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枕边风
“哈哈哈!”韩绍像是哀伤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功亏一篑,捶地面苦笑起来,“我错了,我错了!”
向尹舟:“现在知错,为时已晚。”
“呸!”韩绍朝她喷了口水,恶狠狠地道,“我错在不该跟你这么多,你去杀恬恬,去呀!”
韩绍如此丧心病狂,恐怕再也套不出什么话。
向尹舟咽下一口气,平抚了心情,整理仪容走出去。
外面已是夕阳西下,余晖照进庭院来才有了一点亮光。向尹舟抬起头,半空中飞着成群的虫,这种虫一旦咬了人,比蚊子还教人难耐。她想起时候,女儿家不用上学,平日里都是去找邻家的姊妹玩耍,又或是去河边捣衣、去山坡放羊、去采摘野果……一到黄昏,她就快快乐乐地跑回家,等待开饭。
这样闲暇的日子一度就是十几年,眼下又是黄昏,她想回家又不知往何处去。
柳偃月见她出来,虽然衣冠楚楚,但精神俨然很颓,又嗅到了血腥味,仔细一看才发现她脚上有伤。道:“该死,没把他绑实。我这就去备马送殿下回宫,也好让太医及时医治。”
向尹舟点点头,道:“关好他,我要活的。”
柳偃月:“是。”
回到东宫时,只见晋珩不安分地坐在殿上,一旁早已经布好了晚膳。见她回来了,迎上前道:“还以为你又不回来了。”
向尹舟笑:“你这要紧关头,我要是再不回来,母后又要骂我了。”熟悉的饭香扑来,让向尹舟终于有了一丁点家的感觉,她一瘸一拐地坐到席间,执起筷子准备用膳。
晋珩一见自己的零部件坏了,不禁多问:“脚怎么了?”
“被狗咬了,已经传太医了,事。”她回来路上便把满腔的愤懑消化了,这下心情舒畅,得也风轻云淡。玉异虽不是什么文人,但从教育她,不要把在外边惹到的坏情绪带到家里,抖干净了才得进门。便是这样,她从未受过家里的委屈,更是觉得千家万户都比不上她的破窝。
埋头剥虾,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自身份暴露,她就没在晋珩面前装过,放浪形骸,没个贵族的模样。
晋珩当即教人把海鲜撤掉,这一撤就只剩下一两道素菜。“怨不得谁,身上有伤,海鲜吃不得,辛辣吃不得。”蹲下抬起向尹舟的脚,“我看看。”
“别……”向尹舟下意识收了收,“我吃饭呢。”
太医来到,才脱下她鞋袜,露出一块乌紫色的伤口,两排牙印嵌进肉里,整个脚腕卯了起来。
晋珩是上过战场的,这些伤算不得什么,偏莫名觉得疼。
太医清理好伤口,擦了些药,又叮嘱了一二才离开。
晋珩变严肃了几分:“谁咬的。”
不情不愿道:“韩绍。”然后低头吃饭,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表示她没空话。
晋珩倒是有耐性,坐在一旁喝水等她。
来晋珩怀孕真是件好事,何后已禁止他出宫,以后她在外边逍遥晋珩可管不着了。
见她吃好了,晋珩即问:“你审他了?”
她又往嘴里夹菜。
晋珩扬了扬眉:“不必硬塞,我给你时间编故事。”
她最终还吃累了,仰靠在椅子上揉肚子。晋珩见她如此不修边幅,皱起眉头。
她慵懒道:“韩绍,他给我父亲、你父亲都下了遗爱,我忍不住他,被他咬了一口。”
晋珩不假思索:“为什么不杀了他。”
晋珩果然比她更来得心狠手辣。
她揉着太阳穴道:“他还有秘密,我撬不开他的嘴。我今天累了,想早点歇息。”
晋珩“哦”了一声,吩咐戴月道:“伺候太子沐浴,别让太子脚上的伤口沾了水。”
向尹舟洗浴过后便躺到床上,一旁烧着银碳。从前家里贫,被子都没有暖和的,冬夜冷了,就蜷在被子里闷过一晚上,极不好受。幸而现在不同了,敞着睡都不觉冷。她将手臂抽出被褥,侧躺着,却是睡不着。
一个时辰过了,晋珩从书房过来,动作轻悄,见她睡得不规矩,给盖好了被子,然后躺在她身旁。
向尹舟往里让了让。
晋珩:“你还没睡?”
她躺正了,望着天面呆滞道:“明日起分开睡,我俩不合适。”以前不明彼此身份,假装凑一起睡觉也没什么,而如今身份明了,就不能若无其事了。
晋珩:“这我不懂了。”
“民间都,你父亲杀了我父亲。我做不到跟你和平相处。”在没有证明晋商是无辜的之前,她不会跟晋珩示好的。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晋珩到底还算得个君子,上一世她闯了那么大的祸,晋珩都再三容忍了,这一世她还没造反,晋珩大概不会太为难她。她决定坦诚以待,若最后证明晋氏清白,她只求能全身而退。
晋珩:“这件事我会查清。”
她:“如果陛下当真杀害了我父亲呢?”
晋珩:“我代父皇向你道歉。”
她忍不住冷笑了下,吐槽道:“我听陛下的父亲,也就是你爷爷,是开赌场的。”
晋珩点头。
她:“开赌场的心都脏,你也不干净。”
她这样,晋珩也没有生气,而道:“大周建立的时候,已经禁赌了。”
她:“所以百姓才会安安静静任你们宰割。”
晋珩:“你什么意思。”
她:“民间流传了很多关于你爷爷的故事,他是个极精明的人,上门催债时总会带上几个虎背熊腰的手,从来不把话死,恐吓完又给人安慰,使欠债的不至于绝望冲动而自杀,又留足时间让他们去思考和清醒,让他们受尽亲人唾骂,内心受尽折磨,最后他们会变得理智。人一旦理智了就会惜命,就会怂。于是凑钱还赌债,或继续在赌场当大爷,越赌越颓。你现在不就是用时间耗着我么。”
晋珩并没这样想过,但听她的倒觉得有点意思。“所以卓有成效了?”
她立即瞪了晋珩一眼,哪怕是她那张随和可亲的皮囊,也架不住里面灵魂的恶臭。“晋珩,我警告你,我最讨厌你这副冷嘲热讽还自以为多么了不起的姿态。”
“嘘!”晋珩做了个止住的手势,抚了抚向尹舟的额头,催眠道,“睡吧,睡吧。”
“你!”向尹舟开他的手,怄气地钻到床里面。想想又觉得不对,晋珩好像也没什么。可能出于某种自卑,才会对晋珩倍加敏感吧,又或是恨晋珩习惯了,动不动就想骂他。她不由自主地咬住了指头。
晋珩拿了几张手帕放在她面前。
“你到底想干什么!”
晋珩:“我怕你哭。”
她忍不住推搡晋珩:“你今晚就滚回去睡!”
晋珩双手举在头顶:“你推我?我可在是床边,这一摔下去,孩子可能就没了。”
向尹舟恨得直踢脚,忽而灵机一动,道:“我记起来了,你一直想去花冗城不是么,我明天就把那些英俊收进来给你解闷,你就不用缠着我了。”
晋珩瞪大眼睛:“我可是你的身子,心那么大?”
向尹舟勉为其难:“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宽容。”
晋珩叹了口气:“看你这么精神,想来也不困。”话锋一转,“赶紧把今天审问韩绍的经过交代清楚。”
向尹舟脸一黑,并不乐意跟晋珩分享她的成果,到底她对晋珩还是有一点提防的。
晋珩搓乱她的头发:“你不。”
她抱住头:“不。”
晋珩:“向尹舟你别幼稚行不行。你不,我一样可以审他。”
“你出不了宫。”
晋珩:“我可以告诉母后,她一出手,必是大理寺亲查。”
她:“那你去告。”
晋珩:“一旦交给大理寺,查出你想害我之心,母后会轻易放过你吗?”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向尹舟作了个揖,忙不迭下床,向外道,“来人,代我向母后传话。”
何后要罚,也是罚她的肉身——晋珩!
晋珩连忙捂住向尹舟的嘴:“你过分了!”
晋珩的手劲儿,她扮都扮不开。
“别磨我的耐性,我忍你很久了。”晋珩终于放出了一句狠话,像极了他爷爷登门讨债时那股瘆人的邪力。
向尹舟不禁了寒颤,想起何后过,晋珩这个人心机极深……
怂,娓娓道来。
晋珩听罢,垂眸道:“对于阉人来,残害皇嗣是自损利益。他不是想当皇帝,而是在掩饰背后的局。至少是,他们有新帝备选人,而该人可能出于正统,名正言顺。”
晋珩的思路比她清晰很多。
晋珩对视着她,道:“可能你还会罩着他。”
她瞠目结舌:“我认识他吗?”
晋珩没有答话,可能自己也不准。只道:“得去查查盛一期。”
向尹舟:“那个算命老头?有干系吗?”
晋珩:“当然有。我挺感激他的,不过现在我怀疑我昏迷两个月,是他在作祟。”
向尹舟:“你感激他什么。”
晋珩:“没有他,我可能还没娶到你。”
向尹舟:“……”
两人探讨到三更半夜,第二天醒来,不出意外的,晋珩又躺在了向尹舟怀里。
现在要晋珩有恋母情节,她也信了。