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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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沉再次对了一遍礼单, 确定没有问题了, 才挥手让人来将东西抬去李家。

    街上都挂上了红绸, 敲锣鼓地将成箱的彩礼送到李家去。

    沈巧拉着苏婉,都坐在李家嫂子身边逗孩。

    沈巧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对嫂子道:“你歇一会儿吧,别累着了。”

    她晃着孩的身躯, 哄他开心,余光正瞄到苏婉,见她有些拘谨,便笑道:“你要不要抱一抱?”

    苏婉顿时大惊,“我……我没有抱过,会抱不动吧。”

    “不会的,来试试。”她轻轻地将孩子放在苏婉的双臂间, 教她调整位置,“就这样, 能抱动吧?”

    苏婉感受着手臂上沉甸甸的感觉,有些稀奇, “真的唉,看着好胖的。”

    她不由学着沈巧的样子晃着孩。

    “啊——啊——”孩张着嘴发出一阵声音,脚不老实地蹬了蹬。

    苏婉顿时吓到了,“他是不是要哭了?怎么办啊?”

    “没哭, 这是高兴呢。”嫂子也凑上来,摸摸孩的脸,“怎么啦?看到什么这么高兴呀?”

    孩子看着她, “呀呀”叫了两声。

    “哦,是不是看到大姐姐高兴呀?”嫂子继续逗他。

    今天是接聘礼,其实费不了什么劲,只要核对一遍礼单,然后留送礼的人吃顿饭就可以了。

    傅沉并没有亲自来,按照这边的规矩,他是要待在自己家里的,不过他能写情书。本来男女双方不住在一起,见一面也不算容易,尤其是下了聘礼后,两人更是要恪守礼节分开些时日。相思之苦自然只有书信可解。

    沈巧也按照规矩留在了李家,一直到成亲她都暂时不会傅家去。鹦照旧跟着她,因为傅沉不在,常常现身,让沈巧好知道他的位置。

    这日清早,沈巧又收到来自傅沉的一沓子信,鹦站在一旁,忍不住笑出声。

    她脸一红,将信件用帕子一遮,抱着跑回去了。

    鹦又捂嘴笑起来,也忙跟上去。耳后一阵疾风传来,他神情一厉,翻身跃起,躲过身后袭来的利箭。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剑,挡在门前。一道人影急追而来,一刀刀只冲他命门。

    鹦提剑阻挡,他是暗卫,最擅长的便是不要命地除去对手,可是现在他不确定对方是否还有埋伏,如果他震断出事,那就真的是将沈巧暴露在敌人眼前。

    思及此,他不由有些束手束脚,很快身上添了许多伤痕,他正在寸照时机,却见一道弯钩正刺中他的肩膀,那边的人一扯,直接将他带倒在地,周围人一拥而上,要拿下他。

    鹦早在被勾中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所想,趁着机会将袖中的烟火上天空。

    “咻——”地一声,烟花在天空中炸开一片。

    傅沉坐在院中,手中提着毛笔,正含笑想着今天要写什么内容,突然听到外面烟花声,顿时笑容僵住,拍桌站起。

    翼几乎同时出现在他身后,递上长|枪,“大人!”

    傅沉脸色沉得能滴水,他大步往前跑,“去救人。”

    然而两人都未离开院子,只见院门洞开,一个黑衣男子抱拳道:“傅大人,王爷邀您到城外十里亭想见。”

    他看了眼傅沉手中的长|枪,幽幽道:“王爷只想见见您罢了,只要您愿意,不会有任何事发生。”

    这是威胁,傅沉愤恨咬牙,他们在用沈巧的命威胁他。

    他点点头,面无表情道:“王爷相邀,傅某荣幸之至。”

    他将长|枪往身后一扔,踏步走出院门,挑了匹马就往城外赶。

    昨夜侯爷书信已经连夜送来,封王大败,城池已经被占,他现在所作所为不过是最后的反扑。

    傅沉恨地咬牙,只是他没想到封王反扑的对象居然是他。看他手下这些暗卫,应该也所剩无几,可他却不敢有丝毫的铤而走险。

    十里亭中,果然影影绰绰坐着个人。

    傅沉心下了然,翻身下马,独自一人往亭中走去。风吹动周围的树林,传来阵阵声响,他侧目望去,果然见到数个暗卫隐匿在其中,随时准备击杀他。

    他嘴唇带笑,好在,他部署的最后一步棋,是让林沧决带兵从凤凰镇过。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来得够快。

    思绪不停,脚步也不停,傅沉已经进到亭子中。封王看到他眼神微眯,呵呵笑了声,“傅大人,计谋不错。”

    傅沉故作无知,“在下早已不问官场事,只想在家中做个乡野村夫,实在不知王爷此话何意?”

    “事到如今,你就不必装了。”封王眼里含着恨意,“害我至此,你觉得今日我会善了吗?”

    傅沉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在其位,谋其政。傅某既然收了皇帝的俸禄自然要为他办事,其实我心中并非针对王爷。”

    封王哈哈一笑,鼓掌道:“得不错。”他神情突然又一冷,“可我不想听了。”

    他盯着傅沉,“我记得你有一个欢喜的姑娘,叫什么来着?”他看向身后的罗管家。

    “王爷,叫沈巧。”

    他恍然大悟,“哦,对对。是叫这个名字,我让她陪你好了。做一对鬼鸳鸯也挺好。”

    傅沉暗暗咬牙,面色却不显,“她自幼跟着我,不娶她不好,在下对她也没什么情在,鬼鸳鸯便免了吧。”

    “怎么?傅沉你总算是慌了?连这样拙劣的谎言都出来了。”封王站起身,围着他走了一圈,凑近他的脸,“如何啊?这一局可是我赢了?”

    “王爷料事如神。”傅沉脸上带着恭维的笑,可这笑在封王看来却极近讽刺。

    他陡然加重了|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傅沉,像是要从他身上挖下块肉来。

    不行不行,不能杀了傅沉,这太便宜他了。

    封王眼睛转动了两下,开口道:“给本王跪下。”

    傅沉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可这短暂的一瞬还是被封王捕捉道了。他感受到一阵快意,“跪啊,你不跪,你的父母兄弟,你的妻子可就要死了。代替你、去死。”

    傅沉深吸一口气,目光看着店面,沉声道:“我跪。”

    他撩起衣摆,双膝弯曲,跪在地面上。

    封王笑了声,“不好不好,你怎么跪在这里呢?你该到外面去跪,这里是我坐的地方。”

    罗生彼看了王爷一眼,谄媚地走到亭子边缘,扬手道:“请吧,傅大人。”

    傅沉瞪了他一眼,愤愤地将衣摆甩开,跨步走到亭子外。土地并不干燥,泛着湿意。他再次跪到地上,泥土冰凉的触感隔着衣服,渗透进他的骨子里。

    ·

    城外百里处,林沧决快马加鞭,带领一路骑兵,轻装赶路,直奔凤凰镇。

    “将军,前面十里亭封王正在那里。”

    周围将士都是一脸欣喜,“这下我们要立功了!”

    林沧决却是神情一凛,“这并非好事,封王怎会无故暴露在那里?”

    探的人有些支吾,“傅大人也在,只是……他是跪在地上的。”

    林沧决闻言,立马勒住马头,“停止前进。”

    后面的队伍有些奇怪,功名就在眼前,怎么停下了?

    “将军?可是发现不对之处?”

    林沧决神情严肃,思考半晌,肯定道:“必然是城中出事了。王副将,你悄声入城,带着虎符让守城将士开北城门迎接我们。”

    副将领命而去,林沧决带着军队也调转马头,“前往北城门。”

    各路人马都在争分夺秒,沈巧和苏婉刚确定新衣服的花纹样式,高兴地算出门采买针线。

    才出屋门,沈巧就奇怪地“咦”了一声。

    苏婉不明就里,“怎么了?你又想起什么了?”

    “怎么不见鹦?这几日他都是跟在我身边的。”

    苏婉道:“许是藏进暗处了,他们不都这样?”

    沈巧皱眉摇摇头,“这几日他方便我找他,都是现身在外面的。”

    心中的不安愈来愈大,她挽住苏婉的手臂,“今日先不出去了,我们回去。”

    “怎么又要回去?你好奇怪。”

    沈巧掐了她一下,“点声。”

    眼见沈巧手已经搭在屋门上,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声音,宛如生命走到尽头的雄鹰。

    心中瞬间响起警告,沈巧猛地将苏婉往旁边一推,自己转身往另一侧跑,“苏婉,快跑!”

    苏婉进来陪她刀山火海,早已练出来了。她话一出口,马上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她心中清楚,此时回头,不过是给两人增添负担。

    可她到底身体瘦,根本跑不快,尚未跑出长廊,身后追兵已至。她听到身后利刃出鞘的声音,几乎割着她的耳朵。

    寒毛耸立,苏婉尖叫出声,求生的欲望已经耗尽,她脚步慢下来,抱紧了头。她要死了,这次真的要死了。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句话,她肩膀一痛,栽倒在地。

    “铿锵!”刀剑相撞的嗡鸣声响起,她胆战心惊地睁开眼。

    阳光斜照进长廊,在那人身上。光影间,她看到了那人挥剑斩退追兵,衬着阳光回首,仿佛踏光而来。

    “你,没事吧?”

    苏婉睁大眼,还未回过神来,她想自己无事。眼睛突然瞄到他脸上溅上的人血,两眼一翻,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