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在陈旧的瓦片上, 雨水顺着斜坡滑下, 在破庙的屋檐处形成了一片瀑布。

    沈巧抱着手臂, 缩在佛像的脚下。她浑身都湿透了，在秋风里瑟瑟发抖。

    “沉哥哥，我好冷啊。”

    女孩特有的软糯嗓音敲在傅沉心上。

    他四处搜寻树枝，“你可以先拧干身上的水, 这样会好些。”

    沈巧“哦”了一声，抓着衣摆绞水。

    “哗啦”一下，木柴落在地上，扬起一地尘土。

    她捂着嘴咳嗽两声。

    傅沉有些懊恼，“抱歉，我忘了有灰。”

    寒风顺着破庙的空洞吹进来，沈巧抖了一下, 抱着膝盖摇头，“沉哥哥, 赶紧点火吧，巧儿好冷啊。”

    “哦, 好。”傅沉在身上摸索半天，总算掏出一对火石，高兴道：“还好今天带的是火石，要是火折子就糟了, 被水一泡就灭了。”

    他趴下身体，将石头在干草上擦了两下，对着柴火摩擦。

    火星从石头上蹦出来, 落到柴火上。可是庙里的干柴早就不能称之为干柴了。哪里点的着。

    沈巧抱着手臂凑上前看，“这要怎么办呀？”

    傅沉也不知道。

    沈巧看到他为难，笑着道：“没关系，我们靠在一起就暖和了。”

    她了个喷嚏，缩得更严实了，可还是浑身冰冷。深秋的雨寒气刺骨，两个孩子是难以抵抗的。

    傅沉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坐到她身边，抬手解开自己的外衫，用力拧干，再抖一抖，随后披在她身上。

    沈巧闭着眼，感受到身上多出的重量，诧异地瞪大眼：“沉哥哥不冷吗？”

    傅沉连连摇头，“我身体比你好，没事的。”

    沈巧很信任他，他什么就信什么，闻言放心地将衣服裹紧。

    又是一阵寒风，傅沉也冻得发抖。他捡起火石，继续试着点火。

    这次他学聪明了，抓了把干草。虽然也是潮湿的，但是上面一层勉强还算干燥。

    火石顺利点燃了干草，傅沉忙将木棍往上放，木棍被烧出一阵白烟，还冒出点水，随后干草就灭了。

    他难以置信地甩了棍子两下，将棍子塞到草灰里，试图挽救。然而他不得不面对现实，火真的灭了。

    傅沉气呼呼地嘟起嘴，将草灰混到剩下的木棍里。这次他调了些细木棍，在温热的草灰里烘干一会儿才又抓些草来。

    这次就比较顺利了，成功点起了火。傅沉怕火灭掉，还加了不少干草。

    火势成功稳住，傅沉很高兴，推了推沈巧，“巧儿，可以烤火了。”

    沈巧眯着眼，很没有精神地看了眼，随后向傅沉身上靠了靠，点点头。

    傅沉身体僵硬一下，眼睛瞄了瞄她的脸，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沈巧高兴的夸耀声。

    他有点泄气，又推推沈巧，“巧儿，你凑近火堆一点，暖和。”

    沈巧挪了挪屁股，仍旧抱着自己。傅沉察觉到她的异常，有些担忧地摸上她的额头。

    滚烫的！

    傅沉瞬间慌了，他摇醒沈巧，“巧儿别睡，快将衣服脱下来烤干。”

    沈巧只觉得双眼肿了一样，根本睁不开。但她还是眯着眼，顺从地将傅沉那件先脱下来。

    少了一件衣服，她立马有抖了抖。

    傅沉趁着她脱衣服的空档，忙将那件外衫靠着火烤。

    沈巧衣服一脱完，就闭着眼睛给她裹上。

    “巧……巧儿，你自己裹好。”

    沈巧闷闷地嗯了声，因为发烧所以鼻音很重。

    听到耳边没有衣服的声音了，傅沉才睁开眼想帮沈巧烤衣服。

    一低头，他便看到沈巧红艳艳的肚兜搁在衣服堆的最上头。他瞬间涨红了脸，最后一咬牙，抖着手将肚兜拿开，努力目不斜视地抓起衣服开始拧干。

    拧好了就扬起来烤火，火势不大，衣服很难烤干。

    傅沉也了个喷嚏，他吸吸鼻子，将稍微热了些的衣服披到沈巧身上。

    沈巧看着他身上的湿衣服，有点担心，“沉哥哥，你也先把衣服换下来吧，会生病的。”

    “我没事的，我身体好。”才完，他就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沈巧着急了，“你看你，肯定是快生病了。”她着要将裹着的衣服还回去。

    她里面没穿，虽然都是孩子，但是傅沉已经被教导了男女之别，脸色一红忙捂住眼。

    “不用不用，你先将我的穿好，我脱衣服，你先烤着，我一会儿先裹你的。”

    沈巧高兴地答应了，拿着地上的衣服烤起来。

    傅沉背过身，解开自己的衣带，将脱下的衣服拧干了，递给沈巧。

    沈巧忙将手上半干的衣服递过去。

    一件粉色的上衣。

    傅沉沉默了一瞬，接过来穿到身上。

    好在孩子还未张开，两人体型相差不大，傅沉也能穿进沈巧的衣服，只是肩膀有些窄。

    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不时添加柴火，将身上吹凉了的衣服烤热，依次更换，最后也将衣服烤的差不多了。

    沈巧一开始还能维持精神，渐渐困乏之感袭来，很快她就垂着头闭上了眼。

    傅沉吓得不轻，忙拍拍她通红的脸蛋，“沈巧别睡啊，陪我话。别睡，千万别睡。”

    他声音里带上了哭腔，高烧是会死人的。

    沈巧听到他焦急的声音，轻笑一声，努力睁开眼，“怎么，你一个人害怕吗？”

    “对，我害怕，你不要睡觉，陪我话。”

    沈巧从鼻子里哼哼两声，“胆鬼，沉哥哥还不如我呢。我不睡，陪……你。”

    她嘴上答应，其实头已经往下一点一点的了。

    傅沉展开衣襟，将她裹进怀里，“巧儿，巧儿？”

    沈巧嗯了声，有点不满他扰自己的睡眠。

    “你答应我不睡的。”

    沈巧迟钝的大脑记起来了，好像有这么回事，那点气愤消退了，努力撑起睡意。

    “我没睡。”

    傅沉抿唇，开始和她话，几句就晃晃她，要听她回应。

    沈巧早已想梦游周公，但一直被他断。

    傅沉哭腔越来越重，“巧儿别睡啊。”

    沈巧再次努力睁眼，她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也有点怕了，“沉哥哥，我发烧了，我会死掉吗？”

    “不会，肯定不会。”

    傅沉似是回答，又似喃喃自语。

    他抬头看着已经斑驳的佛像，祈祷道：“佛祖，求你了，一定要让巧儿平平安安的。我求过签的，好了，我和沈巧会永远在一起的。”

    沈巧半梦半醒，听不清耳边的声音。她努力睁眼，眼睫处却突然滴下一滴水来，润湿她的眼眶，顺着眼角划过脸庞。

    迷糊间她好似听到了人的呼喊声，还有亮堂堂的火光，可不等她睁眼就彻底睡去了。

    傅沉和沈巧陪着傅母上山拜佛，走丢后傅母哭了一路，跑着回村里求人找。

    夜间下了雨，也挡不了大家的担心。好在有猎户记起山间的破庙，一群人才找到两个孩子。

    火光之下，傅沉和沈巧的衣服已经乱糟糟地胡乱裹在两人身上。傅沉披着粉红的上衣，看到傅母顿时冒出泪光。

    “娘！”

    “沉儿！巧儿！”

    傅沉抱着沈巧冲她哭道：“娘，巧儿发烧了，怎么办啊？”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沈巧运下山找大夫。等确定沈巧没事，众人才松了口气，就见傅沉两眼一翻，直挺挺倒在地上。

    两个孩子都是一场高烧，害得傅母又是担心又是愧疚，连家里的鸡都抓了一只给他们炖汤喝。

    ***

    太阳又西斜许多，屋里没那么亮堂了。

    沈巧逐渐压下哭声，只偶尔抽噎。

    傅沉拍着她的后背，有些恋恋不舍，不想放开。可是想到她哭了这么久，嗓子都哑了，还是松开手去给她倒了水。

    “喝点水。”

    沈巧双手接过茶杯，慢慢放在嘴边轻酌。她想起来那熟悉的话到底是什么时候得了，那会儿烧的脑子都糊涂了。

    她低头看着茶杯，从水中的倒影，她都看出自己的双眼肿的像核桃一样。

    她有些羞窘，拿出帕子擦眼睛，其实擦不好，她就想遮遮。

    偏生傅沉不解风情，按住她的手，“别擦了，肿成这样别擦破了皮，待会儿煮个鸡蛋敷一敷。”

    沈巧“嗯”了声，低着头，不想他看到自己的脸。

    傅沉却以为她还是难过，怕她再哭，便道：“这长命锁你现在戴不了了，不如我去找人改改，改成你能戴的。”

    沈巧摇摇头，“不用了，戴在脖子上我反而怕走动时弄丢了，不如收起来的好。”

    她嗓音沙哑，听得傅沉很是心疼，忙又给她倒了杯水。

    沈巧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有些好笑。她不想傅沉为她担心，父母逝世许久，她也接受了现实，只是今日突然遇到旧物，又想起父母去世时受的欺负，这才委屈的哭出来。

    她吸吸鼻子，对傅沉道：“我没事了，看你还拿了个盒子回来，有事就去处理吧。我没事的。”

    傅沉还是放不下心，嘴上直道无事。

    沈巧心中叹气，非要她出杀手锏。

    “还记得幼时走丢暂待破庙，当时我脱下的肚兜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　　傅沉一本正经道：“山里野狼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