲究不得,我们就敬个茶,磕个头,就算是入门了。”

    沈巧马上符合,指着桌上的茶道:“用这壶?”

    “不不不,这要不得。”几个伙急忙摆手,“我们去要写好茶叶来。”

    余下几个则去洗茶碗,谁让他们刚都用过了。

    沈巧忍俊不禁,几人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端着茶壶回来,满满一壶热水,干净的茶碗摆在桌上,挨个倒满。

    倒完茶,一群人又为谁先敬茶争起来了。

    沈巧想,这都一起拜师的,先后差不了多久,可先入门就是师兄。若是年纪大的拍在后头,也有些尴尬。

    “按年纪来吧,日后师兄弟称呼也不用争。”

    她发了话,哪有人敢不听,互相问过年纪,从大到拍好,挨个敬茶。

    先跪下,敬沈巧一杯。沈巧接了,喝了口。徒弟起身端另一杯,跪到李大夫面前,再敬他。

    一共五人,都敬完茶,排排站在沈巧的左手边。

    沈巧笑着偏头问师父,“师父,你可有什么训言要讲?”

    李大夫啧了一声,瞪她,“这是你的徒弟,这话该由你来讲,哪有我的道理?”

    沈巧一想也是,看着眼前几人,“我也没什么多的,只两句。一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虽然教你们,但是结果如何,看你们自己的天分和努力。这第二句是我希望你们师兄弟之间和睦相处,虽话难听,但天赋这东西的确恼人。有嫉妒之心可以,但是你们不可以互相使绊子。”

    “有天赋的,钻研药理医术,没天赋的精益求精,钻研医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这要清楚,要牢记。”

    这两句得诚恳,五个徒弟抱拳道:“徒儿警记。”

    收了徒,这边也该教了。李大夫附耳低声问了她先教什么,沈巧将自己刚刚开的书了。李大夫点点头,觉得都挺合适。

    当初沈巧入门,先学得是头疼脑热,因为她是给周围百姓看病。今日沈巧教的,多是外伤药物治疗,军中人常受伤,这的确是最需要的。

    看沈巧这里井然有序,李大夫放下心,不算留了,防止影响沈巧这个新师父的威严。

    沈巧见他要走,亲自出去送送他。

    李大夫春风得意,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他走了几步,不让她送了,低头对她道:“今日收徒,晚上总该喝些酒才是。他们都是当兵的,你问一问。”

    “好,我去问。”沈巧笑着答应,“就是不行,也得缠着督军到行。哪能让师公失望呢?您是不?”

    “你啊你。”李大夫笑着点点她的鼻尖,摆手走了,“那我就等着来吃酒啦。”

    “安心吧您,保管有的。”

    军中不能喝酒,这几个新徒弟跑去问了。下面人又去告诉傅沉。

    傅沉正趴在床上养伤,闻言无奈地点头,“都依他们,都依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